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主簿走的雲淡風輕,卻惹得許哲一天的好心情都沒了個遍。本來還能睡覺打發時間,現在連覺都睡不著了。聽著台子上的各色唱腔,心中愈發煩躁。索性知會許蒙牛一聲,留了驢車給許氏,自己走路迴了縣衙。


    因為有大戲,縣城早已空空蕩蕩,平日熱鬧的街景也沒了人影,連著兩邊的鋪子都關了好幾家,想來是去往碼頭了。通往碼頭的道路修建好了之後,因著碼頭那邊時不時有新鮮貨色出現,或是些短期的勞力要招,倒是惹得不少閑漢沒事就去晃蕩,混個三瓜兩棗的,來往的人員更加頻繁。


    許哲還聽著劉大芳抱怨過,縣城店鋪的租金現在已經有下降的趨勢,就這樣,依舊有心思不定的小商小販想著關了這邊的鋪子,往碼頭去。劉大芳擔心這樣下去,說不得縣城就會逐漸廢棄掉,各色商業稅也別想收不上來了。要知道別的都好說,商業稅可是直接關係到一眾衙役的薪水和花紅,大家如何能夠不著急。


    關於這個許哲倒是有心裏準備,自古一個新的商業區的建立,必然會分流原先的老商業區,但是如果說從此老商業區不在存在,卻是不至於的。比如從邕城來說,邕城縣城雖說地方偏小,但是卻是整個邕城地勢最為平坦,人員聚集最為集中的地方,千百年來人們群居而住,不自覺的形成了邕城縣城這樣一個大的聚居地。


    碼頭那塊憑借水利,的確可以在短期內聚集人手,形成規模。但是縣城這裏長年累月形成的自然聚居地卻是不會因此而改變的。衝擊肯定會有,但是時間久了,等到碼頭的一切安穩下來,縣城的商業區也就自然平靜了。現在的這波動蕩,不過是一個新的商業區形成中,對於老區的不自覺衝擊罷了。


    套用五百年後的一句話:許哲是在做大蛋糕,而不是在爭搶分割蛋糕。這也是為什麽碼頭上熱火朝天,縣城逐漸冷清,本地土著的‘上流人士’卻沒有怎麽吭聲的原因:,熙熙攘攘,皆利益也~


    而劉大芳的抱怨,也不過是代表劉家的一出苦情戲,希望可以憑此在未來碼頭的商業版塊中多吞下一塊肥肉罷了。大中國自古不缺聰明人,更何況許哲這鍋鮮肉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芳香四散了呢。


    “皆利益也,利益。。。”許哲慢慢念叨著這句話,看著縣城正中央的衙門,兩邊的石獅子虎虎生威,似乎就要把一些魑魅魍魎撕了個幹幹淨淨。


    冬運會在一片熱鬧聲中結束了,對於邕城鄉民來說,這幾天也許是整個乾元五年最為值得稱道的幾天。往後的樹蔭下,火坑旁,夜晚竊竊私語的枕頭邊,必然會不斷出現在他們的嘴邊,心裏,甚至剩餘的年輪光陰中。


    但是對於許哲而言,由於最後趙主簿的出現,卻讓這次冬運會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陰影,心情不快的他,實在沒有興致對著後麵的篝火晚會痛飲高唱,淺淺說了幾句,就迴了家,頗有些虎頭蛇尾的架勢。


    值得稱道的,便是百越雲天最終沒有辜負自己的諾言,真的得了個第一迴來。等到他帶著銷製好的白狼皮到了許哲家中時,許哲痛痛快快的和他喝了一個通宵。他不說,許哲也不問,隻是在令人沉迷的酒精中,以往的齷齪一筆勾銷。


    許氏也興奮這著臉開開心心的迴了家,也許對於她來說,短短十幾年光陰,似乎還未曾被人如此重視讚同過。但凡她提的意見,不管是否最終采納,總會被幾十個人來來迴迴的商討半天,顯現出足夠的重視。


    來到邕城半年,似乎一直遊離在邕城邊緣的她,終於找到了自己存在的價值。第二天就挺著微微凸起的肚子,興奮的向著之前約好的人家進發。一連幾天都是期待著出門,開心著迴家。許哲看著許氏樂嗬嗬的笑容,雖然不懂她快樂的點在哪裏,但是也不妨礙他支持許氏出門,開闊心胸的同時,也剛好可以當做運動了。


    等到邕城開始飄起了好幾場雪,三岔河上的水溫也逐漸降低,最終連最壯實的小夥子也無法下河,安家的船終於迴來了。


    短短兩個多月,許哲卻覺得陌生了很多。譬如許蒙牛,依舊是黑黑壯壯的樣子,依舊掛著憨厚的笑容,卻莫名的讓許哲感到幾分安穩,幾分信任。


    許哲重重錘了許蒙牛胸口一拳,嘴角帶著調笑:“不錯啊,身板又壯實了,看來在江南過的挺滋潤的麽~”


    許蒙牛隻是笑,黑黝黝的臉上露出幾分此前沒有的平靜:“離家近了,自然就過的好了。”


    許哲一臉驚奇,要是之前的許蒙牛,可不會這樣開玩笑。隻會摸著腦袋傻嗬嗬的笑,帶著幾分的憨厚。果然實踐是提高能力的最快道路,即便是憨厚如許蒙牛,在實際考驗的壓力下,也開始逐漸成長起來。


