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二十多年,馮莫寒從未像今日這般狼狽,他shen手想要抹幹淨水麵,毀滅犯蠢的證據,卻猛然想起這事已是於事無補無補,於是又要尋了盆子舀水洗臉。

    可是在看到笑得直不起腰的筱芸,他難得來了孩子脾氣,shen手在自己臉上擦兩下,之後直接抹上了筱芸的臉頰。

    對於馮莫寒的舉動,筱芸有點愣住了,她哪裏想到,她上一刻還在笑話人家,下一刻自己也成了小醜。

    於是shen手趕緊擦抹,卻是越擦越髒。原本隻有臉頰染了黑灰,最後卻成了包家後代,徹底成了黑臉姑娘。

    看到筱芸這副模樣,馮莫寒也不客氣的笑了起來,“哈哈!”

    看到馮莫寒笑的那麽不客氣,筱芸氣得跳腳,不過瞧著馮莫寒的臉,她也是笑得不成樣子。

    頓時小小的灶間,藏了兩個黑麵神,卻是沒有半點兒yin森的味道,反倒讓笑聲傳了出去,撕裂了天邊殘留的雲朵,使得太陽越來越亮了。

    春日,終究是越來越近了…

    這時o二從院外跑進來,一臉的疲憊,聽得動靜就跑來灶間問道,“妹子,不用準備早飯了,大夥兒都迴去…呃!”

    結果說到一半,見得陸筱芸和馮莫寒的模樣,著實驚了他一跳,轉而卻是笑的驚天動地。

    “哎呦,笑死我了,你們這是怎麽了,鑽灶堂裏打滾兒了不成?”

    這樣曖.昧的樣子被人看個正著,筱芸羞的臉色紅透,好在她這會兒滿臉黑灰,也看不出來。

    她快手快腳的從鍋裏舀了溫熱的水,催著馮莫寒洗幹淨,末了又自己洗了。這才鼓著兩腮,問向o二,“大夥兒走了,你不會攔一攔啊!凍了一晚,總要喝碗熱粥再迴去。”

    聽了自家妹子的話語。陸o二說道;“我哪裏攔得住,到是你們怎麽蹭了剛才那個模樣?”

    o二神經粗的根本看不出兩人之間的曖.昧,反倒是好奇兩人到底經曆了什麽?

    對於自家老哥的沒神經,筱芸恨得咬牙,敷衍道,“柴火太shi了,灶堂噴煙了唄!一會兒進城,迴來之後,你別忘了把煙筒通一通。”

    o二終於後知後覺發現妹妹惱羞成怒了,一邊笑著一邊跑去套車了。筱芸攆著到門口又囑咐他保密,也不知道這家夥聽到沒有…

    陳記布莊,就是上次筱芸買了海布的地方。不知這布莊背後是什麽人做靠山,大大方方占據了荌洲府城唯二的兩條商街上最好的位置。不但店麵大,而且左右都是胭脂鋪子,首飾樓之類,鄰居間互相照顧,生意都是不錯。

