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陳掌櫃的話後,陸筱芸先前隻是考慮到挨家酒樓問詢,客戶分散太麻煩,倒是沒想到可能被人強搶的問題。畢竟她以前所在的社會,即便也有很多不足,但強買強賣的事,還是極少發生的。

    陳掌櫃這番話給她狠狠提了個醒兒,也慶幸自己想要偷懶,先尋到了陳家布莊來…

    於是乎筱芸對著陳掌櫃笑道;“陳掌櫃這話有理,那我們來談談如何合作吧?”

    看到筱芸如此爽快應了下來,倒是讓陳掌櫃很意外,他愣了好半晌才是拍手大笑。之後說道;“好,好,陸姑娘就是爽快,咱們這生意做得!”

    既然訂了合作,一老一少兩人就開誠布公談了起來。

    於是乎筱芸對陳掌櫃說了家裏的菜量,和預計收割的日期。

    而老掌櫃則列舉了熟悉的幾個酒樓,還有大戶人家,之後說起府衙裏的那位老爺要開詩會迎春,這青菜若是送上去,到時候肯定會被追捧,再不愁買家不上門的。

    筱芸越聽越歡喜,果然沒有選錯人,陳掌櫃經商多年,確實比她這“一瓶子不滿,半瓶子咣當”的假商賈要好太多了。果然是吃的鹽比較多的人就是不一樣…

    兩人越談越高興足足說了一上午,之後陳掌櫃直接扔下鋪子裏的生意跟著筱芸去了老熊嶺瞧瞧去了。

    去了後,把各色青菜都割了一籃子,老掌櫃又風一般上車返迴了城。

    他這般來無影去無蹤,除了陸家上下,連村裏人都沒聽得半點兒消息。

    吃晚飯時候,筱芸同陸老爹還有馮莫寒說了合作賣菜的事,兩人倒是讚同。陸老爹生性迂腐,怎麽會希望閨女拋頭露麵去賣東西,先前那次賣糖葫蘆,若不是村裏後生出麵,他怕是也要攔著的。至於銀錢,他一向不放在心裏的。

    然而,馮莫寒更多的卻是自責。

    這不,眼見筱芸吃過飯就去分揀買迴的布料和棉花,琢磨著給一家人做新被褥,他微微垂了眼眸,暗暗決定以後但凡筱芸進城,一定要陪在左右。

    想起她因為辛苦所得被搶走而哭紅眼睛或者求告無門,他心裏就是疼得一縮,怒氣直接攀到了頭頂。

    這天下,果然如同父親所說,並不是他自小看到聽到的那般太平無事,這乾坤也不是郎朗無暇…

    山村的夜晚總是來臨的特別早,為了省些燈油,家家戶戶沒有什麽重要事就都早早睡下了。但長夜漫漫,總躲在家裏做那些陰陽調和,延續後代的大事,也是無趣。於是常常三五家要好的聚在一起,點一個油燈,男人們說說閑話兒,吹吹牛,女人們就圍著油燈做針線。好不樂趣的…

    村裏的一家老小的所有衣衫鞋襪,幾乎大半都是這般一針一針縫出來的。

    這一日剛吃過晚飯,女人們收拾了碗筷灶間,還沒出門,就有娃子們瘋跑迴來,嚷著,“娘,娘,筱芸姐姐要你去大院拿棉花。”

    “棉花?”婦人們都是聽得一頭霧水,難道先前遮蓋菜棚的那些棉被褥不夠,陸家又打算做什麽新奇東西?

    左右也無事,婦人們就拿了針線筐和縫完一半的衣衫鞋襪聚去了陸家。各個心裏盤算著,有事就幫陸家一把,若是沒事就做會兒針線。陸家有爐子,燒的暖,燈油也不缺。

    大家這般想著,很快,陸家後院就聚了十幾個婦人,還有死皮賴臉跟著老娘跑來湊熱鬧的娃子們。

    陸筱芸前世帶了那麽多弟妹,這一世又做了一月的小先生,自然不會厭煩孩子們的。

    看到這裏,她先取了一包城裏買的芝麻糖分給孩子們,這才搬了新布和棉花出來。

    劉嬸子第一個扯了布匹細看,喜愛的不成,“這花色真好啊,摸著又軟又厚實。”又問道,“筱芸,你不會是打算用這麽好的棉花和棉花縫被褥蓋菜棚吧?”

    “大家夥聽了劉嬸子的話後,都異口同聲道;對啊,實在有些糟蹋好東西了。”

    眾人也是七嘴八舌,一臉心疼的摸著棉布。若是秋時收獲好,皮毛貴,過年時候,家家戶戶才能買幾塊布料做新衣衫。老人要孝順,孩子要疼愛,男人常出門要穿的體麵,輪到自己身上,婦人們就是能省則省了。一件衣裙破舊的不成,還要縫縫補補,這裏繡朵花,那裏縫幾針,就這樣應付著再穿兩年就好。

    因此如今大家夥兒眼見這麽好的布料就要做被褥,扔去菜園沾染泥水,她們真是心疼的五髒六腑都在火燒火燎。

    筱芸笑嘻嘻聽她們數落,也不惱,等她們說完話後,才迴答道;“這些布料和棉花確實是做棉被的,但…卻不是要遮蓋菜棚。這是分給嬸子嫂子們的,先前你們家裏的送來的舊棉被棉衣遮蓋菜棚正合適,我不打算還你們了。

    這些棉布和棉花,你們分一分,一家做套新被褥。若是我這裏占了便宜,你們也別跟我講道理啊,我可小氣呢,東西都拿來給我蓋了菜棚,就別想拿迴去!”

