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郝少雄一群人,天色已經微微發黑。許哲迴到後院,就發現後院和自己走之前已經有很大的區別。前任用來種花的花壇已經被犁平推翻,看樣子是準備種些蔬菜了;院子裏的雜草也被拔了個幹淨,還有家裏的桌子椅子柱子,不說煥然一新,似乎都開始活了起來。


    心情大好之下,看著遠處端著飯碗過來的許氏,許哲上前一步接過,順勢握住許氏的雙手,順手給揉揉吃吃小豆腐:“今天下午辛苦你了,累不累?”自己都女人自己疼,可是之前老爸以身作則的標準示範。


    許氏微微一掙沒有掙開,臉龐泛起紅暈:“本來就是我該做的,什麽辛苦不辛苦的。晚上就不弄了,官人一天事情也累了,我們早點洗洗歇息吧。”


    “不弄什麽,歇息什麽,哎喲夫人這話說的,為夫有些聽不明白啊~”許哲暗示的挑挑眼,看著許氏愣了一下,瞬間漲紅的臉,覺得好玩極了。


    遠處傳來‘噠噠’的腳踏聲,聽聲音應該是春分端著湯羹過來了。許氏一把推開許哲,低聲喝道:“官人莫不要如此糟蹋我,好賴我還是官人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說完紅著臉小跑出去。


    許哲默默自己揉著自己被推開的胸膛,暗地吐血又有些疑惑:怎麽就糟蹋了,夫妻間做些愛愛的事情不是挺正常的麽,不對嗎?


    卻說這邊許氏一溜煙小跑到廚房裏,縮在灶膛上捂著自己發燙的臉,胸口緊張的都快要蹦出來了。母親曾說夫妻之間的相處最好是相敬如賓,妻以夫貴。自己看著哥哥嫂子平日之間的相處也是平平淡淡,點到為止。怎滴到了自己官人就如此,如此,想了半天還是沒有合適的詞來形容,許氏有些糾結,也不知道自家官人這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難道讀書人都是這樣?母親也不在身邊,連個問的人都沒有,真是糾結。不過自己倒是挺喜歡這種感覺的,嘻嘻。


    春分端著湯羹進來,看見許哲一人揉著胸口望向廚房,也不吭聲,摸摸準備出去。倒是許哲喊住了:“等等,春分,嗯~”


    春分默默抬頭看著許哲,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巴著。許哲看著春分孩子一般的眼神,頓時有些問不出去,


    “沒事,你忙去吧。”


    春分撇嘴,不就是□□的那些事情麽,有什麽神秘的,在家的時候那些貓貓狗狗每年都來那邊一遍,看都看膩了,無聊!


    正出去就和迎門進來的許浩元撞了個正著,看著許浩元‘蹭蹭蹭’的退後幾步,春分暗自吐糟一句‘弱雞’,轉身離去。


    許浩元倒是顧不上春分的不屑,疾走幾步走到許哲身邊:“大人,有人拜訪。”


    “現在?”許哲看看已經幾乎黑了下來的天色。古人講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現在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如果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幾乎是不會有人願意出門的。


    “現在。”許浩元點頭,心裏有些激動:“是各村族老。”


    邕城分上延,下陵,西蜀,東柳四鎮。其中上延幾乎都是潘姓,下陵都是張姓,東柳大部分是孫姓,西蜀都是郝姓。古人好群居,一族經常聚居在一起,即便婚姻嫁娶,也都是就近進行。除了往來方便,也是為了有事守望相助,互相方便。


    來的差不多七八個人,三個胡子花白的坐著,另外幾個年輕人站在後麵,一個個肌肉鼓起,胸口鼓囊囊,不用看也是使力氣的好手,其中一個許哲認識,是早上跟著孫茂中一起來的年輕人,應該是孫茂中的晚輩。


    看著許哲進來,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寒暄片刻後各自落座,許哲也知道了所有人的來曆。三個胡子花白的分別是上延,東柳,下陵的族老,可以代表各自事務。後麵跟著的年輕人是送各位族老前來的宗族子弟,本來東柳鎮應該是孫茂中前來,但是今晚郝少雄家宴,於是便另派了一位族中長輩代表,孫茂中的兒子跟隨前來。


    “哲才來邕城不久,本該是我前往拜訪各位,今天卻是諸位先來,受寵若驚啊。”許哲端起茶杯喝一口水,勉強壓下肚中的轟鳴聲。


    三位族老相互看了幾眼,最後東柳鎮孫老站起迴話:“是我們打擾大人休息了。”


    許哲趕忙雙手按下:“坐下迴話,無需多禮。也不是公堂上,自在些吧。”


    “哎。”聽到許哲的話,孫老坐下,屁股往裏挪了挪:“那什麽我們也不想大晚上找大人你,但是有些事情這一天不說,我們心裏就不踏實,這不是沒辦法了麽。”