    筱芸先前也猜測這陳老掌櫃的底細,但想著人家對陸家沒有惡意,她若是特意打探,反倒好似存了什麽壞心思。

    這次進城尋找買主,她路上想了好久,就琢磨著先去一趟陳記布莊。就算新生意不成,也不耽誤再買些布料和棉花迴去。

    村裏人昨晚拿出了自家的被褥和棉襖,眼見大雪徹底融化還要幾日,到時候,總不能讓人家把沾染了泥土雪水的棉被褥,再原樣拿迴去吧。

    索性,不如把舊的繼續都留下給菜棚做保溫被,然後每家送塊布料,幾斤棉花,讓婦人們自行縫了新被褥,算是陸家小小的補償了。

    春日將近,雖然天氣還很冷,天地間尚且沒有見到一點兒綠色,但天生喜愛裝扮的女人們去是按捺不住了,紛紛結伴上街去尋新綢緞料子,尋亮色的胭脂,尋新式樣的首飾…

    因此不必說,商街上顯見就熱鬧起來了,比之臘月時候也是不差什麽。

    這不陳老掌櫃穿了一身煙灰色暗花錦緞夾棉袍子,還是那麽笑嗬嗬的站在鋪子裏同客人閑話兒,不管客人如何難伺^候,臉上都是笑意不減,當真把“和氣生財”四個字做到了極致。

    眼見陸武同筱芸兄妹倆進門,陳掌櫃臉上立時笑意就更濃了,他喊了小夥計引著陸家兄妹去後院小坐,手裏卻是加緊給客人找料子。

    筱芸不過喝了半盞茶,陳掌櫃就趕了過來,遠遠拱手賠禮,“哎呀,真是怠慢陸姑娘了!”

    看到陳掌櫃那麽客氣的樣子,陸筱芸笑道;“陳掌櫃客套了,咱們常來常往,多等會沒什麽,可不好怠慢了別的客人。”

    筱芸很是善解人意,這話聽得陳老掌櫃心頭熨帖,趕緊問起正事,“陸姑娘家中怕是很忙吧,今日到我這小鋪子可是有事要交代?”

    陸筱芸迴答道;“倒是沒什麽大事,家裏需要一批棉花和棉布做新被褥,就來勞煩陳掌櫃了。”

    這不,聽了陸筱芸的話後,陳掌櫃聽的生意上門,趕緊把手邊的點心又往筱芸麵前推了推,“多謝陸姑娘照撫老朽的買賣,這是早晨新買的點心。你嚐嚐,咱們邊吃邊說。”

    陸筱芸撿了塊核桃su咬著,笑著把需要的棉花和布匹數量說了。

    陳掌櫃聽的眉開眼笑,想了想就道,“姑娘若是做了被褥自家用,棉花當然要用好的,但布料就不用了吧?我這庫房裏還有些去年存下的棉布料子,做被褥也是極好的。姑娘先看看如何?若是看不中,我再給姑娘尋新式樣。”

    聽了掌櫃的建議後,陸筱芸說道;“好,勞煩掌櫃了。”

    於是乎陳掌櫃喊了小夥計,很快就搬來四五匹棉布。筱芸上手摸了摸,布料很厚實,但卻不硬,花色雖然不流行,也稱得上精美,給村裏各家做被褥倒是足以勝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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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決定好後,陸筱芸笑道;“行,陳掌櫃,這幾樣布料一樣給我來兩匹,外加八匹象牙色做被裏,一百斤棉花。”

    聽到筱芸決定買下這些舊布後。陳掌櫃笑道;“好,好。陸姑娘收了老朽這些舊布,可是幫了大忙。老朽投桃報李,隻收姑娘個本錢就成了。”

    “那就謝謝陳掌櫃了。”

    陸筱芸笑著道謝,轉而示意陸武把手裏的兩隻小柳條籃子分了一隻遞過來。

    “陳掌櫃,先前在您這裏買了海布,我迴去之後派上了大用場。這是家裏新割下來的青菜,送一籃子給您嚐個新鮮。”

    聽了陸筱芸的話後。陳掌櫃有點疑惑道;“青菜?”陳掌櫃連同正收拾布匹退出去的兩個小夥計聽得陸筱芸這話,都是好奇望了過來,猜度著她是不是說錯了。

    筱芸笑的狡黠,也不解釋,直接掀開了籃子上包裹的小棉被。

    這不,大家夥一眼望去。小小的柳條籃子裏,塞了一把寬葉韭菜,一把大葉菠薐菜,一把小白菜,仔細探看又發現這兩樣中間還夾了一縷小葉芫荽。

    四種菜,模樣不同,但卻有一點兒出奇的一致,那就是顏色。

    那種翠綠的顏色,映在門外照進來的陽光裏,好似濃鬱的要滴出來一般。在這樣漫天遍地都是白雪的世界季節裏,頗有些傲世獨立的清姿…

    陳掌櫃主仆三個下意識深吸一口氣,仿佛肺腑裏都因為沾滿了菜香的空氣而清新許多…

    “這…這可才出了正月,哪裏來的新菜?”