    聽完了筱芸的話語,大家夥都驚呆道;“什麽?給…給我們的?”

    眾人都是聽得驚愕,轉而卻是興奮起來,“這麽好的布料和棉花,居然是給我們的嗎?”

    看著大家夥們一臉不相信的表情,筱芸點頭,“我是按照棉被四斤,棉褥三斤,讓布莊準備的,你們看看,若是不夠,明日再讓我二哥進城去補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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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道;“哎呀,夠了,夠了!”

    “對啊,足夠了,四斤的棉被蓋在身上,再冷得天也不怕。”

    倒是劉嬸子掃了眾人一眼,幹咳兩聲,待得小媳婦們都安靜下來,這才拉著筱芸勸道,“筱芸,嬸子知道你懂事又大方,不肯占村裏人便宜。但先前大夥兒拿出來的那些破棉被棉襖,平日都是壓在倉房裏的,於其看著發黴捂爛,拿出來蓋菜棚也算有個好去處。但你這般送新布料和棉花,頂了那些破爛,豈不是大夥兒占了你的大便宜?這不太好吧!”

    小媳婦們當然也知道占了陸家便宜,但女人哪有不愛美的,這些新布料和棉花若是到了她們手裏,給家裏人縫棉被,或者給孩子做套新夾襖,甚至節省一點兒還能給自己做條新裙子。她們實在太想要了,也就昧著良心沒有提起。

    這會兒聽得劉嬸子幾句話挑開了,於是都有些尷尬,怯懦了半晌,才紛紛說道,“對啊,方才隻顧高興了。這布料…不能要,我家送來的就是一個破羊皮襖,都被蟲子蛀過了…”

    “我家也是,破被裏的棉花都彈了三四次了,糟爛的快要拎不起。”

    聽了各位嫂子的話語,筱芸趕緊擺手,笑道,“嬸子,嫂子們聽我說。先前那般緊急的時候,是嬸子和嫂子們毫不猶豫的拿了家裏的東西來幫忙。東西好壞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如今我給嫂子們買些布料棉花,那新舊也沒關係。重要的是我謝嬸子嫂子們的援手大恩!”

    她這話說的真誠,沒有半分客套模樣,聽得小媳婦們反倒更愧疚了。

    站在她身旁的劉嬸子也是心裏暖和,拉著筱芸一再輕拍她的背,“你這孩子,怎麽這麽懂事呢。你娘若是還活著,怕是不知要多歡喜呢!”

    聽了劉嬸子的話語,筱芸有點愣住了,可是很快就迴神過來說道;“我娘不在了,不是還有嬸子和嫂子們心疼我嗎?”

    筱芸生怕扯出白氏,眾人再說起她那段記憶空白,被人發現了“換芯”的端倪,於是趕緊岔開話頭兒,“嫂子們也知道我針線不好,還要你們搭把手,把我家那幾套被褥也縫了。這幾日,連同馮大哥他們都是睡在光板炕上,燒得再熱也是不舒坦呢!”

    “好,這是應該的,包在我們身上了。”

    這樣順手的小事,小媳婦兒們哪有不應的,私心都放在一邊,開始嘰嘰咋咋配花色,先給馮莫寒主仆定了式樣,然後是筱芸自己的,之後才是陸老爹父子四個的。

    這般忙完,眾人才把剩下的料子和棉花分了。

    有人家裏棉被夠用,就要了塊鮮亮的料子做衣衫,有的嚷著要給孩子縫夾襖,甚至有的最後收了碎布頭迴家做鞋麵。

    總之,所有棉花和布料,都被徹底瓜分一空,半點兒沒有浪費。

    筱芸點了三盞油燈,通長的大炕上,處處都能借上光。

    而婦人們直接抄起剪刀,就把各自的布料裁剪了出來。待得迴家時候,就是婆婆有什麽不同意見,也是沒辦法了。

    冬末的月色算不得明亮,照射在未曾融化的白雪上,又分外清冷。但是小媳婦們卻是管不得這些,各個都是腳下輕快,歡喜的要飛起一般。

    待得迴到家,家裏大半人都睡了,隻能同男人擠在一個被窩裏說起。

    男人們聽說自家借了破爛給陸家遮蓋菜棚,陸家卻還了新布料新棉花,都是忍不住感慨歎氣。

    “這陸家,真是個大度又仁義的。以後人家有事,咱們可要多多幫忙。不說一個村裏住著,就衝人家對咱們這群刀口舔血的殺才這般看重,咱們就不能不上心。你們女人家也是,筱芸年紀小,你們平日多去走動,有活計就多幹點兒。”

    聽了自家男人的話語,小媳婦道;“看你說的,”小媳婦兒嗔怪道的掐了男人腰上軟肉,小聲抱怨,“好似你們男人都是有情有義,我們這些婦人就沒心沒肺一樣。筱芸待咱們這般好,誰不記在心裏啊。陸家的八床被褥,我可接了兩床迴來做呢!”

    “嘿嘿,我媳婦兒心眼最使了!”

    男人被媳婦兒掐的心裏癢癢,忍不住就湊上來想要親近。

    可惜,不老實的大手立刻就被拍了下來。

    “我跟你說,筱芸給的布料,我做了一條裙子,給咱家大閨女也做了一套新衣。明日娘若是問起來,你可得替我說幾句話。雖小姑出嫁是得攢嫁妝,但真讓娘把布料又藏起來,可是不好。畢竟筱芸指名道姓說料子是謝我的,我也不好連半根兒布絲都不套上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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