    “上延窮啊大人,”許哲還沒有接口,就聽見上延的族老大嚎了出來:“我們上延,離著邕城最遠,路途不便,出來一次都得在山窩窩裏麵繞兩天。山上畜生又多,冬天冷了夏天熱了就喜歡往著我們這邊撒歡,別說種糧食,連顆菜都種不安生。”


    “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全部得到鎮上來買。可是我們上延窮成這樣,哪裏來的銀子。鎮上東西還死貴死貴,一個整張的狼皮,隻是削的時候蹭掉些毛,就給我們壓一層的價,這是哪家的規矩。他郝家吃香的喝辣的,就連口湯都不許我們喝,哪裏來的規矩。”


    說完一拍許哲大腿,震的許哲一個哆嗦:“大人啊,你可是來了,你要為我們上延做主啊~”


    許哲嘴角抽搐的看著一個可以做自己爺爺的人蹲在自己腳下不停的嚎,抽了抽腿,沒抽出來,再抽抽,還是沒有抽出來。無語的使了個眼色,好在許蒙牛還算有些眼力見,上前幫忙扒開潘族老:“你有話好好說,做什麽潑婦樣子。”


    孫族老咳嗽一聲:“大人,老潘是粗人,不會做事冒犯了。”看著許哲點頭,孫族老也不管繼續坐在地上的老爺子,低聲說道:


    “老潘也是沒撤了,上延田少,還經常被畜生騷擾,能夠自己吃就得謝謝老天爺了,哪裏來的糧稅可以交。這年年的糧稅,老潘那邊都是賣皮子賣山貨換來的。可是今年土王爺翻身,畜生死的也不比人少,剩下的都跑的沒影了,哪裏來的皮子打。這不是快交糧稅了麽,老潘也是急紅眼了。”


    “這倒是不用擔心,邕城之事,本官已經稟報上峰,趙大人那邊也已經向上據實以報,相信今上體諒,不日就會有減稅的文書下來,到時候就好了。”聽見是因為這個事情,許哲倒是不慌了,大明朝現在堅持休養生息,又沒有重大戰事,如果洲際間的確有天災*,適當減免糧稅也是情有可原,大部分是可以批準的。


    而且邕城這邊損傷嚴重,聽著趙太守的意思,除了免稅,說不定還會有一部分的賑災糧可以下來,這對於邕城來說也是一個喜訊。不過現在事情還沒有確定,也就暫時不往外麵說了,以免橫生枝節。


    “還有勞役呢,勞役咋辦?”許哲這邊水還沒有咽下,那邊潘族老就叫了起來:“現在可都五月了,今年的勞役還沒個影呢。等到夏糧收上來後麵緊跟著就是秋種,忙完秋種就要到七八月,後麵幾個月的時間來得及勞役嗎?”


    大明朝勞役按地劃分標準,如邕城這邊每年一次勞役,修路的裏數,探礦的深度,開山的高度都是有明確的規定,再加上前期協調準備,差不多要耗費大家三到五個月的時間。往年這個時候,具體事務已經安排起來,就等著秋種後開始動工,但是前任掛印而去,這勞役也就一直拖著,算起來已經稍微晚了一些了。


    許哲再蠢也知道這群人來的目的了,隻是喝著茶水不說話。下麵三個老爺子眼神閃爍了半天,相互不知使了多少眼色,許哲隻是不知。最後終究是孫族老憋不住了,


    “我今日裏聽說已經有人向大人舉薦我們今年的勞役了。這勞役,向來是咱們小老百姓的重中之重,不說別的,光是每年死在這上麵的人頭,就不是個小數字。”


    本來還想抻著,可是聽到死人,許哲終究還是有些不忍:“死人?”


    “哎。勞役是死的,不拿銀子還要做事,完不成活整個隊伍都得跟著受罰,碰上摳嗦點的管事連飯都吃不飽。咱們邕城這邊不光是土王爺老動,山上的畜生也多,男人們即使都是獵慣的,總還是有打馬虎眼的時候。這一不留神可不就得搭上命了麽。”


    “還有在山上做事,比如采石頭什麽的,有苦又累,說什麽山上送東西不方便,連水都得等量著喝。有時候人采著采著就沒了,說是失足,怎麽可能每年都失。”孫族老話還沒講完,就被潘老爺子接過去了:


    “都是一個地方土生土長的娃娃啊,前些月還笑嘻嘻的鬧騰,一個月後連個屍首都見不著,還盡是我們這三個鎮上的娃娃。感情他西蜀的娃娃都聰明,不會摔著碰著。。。”


    “老潘!”下陵鎮的張族老大喝一聲:“晚上酒喝多了吧。”


    場麵上一時都沉默了下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許大人官場實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散漫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散漫者並收藏許大人官場實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