    陳掌櫃shen手想要去摸菜葉,又覺唐突,很是驚奇的望向筱芸問道。

    筱芸直接摘了一片菜葉放到老掌櫃手裏,“老掌櫃嚐嚐,這是我耗時許久才種出來的。今日還是第一次帶出來見人,出了掌櫃這裏,我打算去各家酒樓走走,尋個好買家呢。”

    陳掌櫃把菜葉放進zui裏嚼了嚼,熟悉又陌生的清新香氣,讓他激動得更是連連驚歎。

    陳掌櫃一臉驚訝道;“這真是太讓人難以相信了,這個時節,怕是皇上他老人家也吃不到這麽鮮嫩的青菜啊!陸姑娘真是…太厲害了!”

    聽了陳掌櫃的話後,筱芸聽得心裏得意,臉上不但沒有露出來,反倒做了著急走掉的模樣。

    “陳掌櫃既然喜歡,改日我進城,再給掌櫃帶一籃。過些時日,家裏的青瓜紫茄和豌豆怕是也能采摘了。我這就告辭了,還請陳掌櫃趕緊結算。”

    看到筱芸著急的要走,陳掌櫃說道;“哎,哎,不忙著結算。”

    陳掌櫃的一雙老眼放出的精光,幾乎都要把一籃子青菜燙熟了,這哪裏是一籃子青菜啊,簡直就是聚寶盆。若是這生意運作好了,可是頂的上幾百匹布料的利潤了。

    “那個…陸姑娘,老朽如今虛歲也有五十多了,托個大,也算把姑娘當家裏晚輩看待。這會兒就跟姑娘多說幾句,”老頭兒暗暗在袖子裏搓著手指,笑的也更是慈和,“這城裏的酒樓,背後都是大戶人家在撐著,甚至還有府衙那位老爺的親眷。這青菜在這會兒可是新奇,若是冒然送上門去,興許生意談不成,還要落個被巧取豪奪的下場。”

    “巧取豪奪?”不等筱芸說話,在一旁的o二卻是聽明白了,“掌櫃的是說,有人要搶我家的青菜!誰敢?我拍碎他的腦袋!”

    o二點心也不吃了,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震得茶壺茶碗都跳了起來,直接滾到地上摔個粉碎。

    看到自家二哥這衝動的樣子。筱芸惱的狠狠瞪了他一眼,低聲罵道,“二哥,這不是在家裏,你給我老實點兒。”

    聽到自己妹子的話後,o二掃了一眼地上的茶杯屍體,臉上尷尬了一瞬,但還是堅持道,“我知道!但是誰要搶咱家的菜,絕對不行!”

    筱芸拿他沒辦法,趕緊給陳掌櫃道歉。

    陳掌櫃眼角瞄了瞄明顯塌了一塊的紅鬆木桌麵,zui角抽了抽,很是慶幸自己這輩子堅持公平買賣,不曾欺負了陸家,否則他的骨頭可沒有這紅鬆硬啊。

    陳掌櫃笑道;“沒事,沒事,方才也是老朽沒有說明白。”他揮手示意夥計趕緊收拾了碎瓷片,之後又給筱芸倒上新茶水。

    這次他沒有再拐彎抹角,直接說道,“不瞞姑娘,這生意我想接下來。姑娘有所不知,我那犬子在京都唐家做二管事,唐家是北地最大的布商,唐家主母是威遠侯的姨母,滿京都也沒人敢欺負。

    我沾了兒子的光兒,開了這家鋪麵,這荌洲城裏上下也賣唐家的顏麵,所以才安穩做了這麽多年的買賣。平日自覺也識得幾個有頭有臉的人物,若是姑娘信得過,不如把這青菜交給我來售賣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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