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麵上的許哲可不知道現在底下的人群裏蹲著一位可以改變自己人生的大神,他正興致勃勃的參觀著場上老編織客們的手藝呢。


    要不說人多力量大呢,鄉民們雖然都沒怎麽念過書,有的甚至讓他們說話都含羞,更別提講什麽設計理念了。但是幹起活來可是一點不吃虧,利索的要緊。不一會,一截截粗粗的毛竹就處理好了。


    接下來就是最枯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處理竹條了。因為是往小裏編,往精致裏編,因此毛竹前期的打理非常重要,不僅要劈成長段大小等量的存在,還需要小心的把毛刺去除,同時打散裏麵的纖維,讓他更加柔軟。因為打散纖維的同時竹條最容易散架,因此一定要小心。這可是個手藝活,大部分的男人讓他編大筐可以,弄這些小竹條子就抓瞎了。


    許哲蹲在一個老鄉民周圍看了許久,就見著他不聽的敲擊竹條,敲兩下就停下來打量一會,找準角度繼續敲。因為工具都是自帶的,因此許哲看見的工具五花八門,有帶錘子的,又帶榔頭的,還有居然路上撿個石頭就上的,許哲也是醉了。


    枯燥的處理要持續好一會,不一會,除了家裏有上場的,其餘的人家都已經紮堆的聊起天來了。畢竟編製竹筐都不是什麽稀罕貨,看多了自然就無所謂了。大家都是懂行的,知道這處理還有一會呢。場下一時間‘嗡嗡嗡’的吵個不停,像是進了早市一般。


    許哲對著老潘斜了個顏色,老潘會意的點頭。跑上台子,站在角落大喊一聲:“安靜,安靜,幹哈呢,買菜呢?”


    “我們在說老潘你家的黑豹皮子呢,老潘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和咱們說說唄。”還有不怕死的居然調侃起老潘來了。看著長相像是老潘的本家,非常熟稔的樣子。


    “滾,誰跟你潘大嘴說。”老潘‘啐’了一口,“那啥,中間有段空閑比較無聊,咱們娃娃給大家展示展示哈。”看著許哲在下麵狂擠眼色,老潘抓抓腦袋:“嗯,額,那個,下麵有請,帶來,啊不對是娃娃帶來,哎呀,老子說不順,反正就是娃娃上了,大家看著唄。”


    在一眾的哄笑聲中,老潘灰溜溜的跑下台子:“許大人,你要說的話太繞了,說不順啊。”老潘手裏拿著一張紙,上麵歪歪扭扭的畫著一些鬼畫符,估計除了老潘誰都搞不清楚那是些什麽,因為緊張,還暈染開來,簡直弄得比藏寶圖還神秘。


    許哲看著愁眉不展的老潘,無語的抽抽嘴:“算了,你怎麽舒服怎麽說吧。”許哲也是頭一迴自己折騰這種東西,本來還準備了一大堆的台詞給‘主持人’老潘的,不過看著這個樣子,應該是用不上了。


    得了許哲的首肯,老潘頓時長舒一口氣。天知道拿到這什麽‘台詞’,老潘幾天沒吃下飯,這太折騰人了。話是一套一套的,看的差不多,長得又不重樣,自己是早也背,晚也背,就連晚上做夢都在背這個玩意,還是一塌糊塗,不知道在幹哈。所以說讀書人肚子裏的彎彎繞繞就是多,一個意思能說出這麽多話來。


    老潘還在暗暗念叨呢,場上就多了一堆五六歲的娃娃,帶頭的就是老潘家的乖孫大虎。幾天不見,感覺又長胖了一些。隻見他左手右手一手一個的牽著小夥伴,昂首挺胸的站在台子中央。他倒是機靈,居然找了最中央站著,一眼就能看著。


    一堆娃娃排排站,往大台子上麵一杵,就足夠吸引眾人的眼神了。場麵上頓時安靜了下來,一個個的盯著台子上的娃娃打量。不過打量的人多了,上麵的娃娃就差不多慌了,膽小的直接哭了起來,膽大的也是東看西看沒個停歇。


    大虎也好不到哪裏去,臉色正白著呢,上台之前他可不知道這一下子有這麽多人看著自己啊。雖然沒做什麽壞事情,但就是莫名的心裏慌慌。不自覺的,大虎就開始在人群中找人了。自家阿爸,算了,過;自家阿爺,看看還在發呆的阿爺,雖然不知道不靠譜是什麽意思,大虎也知道現在找阿爺沒用;自家阿媽,算了,比自己都緊張,沒看著手都在抖麽。


