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小書童的名字,陸筱芸心裏暗道“高人?”這名字好像不太適合這小家夥吧!

    不等陸筱芸迴話,眾人倒是先笑了起來。原來先前那個惡聲惡氣的小童叫高人啊,明明沒有三尺高,卻得了這麽個名字,實在是有點滑稽好笑。

    陸筱芸眼見紅衣小童正探頭從東廂望出來,很是惱怒得瞪了眼睛,顯然不喜歡眾人拿他的名字取笑,陸筱芸趕緊開口攬過了話頭兒,“我猜著應該是仁義的‘仁’字吧?若我說啊,倒是應該叫高手才是,畢竟這老虎和黑熊可不是誰都能獵迴來的。大家夥說是不是啊!”

    “這倒是,高手這倆字名副其實。”

    花花嬌子眾人抬,一通馬屁拍下去,果然新冠名的“高手”雖然下巴抬得幾乎上了天,卻是沒有什麽怒色了。

    陸筱芸看到這裏偷偷暗自一笑,轉而就趕緊開始吩咐家人幹活了。

    既然馮莫寒說了獵物由她做主,老仆人也說了,以後還要相處幾個月呢,伺^候病號要操心事情可不是一點兒半點兒,她如今就不可客氣了。

    於是乎就對o二說道;“二哥,你帶著小刀哥幾個後生們把野豬趕緊剝皮割rou,中午留大夥吃rou熱鬧一下!熊掌不許動!老虎也不許動!明天就送進城,若是碰到遲歸的皮貨商,興許能賣個好價格呢。劉嬸子,張嫂子,王大娘,勞煩你們幫我燒水切酸菜等著燉rou!”

    少女歡快又清脆的聲音聽得眾人都笑起來,村人們幾乎都是以打獵為生,性情豪爽之極,“客套”倆字自然是不會寫的。

    陸家既然請客,這些獵物,自家孩兒多少也算出過力氣抬迴來,分幾碗燉rou吃也應該的。大不了,以後家裏獵了野豬再迴請陸家人就是了。

    於是,眾人就都湧進了院子。男人們去了堂屋喝水,說說這趟行獵的過程。女人們則挽起襖袖,幫著陸筱芸燒水點火,準備大鍋燉rou。

    北風吹過陸家院門,調皮的掀動東廂房的窗扇。馮莫寒慢慢挪動傷腿,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耳裏聽著外邊的說笑聲,眉眼間又舒展很多…

    陸家的堂屋裏,火盆裏的炭火正燒的紅彤彤,全村老少爺們幾乎都擠了進來。平日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很是熟悉,也沒什麽嫌棄一說。

    一個大陶碗裝了熱水,這個一口,那個一口,倒也分享的親近又熱鬧。

    糙漢子說話可不懂什麽細聲細氣,各個都是高聲大嗓門,恨不得嚇死幾個小娃娃。待得聽說高仁一箭射殺了已經冬眠又被驚醒的黑熊,幾拳打暈老虎,都是跟著連連叫好。果真是後生可畏啊!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陸武天生喜武又年輕氣盛,聽到大家都這樣稱讚這小孩子,免不得就有些不服氣。他的眼珠子滴溜溜在高仁身上轉了又轉,很有些當場就要比試一番的想法。

    幸好陸筱芸這會進屋送茶水,一見哥哥模樣哪有猜不到的,直接抓了他去劈柴幹活。倒是高仁那裏,被她悄悄塞了幾塊芝麻糖。

    在陸筱芸看來,高仁再厲害也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孩子。既然是孩子就沒有不愛吃糖的,為此,她還順手給高仁重新綁了綁頭上的衝天辮。嚇得劉小刀幾個後生差點兒扔了手裏的水碗,萬一高仁一個翻臉,那打虎的拳頭招唿到陸筱芸身上,那可不是可玩笑的,她的小命可就沒了。

