前兩天邕城本地族老們紮堆蹲在邕城縣衙,目的就是為了今年的糧食換物件事件,族老們不放心,想要在許哲這裏討個底。最起碼的,也是希望許哲可以給個擔保。


    在他們看來,許哲既然應了周圍縣城的要求,拿出糧食來換物件,就一定要有辦法把換迴來的物件給處理了。但是這其實就是個無賴要求,之前泗水,安平等縣鄉民圍困縣衙,恨不得不給糧食就砸了倉庫搶糧,也沒見著這些族老出來處理。


    要是按著理,許哲完全可以直接把糧食交給雍州,自己不但不攤禍事,還能在趙太守那邊討個好,撈個好評。何至於現在這樣死抗硬拽的,還不是為了邕城鄉民的得利。現在到好,一窩蜂的到縣衙來要擔保了。


    所以許哲也是想開了,這群‘有奶便是娘’的東西,實在是沒必要什麽都給他們掏心掏肺的。幹脆一推二五六,反正糧食已經下發到各個鄉戶家裏,自己也不好過多幹涉,換與不換皆在他們一念之間。


    而且明年的商業,許哲也真的需要好好考量一番。左右經過近一年的磨合,許哲和邕城之間也開始逐漸有了默契,邕城的一切也開始進入正軌。最後和老潘的寥寥幾句對話,其實就是許哲對於邕城土著的一次試探。


    果然,老潘上鉤了。


    想到這裏,許哲抿嘴一笑:“怎麽了,你倒是乖覺,這麽快就聞到味道了。”


    老潘急的抓耳撓腮,四麵看了看,沒看著要警覺的人物,才小心的把許哲拉到一邊:“我的大人哎,老潘我年紀大了,可禁不住這麽折騰,你要是在說一半吐一半的,老潘我就要睡你家去了。”說到最後,老潘又開始甩起了無賴。


    許哲好笑的拍拍老潘的胸脯,“我可不敢讓你睡到我家去,就你這一頓一斤米的飯量,我這是嫌棄自家米糧太多呢~”


    不願意自己睡到家裏去,是不是就是願意說的意思了。老潘眼神一亮,再次四處看了看,住著一個地方太久就是這點不好,迎麵走來三個人倒有兩個半是認識的,想要說些私密話都難。幹脆試探的問到:“走起,喝一杯?”


    “不喝了,”許哲揉揉腦袋,今天元旦,一大早起來吃年糕的時候就喝了一杯,又在路上吹了好一會的風,人難受的厲害,再喝酒許哲擔心自己會吐:“好久沒去上延了,咱們沿著路去提案去逛逛吧~”


    “也行。”目的不在喝酒,老潘倒是答應的爽快。看著許哲難受的揉著額角,老潘便繞了個彎,走在外側,也算是給許哲稍微擋擋風:“你這是喝酒了?”


    看著許哲點頭,老潘嗤笑了一番:“你這種人老潘我活了大半輩子,也是難得一見,切,一杯倒的貨。”說完又帶著些關切:“你這官場上混的,旁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看著就連劉家那種雜貨鋪子的掌櫃,都要時不時的請人喝酒聊天,你這樣子可不行啊~”


    ‘一杯倒’許哲苦笑著點頭:“以前不喝酒,也不知道自己酒量這麽差。這不是開始鍛煉了麽~”


    “也是,”老潘讚同的點頭:“這酒量啊,七分靠天賦,三分靠鍛煉。你既然這先頭七分落在後麵了,就要在最後三分裏麵補足了。以後沒事的時候我多拉著你喝喝酒,喝多了自然就會喝酒了。”


    許哲斜看了老潘一樣。老潘是上延的鎮長,家裏又是百年的邕城本地土著,積攢久了,日子過得還算舒坦,也不是喝不起酒的人家。隻是老潘有點不好,一喝酒就停不下來,非得把自己喝趴下才行,用對頭話講就是‘八百年沒見過酒味道的人。’


    要不就不喝,一喝酒就趴下,再好的身體也禁不起這樣的折騰啊。早些年還好,這幾年尤其在一次山上摔著後老潘的身體確實不如往年了,連著酒也就被家裏給禁了。他又貪杯,為了這事情沒少和家裏鬧。如今想鍛煉許哲的酒量是假,趁機喝上幾口是真的。


    許哲心裏有數,微微一笑沒有吭聲,隻是指著提案下麵的三岔河問到:“這條河是從哪裏起來的你知道嗎?”