    這邊許哲還有機會調笑兩句,那邊許氏已經伏在趙氏身上‘嗚嗚’大哭了起來。趙氏一邊輕輕拍打安慰掛在身上的許氏,一邊偷著抹眼淚:“哭什麽哭,我還沒死呢。都多大的人了,羞不羞啊你~”


    趙大熊手足無措的站在一邊,想上手安慰安慰,看著許氏微微凸起的小腹又有些膽顫,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丫丫,莫哭莫哭,要不然你打我兩下好了。”說著側著身子閉上眼睛,一幅我絕對不喊出來的架勢。


    許氏被趙大熊這下子弄得好笑又想哭,輕輕打了趙大熊一下:“誰要打你了,身上臭死了。”話這樣說,眼裏的淚總算是停了。趙大熊看著,心裏舒了一口氣:還好,還好。


    這邊許哲也把人稍作安排,總算是空出時間走來:“嶽母大人,大舅,一路辛苦了~”說完拱手施禮:“路上可還順暢?”


    一邊說著一邊拉過許氏,先是仔細上下打量了一下,才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水:“都看著呢,你也不羞。”


    本來還有些傷感的許氏猛然抬頭看看周圍,看著四麵了解中帶著戲謔的神色,臉上不由一紅,再看看還在仔細擦拭淚水的許哲,嫣紅的臉上又添幾分色彩,拽過帕子:“誰要你擦了,粗手粗腳的~”


    說罷躲在許哲身後,即便孫茂中一眾人前來拜會,也不再肯出來。倒是被趙氏狠狠一掐,又瞪了一眼,才不甘不願的走出來,行了個禮又縮迴去,之後是趙氏再怎麽瞪眼,也不肯出來招唿了,氣得趙氏雙眼瞪圓,狠狠點了幾下才罷休。


    索性孫茂中他們都是熟人,也知道小媳婦麵子薄,這是害羞了。因此也不在意,笑笑就過去了。一眾人簡單說了幾句,就下了船。許蒙牛他們長久在船上,漂泊了兩個多月,都要好好休整休整,因此多餘的廢話也不多說,一行人有說有笑,向著碼頭的休息處走去。


    許氏有點小媳婦似的的跟在許哲身後,眼角不停轉著,抽著沒人的時候悄悄發問:“你怎麽把我娘親接過來了,也不和我說一聲,還害我丟醜。”


    許哲暗暗發笑,隻是看著許氏一本正經的樣子不好笑出聲來:“怪我嘍?”


    “不然嘞~”相處的久了,許氏性子也放開了不少,尤其是沒人在場或是極度開心的時候,也會經常性的和許哲頂兩句嘴,算是難得的情趣:“就怪你,就是你的不是。”


    “哈哈,好吧,我的錯!”爽快的承認錯誤,許哲暗暗捏了一下許氏的手:“那今晚夫人可要好好懲罰一下為夫才行。”充滿暗示性的話在許哲嘴裏說出來,許氏臉上不由染上幾絲霞紅,看看四周眾人都識趣的離得遠遠的,又狠狠掐了許哲腰內側。


    “要死了,這個話也說得出來,也不看看現在什麽場合。”話是這樣說,許氏眼裏還是閃過幾絲期待,隨即也不知想到了什麽,狠狠甩甩腦袋,把滿腦子的亂七八糟甩了出去。心中暗暗啐氣自己:要死了,居然想這些有的沒的,都是他帶壞的。


    正想著,後麵衣擺被人一拉,許氏嚇了一跳,就見著自家母親正好奇的拉著自己:“想什麽呢,又是搖頭又是晃腦的,也不當心著些孩子。”


    說罷拖過許氏,仔細打量著許氏微微凸起的肚子:“這幾個月了,看著不像是四個多月的樣子啊,怎麽這麽小。”說完比劃著自己的肚子:“我懷你的時候才三個月就有你這麽大了,是不是你吃的少了,挑食了吧?”


    “沒少,該吃的都吃了。”許氏下意識的摸摸肚子:“我今天穿的衣服比較大。而且大夫說了,許是我之前不太健壯所以看不出來,”說完有些羞怯的壓低聲音:“晚上你脫了給你看,脫了衣服看著就明顯了。”


    趙氏懷疑的看看她:“我可不管你之前怎麽樣,總之我過來了,你該吃的就給我都塞進肚子裏,我可不希望你以後生個瘦瘦的小子。”說罷偷偷看一眼前麵帶路的許哲:“你和姑爺現在分房睡了沒?”


    許氏臉色有些發紅,遲疑的看看趙氏,沒有做聲。趙氏看著心虛的女兒,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點點腦袋:“丫丫啊丫丫,你個傻丫頭,我是怎麽跟你交代的,懷孕了不能睡一起。你們小兩口年紀輕輕*的,這還懷著孩子呢,萬一出點什麽事情,你怎麽和許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啊你~”


    “哎喲,你好煩啊。”許氏捧著臉,快步向前跑去:“我不和你說了,煩死了~”


    “嘿,死丫頭你給我站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許大人官場實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散漫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散漫者並收藏許大人官場實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