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手李’全名叫什麽,估計除了自己沒人記得了。‘仙手李’是他的綽號,意思是他有一雙極其靈巧纖細的手,可以把人起死迴生,藥到病除。他沒有醫館,有人想要送他一座也被拒絕了,隻是不停的在雍州周圍巡視,但是又離得不遠,算不上鈴醫。


    在這個年代,醫者雖然救死扶傷,但是作為一個匠人,地位並不是很高。‘仙手李’卻借著自己的一幅好手藝,遊走於雍州大小官民百姓家中。因為他不拘地位高低,家境情況,患者身份而一視同仁,因此在民間地位很高。


    這次許浩元前往雍州尋找大夫,配平對抗毒林的各色解藥,他就被推薦了過來。不同於其他醫者的長須飄飄,老態龍鍾,‘仙手李’隻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長得普普通通,屬於丟在人堆看不見的那種,唯一與其他人又區別的就是他那雙常年幹淨整潔的雙手,和身上永遠齊備的藥箱了。


    用他的話說,雖然醫者總是和汙穢之氣打交道,但是自身更是要注意整潔,保有最後的一片淨土。話雖然有些浮誇,卻意外對了許哲的胃口。這次許氏臉色頓變,許哲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仙手李’了。


    ‘仙手李’好不愧對這個稱號,不一會就從內屋走了出來,細細的擦著手上的水珠。這是他的習慣,但凡醫病前後,總是要細細把手洗幹淨才行:“雖然老夫不是專於婦科,但是也略知一二。”


    “夫人體格健壯,氣血旺盛,按著道理懷孕後也應該穩穩當當。但是萬不該依仗自己健壯就如此行動,須知婦人屬陰,本身容易明氣血虛,女子懷孕向來以一己之身養二人性命,當小心謹慎才行。”


    說罷打開藥箱,拿起筆墨:“我先暫且開一個療養的方子,以茯苓,白芍為引,配以歸首,正上,砂仁,都是溫和補氣的藥材,最是適合懷孕的婦人,令夫人體格健壯,應該沒什麽大礙。你先熬著吃著,如果還不行,再去雍州找專門的婦科大夫。”


    大抵真正有才學的人心中都有傲骨,‘仙手李’雖然不是專業的婦科聖手,開了單子之後還是忍不住嘀咕了句:“雍州這地方鳥不拉屎的,也沒有什麽正兒八經的大夫,大人也沒什麽出去找的必要。”


    大牛充耳不聞,接過單子後小心翼翼收好,朝著站在不遠處的許浩元使個眼色,就急匆匆的出門了。


    許哲卻是暈乎乎的不知所措:“懷孕啦,懷孕啦?懷孕啦!”頗有傻爸爸的趨勢。看著倚靠在床上閉著眼休息的許氏,幾乎有些不敢下手:


    “丫丫,你身體還好吧,有沒有想吐,心裏憋不憋,要不我們出去透透氣吧。不行,吹風容易著涼,要不還是在門口看看風景好了,我搬個凳子,不,椅子給你,你就隔著門看看。不過如果你難過我們就不去了,窩在床上躺躺就好,反正風景就在這裏,我們隨時都可以看到的。”


    說罷從外麵拿進來一個痰盂,“你難受嗎,要不要吐一會啊。”從n年前的腦子裏搜腸刮肚,總是記得懷孕的女子老是‘吐吐吐’的,應該大家都是要‘吐’才正常的吧。


    “閉嘴!”許氏閉著眼睛,也不抬頭。不用看就知道現在這個傻子的樣子,明明是才成親一年都不到,卻總是覺得這個男人似乎在自己的生命中存在了很久很久,似乎不管什麽時候隻要自己一睜眼就能看見他。相比之下,自己之前的十幾年就有些了無生趣了。


    都說孕婦的情緒捉摸不定,明明前一秒還在嫌棄許哲囉嗦礙事,一睜眼看著蹲在床頭眼巴巴看著自己的許哲又開始心疼了。拿掉許哲手裏舍不得放下的痰盂,許氏輕輕埋怨:“怎麽不找個凳子坐坐,蹲著多吃力啊。”


    說罷坐直身子,拉著許哲坐在床邊,摸著他溫暖的雙手,砰砰跳動瘦弱卻有力的胸膛,許氏不由的倚靠在許哲懷裏:“我想我娘了~”


    看,明明之前還嫌棄之前的人生了無生趣,現在又開始變化了。


    許哲不知道短短一會許氏心裏的波濤洶湧,隻是小心翼翼的捧著許氏嬌軟的身軀:“丫丫沒事,有我的。我一會就寫信告訴嶽父母他們,也讓他們高興高興。等到以後孩子大了,我們還可以帶著孩子迴家祭祖,順便看望他們。”


    古人迷信,總是相信孩子祭祖上了宗祠名單之後才算是自己一族的人,才會得到祖宗的保佑,這樣才能立得住。許哲雖然過來沒多久,宗祠觀念卻是在短短時間內就被培養成功了。因此一聽說有孩子,第一反應就是的入宗祠。


    “什麽叫順便看望他們啊,”許氏不高興了:“那是我爹娘,也是你的爹娘,怎麽能說順便看望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看望什麽路邊的小貓小狗呢~你這是對我爹娘的不尊重,虧得我爹還那麽喜歡你,哼!”