    也不知道高仁是被芝麻糖黏住了zuiba,還是顧忌著主子要在陸家養傷,他的兩隻小拳頭握了又握,卻是沒有揮起來…

    高仁獵迴來的野豬不是的小豬仔,起而是隻碼也活了兩年以上的成年豬呢?很是肥壯。如今被剝皮分rou剔骨,皮子掛起來yin幹,大塊rou分肥瘦切開,而大骨棒就直接扔進大鍋,連同大塊的生薑,大蔥,八角花椒,一起熬湯。湯水泛起第一次水花兒,切好的大盆酸菜,還有打成小塊的凍豆腐,連同幾條子五花rou也被送下鍋,湊了個熱鬧。

    劈成後生手臂粗細的木頭板子在灶堂底下熊熊燃燒,烤得一眾婦人們都是紅了臉,房子裏一陣悶熱的,有的甚至脫了大襖,隻剩裏邊的衫子。

    這會鍋裏的五花rou也漸漸熟透了,就被撈了出來,厚背刀起起落落,肥瘦相間的rou片就雪花一般堆疊滿了大陶盆。

    酸菜鍋裏鋪一層,剩下的大半,配上蒜泥就是一道最解饞的葷菜,蒜泥白rou。看著就美味可口的,讓人看了一陣眼饞的…

    陸筱芸忙碌的額頭都是汗珠子,但臉上的笑意卻從來沒收起過。這會熱鬧的就好像過大年似的。

    這會她心裏也是樂嗬嗬的,她一邊可惜豬血太少不能做血腸,一邊盤算著這些獵物能賣多少銀子,夠不夠給馮莫寒買藥補身體,順便再給家裏人添些棉衣,置辦個肥年。

    陸家的兩張桌子都被擺了出來,所有條凳也都扯出來見世麵,左右鄰居家裏的桌椅兄弟趕來助陣。

    等到可以開席的時候,男人們坐滿了堂屋和東西臥房的大炕,女人和孩子們則霸占了灶間。

    有好酒的獵戶吆喝著兒子迴去搬了幾壇子烈酒,眾人齊齊滿了大碗。不必說,第一碗是要敬給打虎英雄高仁的。

    陸筱芸本來還想攔著,畢竟高仁才八九歲,這麽一大碗烈酒下肚兒不得大醉幾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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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高仁根本不在乎,端起大碗一仰脖子,“咕咚咚”,酒幹碗淨!

    眾人看到這裏都大喊道;“好樣的!”“是個爺們!”

    “就是啊,好漢子就該大塊吃rou,大碗喝酒!”

    “對,就是這話兒!來,走一個!”

    一眾獵戶們本來敬酒也是有玩笑的成分,沒想到高仁這麽痛快,他們免不得都是高聲叫好起來,心裏因為他年紀小而生出的那麽一點兒輕視都散去了。

    桌上的菜色很簡單,一個蒜泥白rou,一個酸菜粉條燉凍豆腐,一個大骨棒,還有一個涼拌白菜絲。

    可謂是簡單之極,但是每樣都是裝在足可以給娃娃洗澡的陶盆似的,就很是壯觀了。

    高仁是酒來就喝,rou來就吃,半點兒不拘束,就是說話總是帶了些傲氣。

    但他有本事,自然就是驕傲的資本,眾人也不介意,反倒是說笑起來更是熱鬧了。

    陸筱芸瞧著高仁臉色都沒變,猜得他是不怕喝酒的,於是也就放心去了東廂房。

    馮莫寒有傷在身,又喝著藥湯需要忌口,因此陸筱芸方才特意做了一份小灶。

    一小陶罐瘦rou粥熬得軟糯又香濃,配了一碟芥菜絲,一碟醬瓜條。旁邊是一盤迴鍋rou,沒放辣椒,但嗅起來鮮香誘ren,還有一盤涼拌黑木耳。看著就美味可口的。

    雖然吃食簡單,但葷素搭配得當,一見就是用了心思整治的。

    馮莫寒即便因為腿傷疼痛,心下煩躁,但是喝了一口rou粥下肚兒也舒坦很多。

    於是乎對著陸筱芸道;“多謝陸姑娘。”

