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將領拚命想扯掉,可是慌亂間卻扯不開,而阿父的手上凝聚的是他生命最後的力量。


    他知道這胖將領身上肯定有吃的,再不濟他一身肉也能讓他活下去,這是他的食物,老天爺給他這個機會他不能放棄。


    最終胖將領不再掙紮,因為他已經淹死了。


    而阿父開始向上飄浮,他熟悉的水性終於讓他浮出了水麵,撿迴了一條命,手裏還拖著沉重的胖將領的屍體。


    他知道他漂浮不了多久,那身體太重,會拖著他下水,他隻猛烈唿吸了幾口空氣,然後再次憋氣沉入水中。


    接著他艱難的伸手在胖將領身上摸索,這將領習慣將放食物的袋子掛在腰間,他經常看見胖將領從那裏拿出肉幹餅子之類的,當著他們的麵大嚼大咽,吃得很是暢快。


    他抓到了那個食物袋子,並努力的把它扯了下來,好在食物袋子並不是綁在上麵的,而是塞在腰帶裏的。


    胖將領的屍體脫離了掌控,沉入了翻滾的急流中。


    而阿道夫的父親則再次飄出水麵,很快便衝到了岸邊。


    他艱難的爬上岸,扭頭望去,眼睛再次瞪大了,因為他看見懸在半空的恆河水已經越來越大,堰塞湖的缺口也越來越快,隨著水量的增大,河水正在迅速的上漲。


    好在他水性好,保持著自己在河邊的位置,隨著水流往上漲,他不需要靠他自身的力氣往上攀爬。


    這時好些人從他身邊被衝了下去,有的大聲唿救,有的苦苦哀求,可他置之不理,他沒有能力去救別人。就算有,他也不會去救。


    大半年的勞工苦役已經讓他看穿了世間冷暖,他的大兒子活活累死餓死在工地上時,沒有一個人來幫他。


    當他被妻兒拋棄的時候,也沒有一個人來幫他,那他又為什麽要幫別人?


    他們挖了大半年的堰塞湖就這麽垮了,是因為雨季持續不斷的暴雨,使得水量急劇增加,對堰塞湖的河堤造成了強大的壓力。


    就算他們沒有挖大半年,河堤也經不住河水如此強大的壓力,最終會撕開整個湖堤,河流迴歸原來河床。


    隻是上至國王下至百姓,沒有誰知道會是這個結果,所以他們勞民傷財的幹了大半年,其實都在做無用功。


    把他們從大宋那得到的錢幾乎都砸在了堰塞湖上,白白打了水漂。


    如果國王知道會是這個結果,隻怕會氣得當場吐血,早知這樣,他又何必去得罪大宋?繼續趴在大宋身上吸血不香嗎?搞到現在雞飛蛋打一場空。


    阿父穩著心神,顫抖著手從胖將領的食物袋中找到了一塊餅子,已經被水泡得有些軟了,正好塞進嘴裏,就著一口河水,將它吞進了肚子,使得他很快就有了力氣。


    他不敢再接著吃,雖然他非常餓,想一口氣把所有的東西都吃光,他還是忍住了,他不知道後麵還有沒有食物,他得留著。


    大半年的忍饑挨餓也讓他學會了忍耐,麵對食物不貪吃,留在生命最需要的時候。


    這時一根木頭漂了下來,漂過他身邊,他恢複了些力氣,便撲上去抱住了木頭,他要順河漂迴家。


    恆河已經迴到了固有河道,他們的任務完成了,他們不需要留在這,可以迴家了,不知道他的夫人孩子在什麽地方。


    ……


    這之前,阿道夫的母親望見的就是衝下來的恆河洪水。


    洪水跟出籠的野獸一般咆哮著,順著河道朝著她咆哮奔湧而來。


    她想跑,但是她已經沒有力氣了。


    還好她頭頂有一棵大樹的樹枝橫了過來,她用盡了最後的力氣,爬上了靠著的那塊巨石,伸手抓住了樹枝,把它扯了下來,然後解下腰帶,把自己身體捆在樹枝上。


    望著奔湧而來的洪水,心裏念著佛祖,嘴裏罵著大宋,該死的宋人,若不是他們吝嗇不給錢,怎麽會有他們今天的災難?


    不管遇到了什麽,她都已經習慣性的把罪過歸結於大宋,似乎找到了背鍋俠她才能內心平靜,感到舒服一些。


    這時洪水狠狠的撞擊在她的身上,像石頭一樣,砸得她當時便昏死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昏昏沉沉的醒了過來,她發現她還活著,在順水往下漂著。


    原來洪水強大的衝擊力將她綁著樹枝的那棵樹整個衝斷,她正跟著那棵樹被洪水一起往下衝。


    她驚喜的想用雙手去抱緊那棵大樹,可她發現她的右手使不上勁,根本不聽使喚,隻有左手還能動。


    她驚駭的望向右手,才發現右手怪異的姿勢飄在水麵上,——她的右手被撞斷,還好沒把她撞死。


    她又開始不停的咒罵大宋,似乎這樣才能讓她暫時忘記恐懼饑餓。


    突然她發現水裏有一隻泡爛了的田鼠,就在她不遠處,卡在了一起漂流的那棵樹的樹枝上,身體已經泡得腫脹了,也不知道死了多久了。


    她不顧一切伸手抓了過來,便塞進了嘴裏,連毛帶皮和肉一起嚼著。


    這田鼠也隻剩皮包骨頭了,被她強行連骨頭帶皮肉都吞進了肚子裏。不管是什麽,總比樹皮草根要好,多少還有皮肉。


    很快,阿道夫的母親感覺肚子如刀絞一樣的痛,畢竟那些田鼠的骨骼她都沒嚼碎,強行吞下去,相當於吞下了一塊拳頭大的石頭。


    本來脆弱的胃就因為饑餓而脆弱不堪,又哪經得起老鼠骨骼的死撐著。


    但是身體還是從腐爛的田鼠身上獲取了少量的營養和熱量,使得她逐漸恢複了一些力氣。


    她能把自己與那棵大樹綁得更緊,不至於衝開。


    ……


    阿道夫和他的哥哥姐姐可就沒那麽幸運了。


    他們走出了很遠,沒有迴頭,即便甩下了他們的父母,卻絲毫感覺不到內疚,阿道夫甚至哼起了小曲。


    而就在這時,他們感覺到地皮的震動和強大的轟鳴聲。


    他們驚恐的迴頭望去。


    這段路河道很直,使他們能看得很遠,也就讓他們更早的發現了澎湃的洪水,正順著河床翻騰著朝他們撲了過來。


    三哥是第一個發現洪水來的人,他轉身就往河床邊上跑,甚至都沒有喊一嗓子,提醒弟妹洪水來了。


    他的異常舉動引起了阿道夫和姐姐的注意,這才扭頭張望,發現了洪水衝來。


    二姐嚇得全身軟了,隻是坐在那絕望的尖叫著。


    阿道夫衝過他二姐身邊時,二姐終於反應過來,一把抱住了阿道夫的胳膊:“我跑不動,你背我。”


    阿道夫哪裏還顧得上背她?洪水轉眼就要到近前了,他狠狠一腳踢在了他姐的肚子上。


    他姐一聲慘叫便癱在了地上,阿道夫轉身就往河岸上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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