    許哲瀑布汗,雖然沒有接觸過孕婦,也知道女人生氣的時候千萬不能硬頂,何況現在麵對的還是家裏的‘無冕之王’。當即點頭表示讚同:“對對對,我們一定要迴去祭祖,同時一定要親自登門拜訪嶽父母。他們養育出這麽個美麗懂事的乖女兒,是應該值得好好的讚揚和尊敬。”


    許氏聽著話嘴角露出笑容,隻是還沒笑多久又開始皺眉:“我隻是他們的乖女兒嗎,你呢,你覺得我是你的好妻子嗎?”說罷可憐兮兮的看著許哲,聲音也降了八度:“也是,我力氣又大,經常弄傷你,還不迴女紅,上次給你縫條裏褲都縫不好,又經常威脅你。我娘說妻子已夫為貴,我卻幫不了你什麽忙。。。”


    “別別別,”看著許氏越說越離譜,許哲簡直快成吉思汗了:“你好的,你很好。是個好女兒,好妻子,以後還會是個好媽媽。。。”話說了一半,聽見外麵大牛的喊聲,許哲如獲新生:“總之在我心裏,你是最棒的。我現在有事,晚上迴來外麵細聊啊~~~”


    說罷立刻狂奔出去,隻剩下坐在床頭的許氏羞紅著臉暗暗綴棄:“什麽呀,還最棒的,嘻嘻。。。”


    許哲擦擦額頭的大汗珠子,拍拍大牛寬厚的胸肌:“幹的漂亮!”


    許蒙牛瞪著眼睛不明白,不過也沒多想,隻是低聲稟報:“安公子來了,在小會客室。”


    安德高來的原因很簡單,經過剛才一戰,已經徹底打掉了郝家的骨氣,現在隻剩下提審主要人員,了解三叉河水匪具體狀況,該繳的剿,改收編的收編。這些收尾工作,由專業人士張守備負責。


    既然沒有大事,貴人也就準備離開了,走之前召見許哲見一麵,也算是有始有終。苦逼的許大人,經過一個多月的奮鬥,終於有了麵見貴人的機會。


    說是麵見貴人,其實過程也沒有什麽驚心動魄的。許哲本來還以為自己會左三層又三層的被檢查,恨不得褲頭都得被脫下檢查一遍才能放行的,結果就是在門口被兩個長得不起眼的漢子上下打量了幾遍,就安安靜靜的放了進去。


    說起來也是許哲這個土鱉不懂行,要知道他現在大小算個官員,好歹也算是半隻腳跨入大明朝上流社會了,自然不會像對待仆從一樣對待他。而且本人一幅文文弱弱,風一吹就倒的樣子,裏麵的貴人雖說出身尊貴不可言,但是本身也是從小熬打,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長大的,真正殺過人見過血的狠角色,即使許哲腦子想不開想要動手,誰勝誰負還不好說呢。


    因為是臨時停靠,也沒什麽過多的裝飾,隻是屋內被一道透光不透人的簾子一分為二,差不多的裝飾用品全部換過了,整改房間顯得簡潔高雅。地麵上鋪了厚厚的毛毯,看著像是外國進貢的高檔貨,踩上去悄無聲息。


    看見許哲進來,裏麵悄悄走出一個麵白無須的侍從,對著許哲點點頭沒有說話,隻是示意許哲站在角落等待。


    一時間屋內靜悄悄的,許哲束著手站在角落等待,不時撇一撇簾子。隻是站在簾子外麵的老侍從頗為兇狠,隻要許哲一抬眼立刻就是一記眼刀過來,弄得許哲頗為尷尬。次數就了,許哲也就不再抬頭,隻是低著腦袋想自己的事情去了。他本身而言沒有什麽等級觀念,肯安靜的站在這裏無非也是把貴人當領導對待:哄著唄。又有睜眼睡覺絕技在身,何懼之有。


    房間安靜不知時間,大概站了很久的樣子,侍從輕巧巧的走到許哲身邊:“主人多日疲勞,好容易睡個好覺。許大人應該也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等,要不今天就暫且迴去吧。等到來日若有機會再見便是。”


    許哲不置可否,剛想走人,看著侍從瞪著眼睛看著自己,黑烏烏的眼睛空洞洞的,沒來由的打個冷顫。當即幹脆利落的行個大禮,朗聲說道:


    “大人辛苦,延年就此告辭。”


    白麵侍從:。。。。


    貴人:。。。


    待到許哲的身影消失不見,裏麵才低低傳出一個聲音:“大人不是說要見他的麽,怎麽又不見了?”正是郝家之役後消失不見的安德高。


    “見了如何,不見又如何,不過是一介縣令罷了。”裏麵低低傳來一個聲音,伴隨著輕微的咳嗽聲:


    “倒是有些文人的風骨,隻是過重於兒女私情,終究難成大器。且看著吧,要入我的眼,還早著呢。”


    伴隨屋內嫋嫋升起的香薰,這個話題就像是從未存在過,就此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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