    “馮大哥客氣了,”陸筱芸怕楊老伯吃不飽,又拿了兩個餅子給他,順口問道,“馮大哥,明日我要跟著進城去賣獵物,不知道你可有什麽想要添置之物,我一同買迴來。”

    馮莫寒垂著眼眸沒有開口,倒是老楊應聲道,“我們出門匆忙,不曾帶行囊,姑娘多給我們主子添置些換洗衣物吧,我和高仁都好說,不必多破費。”

    聽到楊老伯的話語,陸筱芸說道;“那怎麽成?”陸筱芸卻是不讚同,“我們這裏冷著呢,別的都能節儉,這穿戴可是不好簡薄了。馮大哥傷了腿,不好出門,但老伯和高仁卻要出去走動,一人一身羊皮襖,可是缺不了。另外還有羊皮靴,絮些烏拉草,走多遠都不怕腳涼,還有…”

    陸筱芸掰著手指頭算起要添置的物事,倒是越算越多,她也是個急脾氣,轉而扔下兩人就道,“我先去列個單子,一會兒怕是都忘了。楊伯記得把碗筷幫我送去灶間啊!”

    說著話,她開門就跑掉了。

    老楊堵好露了縫隙的棉門簾,笑道,“這陸姑娘真是個爽快又伶俐的。”

    馮莫寒點點頭,待得吃完一碗rou粥,吩咐道,“明日你跟著去一趟府城。”

    “是,少爺。”

    老楊應了下來,笑眯眯喝了剩下的半罐rou粥,還有剩菜。末了,端了碗筷盤子送去灶間。

    陸家的灶間裏,婦人孩子們也沒什麽講究,桌椅不夠,灶台就充當了飯桌兒。

    這個娃娃喊著要喝湯,那個娃娃鬧著要啃骨頭,婦人們說著閑話,無非是誰家婆婆厲害,誰家媳婦兒手巧,甚至是誰家後生對誰家閨女有心,說到興起,也是哈哈大笑起來。

    這般,差點兒把陸家的灶間房頂掀起來,比之堂屋裏還要熱鬧三分。

    自從筱芸娘親走後,劉嬸子因為離得近,總是多照料筱芸幾分。

    這會兒筱芸不在,劉嬸子就充當了半個主人,笑著招唿婦人們,“大夥可別客套啊,放開肚皮吃,等再下了雪,徹底封山,就沒這好機會了。我記得,那邊案子上,筱芸還藏了半壇酒,你們不怕醉就趕緊搬下來喝一碗啊。”

    聽到劉嬸子的話語,大夥們都道;“哈哈,那可太好了,趕緊趁筱芸不在,咱們解解饞!”

    北地苦寒,無論男女都好酒,婦人們一聽這話都是歡喜起來,尋了酒壇子出來就每人分了一碗。

    劉嬸子眼疾手快,趕緊把鍋裏最後一根大骨頭撈出來藏到大碗裏,預備留著給筱芸吃。

    旁邊的小娃許是早就盯著這塊骨頭,見此咧了zuiba就要哭。劉嬸子趕緊夾了一片五花rou塞進他的小zui,那張小臉立刻就笑了起來。

    正是這樣的時候,楊伯端了碗盤進來,免不了就要被天xingai八卦的婦人們拉住閑話幾句。

    老熊嶺雖然離得荌洲府城隻有幾十裏,但中間隔了幾道山嶺,也算偏僻。平日裏連貨郎都少有人來,更別說什麽貴客了。

    今日高仁這個馮家小廝又露了這麽一手,自然惹得眾人都對馮莫寒這個主子的身份更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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