    “這倒是不清楚,隻知道我們上麵是安平,過了安平就繼續往北方去了,至於源頭在哪裏,還真沒有探究過。”老潘撓著腦袋,順著許哲的指向看去,就見著往日裏奔騰不息的三岔河水現在靜靜的,默默的,上麵結了淺淺的一層冰,看起來白乎乎,安安穩穩的,不趟進去誰都不知道下麵的奔騰湍急。


    “三岔河看著湍急不停歇,養育了沿岸的幾萬口鄉民,其實也不過是黃河眾多支流中不起眼的其中之一。而即便是黃河,其源頭也不過是青藏高原上某座不起眼的山峰。也許即便是這座山峰,也不知道自己無意間留出去的水源,居然養育了千千萬萬的人口和生靈。”


    這倒不是原主留下的記憶,而是許哲本身所知曉的。看著摸不著頭腦的老潘,許哲輕聲說道:“也就是說,其實哪怕一個微小的改變,也許帶來的也是翻天覆地的變化。”蝴蝶效應的奇妙之處,就在於其中輕輕巧巧的一個改變,帶來的卻是人力也很難掌控的變化。


    後麵一句話老潘沒有聽著,他隻是聽了前麵半截,苦思冥想了半天,突然眼神一亮:“大人的意思是說,其實那個青,青藏那什麽地方,就是那個源頭的水很多,即便再截取一條支流,對於三岔河也沒有太大的影響是吧?”


    許哲微笑不語,老潘瞬間覺得自己猜對了意思,嘿嘿大笑了兩聲,心裏卻又有些唾棄。覺得讀書人就是矯情,他隻要自己水夠用就行,管河裏水多不多少不少呢。這麽一想,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和張瞎子的想頭有些相似,暗自又唾棄了一下自己。


    菩薩勿怪,菩薩勿怪,老潘我可不是缺了心腸的人。


    “可是大人,這開河之事,花費的可不比之前鋪路的要少,咱們哪裏來的錢啊?”這才是老潘真正關心的事情。要知道之前勞役,許哲借著清理三岔河,挖了不少河裏的泥沙來鋪路,一舉兩得。既省了人工,又得了實惠,還開了條掙錢的新路子,鄉民們都說新來的縣令大人會當家過日子。


    可是這開河,可就沒有之前鋪路想的那麽容易了。首先開河需要挖開的道路,大部分可都是石子遍野,荊棘叢生的。山高水遠的,哪裏來這麽多銀兩雇人折騰,就是碰上開山說需要的炸藥錢,也是筆不小的開銷。


    許哲沒有迴應老潘的話,倒是岔開了話題:“我記著上延算是邕城最北邊的鎮子了吧,聽說每次聖公迴家都會借宿在你家一晚。”


    聖公就是張建禮的字,因著之前碼頭倉庫沒有建好之前的借宿之恩,張建禮和老潘一家一直保持了良好的往來。張建禮是泗水人,每次迴家都要穿過上延。老潘豪氣,幹脆就讓張建禮住在自己家,也省了每次縮在牆角過夜,既不安全還傷身體。


    “對啊,不過最近一段時間張先生已經好久沒迴去了,我婆娘還讓我打聽打聽是不是有什麽事情呢~”老潘順口迴應,隻是聲音越說越低,眼睛越瞪越大:“大人,這,泗水和上延可是挨著的。”


    許哲勾唇一笑,這個老潘,還不算太笨。嘴上倒是自然的迴應。


    “對啊,我知道。”


    老潘眼神越來越亮,話也越說越急:“三岔河流向由北向南,穿過安平經過邕城,最後流向雍州,可就沒有他泗水縣什麽事情。因為缺水,泗水的日子向來難過。但凡有個旱災,泗水縣內所有的田地就得擔著水去澆地。就是這樣,也是旱死居多。”


    “泗水不是不想引條河流過來,隻是一個是他本身窮的要死,也沒有多餘的銀兩可以給他揮霍。另外一個也是因為他本身不挨著三岔河,要想引水,最近的路也得穿過我上延。平白給他人引了水,這麽虧本的買賣,誰都不想做。”


    “不過不想做不代表不想要,一旦我上延把水給引來了,他泗水就不可能看著到眼前的河水不動心。就是泗水縣衙不肯出麵引水,下麵的鄉民也會造反自己引。即便勒緊褲腰帶,也要把水給引到家門口去,這可是關係到泗水縣未來生存的大計。”


    “因而這條三岔河到上延的水脈,就可以大做文章了。”總結了最後一句,老潘砸吧著嘴把許哲上上下下打量個通透,稀罕的不行不行的:“嘖嘖嘖,你說這讀書人的腦子都是怎麽長的啊,老子在邕城待了幾十年,感情都白活了。”


    要是早早想到這個法子,上延早幾十年就可以有自己的水源,也就沒必要每年為了那條小河那點破水和下陵的人掙得眼紅脖子粗的了。想到這幾十年來為了水源所產生的損失,老潘越想越虧,恨不得立刻迴家,通知鄉民這個消息去。


    “不是泗水縣衙,是泗水鄉民。”許哲糾正了老潘的話,“你不過是上延鎮一介鎮長,如何代表的了邕城整個縣城,自然是以上延鎮長的名義邀請泗水相關鄉民喝酒,順便聊一聊引水的事情。”


    “額,為什麽?”話問了一半,老潘撓撓腦袋:“算了,我也不想了。代表上延就代表上延,迴頭我就這樣說。”想到自己估計也猜不透許哲的心思,老潘幹脆就不在勉強自己。記過幾次事件,老潘對著許哲頗有些‘腦殘老粉’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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