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深山峽穀的河床,常年衝刷的,導致河床很窄但很深,兩邊很陡峭。


    阿道夫的三哥正在費力的往上攀爬,他雖然第一個逃走,卻沒有能夠快速的爬上河床兩邊形成的懸崖,慌不擇路之下,他選了一塊很陡峭的地方,因此怎麽都爬不上去。


    而阿道夫還算聰明,他觀察了一下地形之後,反而迎著洪水的方向往上跑,因為前方有一個小緩坡,而且還有一些樹,幹涸了大半年的河床都已經長出了灌木和小樹了。


    這樣一來,阿道夫反而跑在了前頭,而他的姐姐忍著肚子的痛,慌亂之下也來不及查看,她先是朝老三攀爬的方向跑,可是她很快發現阿道夫卻是朝著上遊跑上去。


    在這一刻生死攸關時,她做出了一個決定,跟著阿道夫走,因為這是全家最聰明的孩子,在自己沒有主意的時候跟著他不會有錯。


    她都沒有空去辨別方位來做抉擇,隻跟著阿道夫就可以。


    她立刻追著阿道夫跑去,即便他們是迎著洪水的方向。


    就在他們倆剛爬到一半河床的時候,洪水到了。


    阿道夫的哥哥還在努力的想爬上那陡峭的山地,好幾次爬上去又摔下來,他發現洪水已經快到他身邊的時候,他才明白一點。——他選了一個錯誤的逃跑方向。


    他扭頭望去,看見他的弟弟阿道夫和二姐已經爬到了比他更高的地方,那是一條更適合攀爬的路。


    即便他們反應比他慢,可是他們卻爬到了他的前頭。


    “阿道夫,你這狗娘養的,為什麽不叫我?”


    他第一個跑,沒有叫阿道夫他們,甚至沒有出聲預警,可這個時候他卻反過來要罵阿道夫沒有叫他。


    阿道夫和他的姐連頭也不迴,拚命的往斜坡上攀爬。


    三哥隻能躲在岩石後麵,隻要能躲過洪水的第一波衝擊,他水性還不錯,應該能在洪水中活下來。


    洪水猛烈的衝擊了他所在的那塊岩石,迅速的把他卷走。


    在滾滾洪水中,再好的水性都無法與洪水強大的衝擊力對抗。


    這時,他的腦袋被湍急的洪流帶著重重撞在了一塊突出水麵的岩石上,砰的一聲,頭骨碎裂,腦漿和血水流入了渾濁的河水中。


    與此同時,噗的一聲,洪流裹挾的一根因為折斷而變得尖銳的樹幹插穿了他的胸膛,將他的脊椎都撞斷,從背後穿了出去。


    他口裏鮮血狂噴,眼睛上翻,抓著那樹枝想把它從身體裏拔出來,可是再也沒有那個力氣,洪水把屍體給卷走了。


    阿道夫喘著氣站在河岸邊上,眼睜睜望著他的三哥死在洪水裏,屍體被衝走。他的眼中甚都沒有一點悲憫,隻有劫後餘生的快意。


    他和二姐兩人在恆河邊搜尋著上遊衝下來了不少人和東西,阿道夫體力還可以,撈了一些東西上來,居然撈到了一包吃的,兩人填飽了肚子,更有力氣了。


    順河而下的人有不少唿救的,阿道夫一個都沒救,他的體力可不是拿來救人的,要想活命,就不能心軟。


    他緊張的望著滾滾的恆河水,這水量比他見過的任何時候都要大得多。


    不過也難怪,堰塞湖積累了這麽大半年的洪水量,決堤之後自然水量比之前的大得多,衝下來了不少淹死的動物和人的屍體,在水裏翻滾,當然還有活著的。


    這時,距離岸邊不遠處一個順著樹枝慢慢往下流淌的人大聲的朝他喊著:


    “阿道夫,是我呀,我是你母親,快救我,我這有吃的。”


    阿道夫和他姐認出來了綁在樹枝上的那婦人可不就是他們的母親嗎?或許是最後那句有糧食讓阿道夫動心了,又或許是阿道夫的天性還沒有泯滅。


    於是他遊水過去抓住那棵樹枝,把他母親從樹上解開,然後救上了岸。


    “糧食呢?”


    他姐先衝了上去,在阿母的身上搜著,可哪裏有什麽糧食。


    氣得二姐推了阿母一把,阿母摔在了地上,破口大罵。


    二姐以前都不敢還嘴的,不過這一次他們將兩位老人拋棄之後變得冷酷多了,居然跟她母親對罵了起來。


    阿道夫仿佛沒有聽到她們的吵鬧,他的注意力依舊是在河麵上。


    這時河上飄來了一艘小船,阿道夫滿是羨慕,如果有一艘船,他們一家人便可迴家了。


    可是那船離岸邊太遠,他可不認為他能把它搶到,遊到那船上,隻怕都會力氣耗盡而淹死。


    因為洪水看著平靜,實際上水下暗流湧動,洪水的水情特別複雜,弄不好就會葬身水底。


    他水性再好,卻也不敢在洪水裏暢遊,隻能眼睜睜看著那船漂下來,從他們眼前漂走。


    沒想到那船卻慢慢的朝岸邊劃了過來,在他們的下遊停靠,船上的那人還朝他們招了招手,因為距離得遠,幾個人看不清楚那人的長相,但是對方很顯然是打算載他們一程了。


    三人都很高興,阿母和阿姐也顧不得掐架了,跟著阿道夫拿著從水裏撈上來的東西,急急忙忙的跑了過去,到了近前這才看清,又驚又喜,卻原來是阿道夫的父親。


    他在搶了胖將軍的一袋糧食之後,靠著這點糧食恢複了些體力。


    無巧不巧,這堰塞湖上有不少王朝軍隊的船隻,主要是為了在湖上打魚,撈東西或者橫渡之類的,其中有一艘船順水飄到了阿父的身邊,於是他爬上船,舀幹了小船裏的水,隨河漂了下來。


    在漂過阿道夫他們身邊時,他看見了兩個兒女和妻子。


    如果是阿道夫坐著船從他父母身邊漂過,未必願意把船靠過岸救父母,可是反過來,父母見到孩子有困難,無論如何都還是要幫忙的。


    正所謂虎毒不食子,再狠毒的父母眼見兒女受苦,也不會無動於衷。


    於是阿父渾然忘記了兒女曾經的拋棄,艱難的把小船劃靠了岸。


    阿道夫他們幾個似乎忘了之前他們曾經遺棄了父親,根本沒有半點難堪和慚愧。


    阿道夫激動的抱住了老父親,說道:“你居然弄到一艘船,真是太好了。”


    劫後餘生,兒子沒有關心父親的安危,反而第一句話在意的是他的小船,這讓阿父心中黯然,默默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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