    左看右看找不著人,大虎正慌著呢,一不留神就看著自家先生了。張先生坐在前麵的凳子上,圍著好幾個自己熟悉的先生,還有一堆不認識的讀書先生坐在周圍。雖然打扮都是一樣的,大虎卻能最快的把自家先生從人堆裏認出來。再仔細一看,先生似乎在想和自己說些什麽。大虎揉揉眼睛,看著張先生的嘴型,果然,在和自己說話呢。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不自覺的,大虎就順著張先生的口型把話念出來了。因為是天天誦讀的課文,大虎很熟悉。因此不需要先生再次提示,大虎就繼續把話背了下去。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閏餘成歲,侓呂調陽。”背著背著,大虎就找著倉庫讀書的感覺了。不自覺的,聲音就高了起來。為了方便斷句,還像著先生教的那樣,不住的搖頭晃腦。先生可是說了,隻有有文化的才會向他這樣搖頭,大虎可是認真學過字,也是有文化的人,自然也要這樣搖了。


    “雲騰致雨,露結為霜。金生麗水,玉出昆岡。”等到大虎背到這裏的時候,已經有小夥伴開始應和了。都是平日裏天天誦讀的,月旬考試的時候還會經常抽考,因此都很熟悉。剛開始是大虎周圍的幾個娃娃,後來逐漸向著外麵擴散,參與的娃娃越來越多,聲音也越來越高。


    “劍號巨闕,珠稱夜光。果珍李奈,菜重芥薑。”到了這裏,幾乎所有的娃娃都開始跟著背了起來。有的娃娃臉上還帶著淚,眼珠子裏的金豆豆還沒掉幹淨,嘴上卻習慣性的跟著背了。一時間台子上讀書聲音倒是朗朗的,就是一個個的哭喪著臉,掛滿金豆豆,不知道的還以為都□□什麽了呢。


    等到一篇千字文背完,娃娃們被衝上台的老子娘抱下去,場下麵的多數鄉民還在懵逼狀態。其實不要說鄉民了,就是坐在下麵的讀書人,有些都還迴不過神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保持著驚訝的狀態。


    之前大家雖然都曉得倉庫那邊有了先生可以免費教授大家讀書,但是也隻是聽說。自古百姓對於讀書人就比較敬重,除非先生邀請,等閑也不會有人去倉庫那邊轉悠。反而平時打獵砍柴的都盡量繞路行走,就怕打攪了娃娃認字。


    就算家裏有讀書的娃娃,在家裏也是靜悄悄的走動,誰也不會沒事讓娃娃沒事背幾篇文章給自己聽聽。不認字的父母娘親,最多在月旬考試後要娃娃把名次念給自己聽聽,靠此再決定下一頓是吃大肉還是毛筍炒屁股。


    因此這次集體背書,也是倉庫教學的第一次展示。何況還是一下子這麽多娃娃上台,那展示的效果是要乘以n倍的。不說家裏有娃娃的娘親在台上的抱下來後各種親香,許諾晚上的飯食;就連平日裏黑著臉一貫扮演嚴父的阿爸也是手足無措的站在一邊,想碰又不敢碰的樣子,完全忘記也許早上還因為調皮被揍了一頓。


    當然這其中最開心的,就是老潘了。眾人的眼睛可都是雪亮的,那文章可是自家乖孫先背的,算是整個娃娃堆裏麵的頭一份。同樣的,老潘懷裏抱著大虎,周圍還圍著家裏的各色長輩晚輩,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就差舉個大喇叭去炫耀了。


    下麵的鄉民嘰嘰喳喳,場下坐著的讀書人也是竊竊私語的討論:“聖公你可以啊,這台上的娃娃是你班裏的吧,沒想到聖公你教書育人的本事這麽大。”


    聖公就是張建禮的字,雖然這次順利考入天湖書院,但是自己畢竟是野路子出身,基礎打的並不牢靠。進了書院,平日裏也並不顯眼,如果說有什麽特別的,就是他與其他學子不同,是真正把邕城倉庫這邊當做一項事業在做。


    平日裏除非求學上課,所有的空閑時光向來用在邕城倉庫這邊的。什麽踏青采風,賞景觀山,他的興趣都不高。反而是涉及到邕城娃娃的讀書認字,他比誰都積極。除了邕城縣衙下發的教材,他還自己編寫經驗,總結授課的優缺點,厚厚的一本教案,都快攢成一本書了。


    聽到同學的誇讚,張建禮雪白的臉上難得帶上幾絲紅暈:“還好,還好。隻是頭一次在眾人麵前背誦,難免有些緊張。我看著好幾個娃娃都哭了,也不知現在如何。”說罷就不放心的扭頭,四處觀看自己的學生。看著幾個臉上還帶著金豆豆,就有些不放心的想要起身前去看看情況。


    “得了吧,”旁邊的同學一把拉過他:“都有父母老子在身邊,幾歲的娃娃,能有什麽傷心的,哄兩下就好了。鹹吃蘿卜淡操心。”


    被拉了一下,張建禮也就不在起身,隻是還是不停的打量,就怕出些狀況。同學明顯知道他的心思,也就不再勉強。側過身子和身邊其他人聊起來,無外乎今天這幾個娃娃,以及邕城倉庫的教學。


    一下子上台這幾個娃娃,著實長了大家的臉麵。好些之前想著授課浪費時間的讀書人,也開始思考要不要自己也接個班級,說不得哪天也能這樣展示展示,多長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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