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十二年,帝都戰審所摘星樓】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


    值得永生銘記的日子。


    鐵黑色的建築高達九百多層,向外延伸著可怕的輪廓,在漆黑暗沉的天幕下,像是安靜佇立的魔神,無聲無息的用著它數不清的鐵肺唿吸吐納著末世之後再也沒有鮮活綠色生命來淨化的肮髒空氣。


    一輪明月掛在雲端,色澤端的是萬古長存的燦金色。


    立夏站在鋼鐵鏤空的電梯中,聽著噔噔噔機械的女聲報著樓層數,望著窗外一層層在眼前下降的漆黑樓層,抬眼望了望月亮,安靜的聽著無盡的夜空下,人們曆盡苦難重獲新生的歡唿聲——那是可以震撼每一個人的靈魂的心聲。


    女人有點不適應的活動了一下自己的義肢——像是它們是新生的金屬剛剛嵌入她的身體,而不是早已和她的皮肉吻合交融長達三年一般。


    她用帶著鋼鐵手指的右手摸了摸自己緊抱著的這一份文件。


    那裏麵,是一份塵封已久的控訴撤銷申請——時間久遠到紙頁已經微微發黃。


    而它卻被立夏——這個功勳彪炳末世曆史的英雄——寶貝的抱在胸前,用她唯一鮮活的,仍然屬於人類的血肉的左手,緊緊的保護著。


    再這樣的一個時刻——立夏看著電梯中小塊的顯示屏上,麵容秀美的女主持人神情帶著克製不住的激動,一遍又一遍的宣告著:


    “各位公民!各位公民!今天,末世後十二年十月二十六日!是一個注定值得載入史冊的日期!”


    立夏心中一酸,將眼神望向了窗外孤獨皎潔的明月——那出塵而不以物喜的氣度總是讓她想到了不該想到的人。


    “…..我們的天言所終於研製出了a病毒的解藥!在經過了長達十二年的地獄輪迴之後!”


    女人垂眸看著自己的左手——那依舊帶著人類溫度的手掌無論掌心還是手背都布滿了縱橫交錯的傷疤,有的甚至縱裂的切割了整隻手掌——立夏不為所動,一團散發著熒光的風屬性元素團安靜的開在了她醜陋的左手上,照著那些傷疤深深淺淺。


    像是一個淡藍色的光球,綻放著動人的光芒。


    立夏安靜的想著那個教會她異能的人。


    “……我們可敬的異能者軍隊終於收複迴了全部的華夏領土!”女主持說著說著,忍不住落下了激動的淚水。


    “我們的天水橋,建築史上十大造物奇跡!”屏幕上忽的閃現出了一座鐵灰色的長橋,造型流暢美麗,浮在濃霧間,立夏怔楞的看著,覺得窗外人們的歡唿聲越來越遠。


    “我們最美麗的璀璨南國!”女主持的聲線猛地長了一個八度,像是不堪重負一般的顫抖著。


    屏幕中運用蒙太奇的手法水浪一般的滾動播放出了末世前萬頃碧波的風情南國,那些熟悉的畫麵,那些女人和另一個人駕駛著suv浪蕩過,戰鬥過的無盡國土,那心懷著唯一的意誌和希望,心無旁騖的朝著四九城而來——明明是焦土灰暗的歲月,卻因為特殊人物的存在而反倒成為了立夏黑暗十二年以來為數不多的,幾個可以支撐她的意誌不被這世界的惡意逼迫的崩潰的迴憶——


    甚至生死托付的天水橋頭——


    “在經曆過黑暗過後——我們的南國,我們的同胞們!你們的兄弟,終於找到你們了!”女主持聲情並茂的帶了一波節奏,活脫脫將被軍方放棄的南國描繪成了淪陷於喪屍手中的可憐孩子——


    屏幕一轉,切換到了全國各處人們歡唿的場麵,一個字都沒有提當年給南國五分之四人安上的那個【帶菌者】的名頭——以及有多少無辜的生命被刀劍斬殺在這個名頭之下。


    立夏猛地倒抽一口氣,覺得眼前發黑,胸膛裏死命掙紮的心髒發出哀鳴,她不緊不慢的從胸前拔出唿吸機,深深的吸了口一口氧氣——感受著清醒的神智重新迴歸。


    末世的第一年,練冰犯戒,病重不治。屍身交由立夏保管——女人在抵達帝都的第一天就拚命的找到了軍部的科研機構——那些穿著雪白色防護服的人們,看到立夏提供的練冰血肉標本的一刻,本來淡漠冰冷的神情,像是見到了萬噸黃金的賭徒,眼神簡直可以放出光芒。


    立夏茫然無措的看著,那些人喜笑顏開的三言兩語打發了她,拖走了練冰的屍體。


    當時的女孩子惶然的看著自己的雙手——不敢相信自己究竟做了什麽。


    從那以後,立夏就在也沒有見到過練冰——甚至是關於帶菌者的平反也在沒有聽說過一絲一毫——女孩子瘋狂的打聽著,窮盡自己的本事,不到一年的時間,過重的負擔和絕望的心把她活生生的折磨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最後是看不過的蘇聿出手了——立夏隻記得那段地獄般黑暗的日子盡頭,是蘇聿痛恨的眼神和她狠狠的一巴掌。


    而後她就被蘇聿的親衛帶到了一個軍部不知名的科研所——


    那是一個白色的房間,裏麵豎滿了充滿藍色福爾馬林的玻璃罐。


    每一個裏麵都是一具殘破身體的一部分,有的是一副消化係統,有的是一條腿。


    最小的那個玻璃罐裏,泡著的是一顆頭顱——那死白緊閉雙眼的麵容眼熟的讓立夏肝膽俱裂。


    她連滾帶爬的撲了過去,抱著玻璃的外表放聲大哭,眼中帶血,聲音嘶啞,聽得一旁的蘇聿哪怕惱恨也忍不住扭過了頭。


    蘇聿看著立夏渾身抽搐痙攣的模樣,還是開口道:“練冰把她的身體留給你真是她人生最大的敗筆。“


    “….“立夏聽著這話毫無反應,癡傻了一樣抱著那個裝著練冰的器皿又哭又笑。


    “你可知道,她是個帶菌者不假,但同時,她也是末世初期異能進化最為完整的幾個天才之一?“


    “…..“


    “你覺得那些科學家會在意那些早就不知死活的南國人麽?“


    “….“


    “還是會在意一套很可能會數倍增加人類戰鬥力的異能者基因密碼?“


    “…..“


    “立夏啊立夏,當年是你嫉妒趙青羊搶奪了練冰的注意力從而舉報了他們三隊犯戒的事情——奈何造化,但練冰非要較起真來,是被你害死的。“


    “…..“立夏低著頭看不清麵目,隻看到她的身體劇烈的顫抖了一下。


    “之後又是你頭腦發熱不計後果的一心做聖母,害她落了個死無葬身之地,還要被人肢解研究的下場——你害死她,她卻仍然用身體為你鋪路——哪怕到了這麽慘的地步,你竟然還是沒有達到你們共同的願望。“


    “…..”立夏死命的搖著頭,覺得滿口鮮血吐不出來,五髒六腑的每一寸都在被業火炙烤,卻並不妨礙蘇聿這個狠心的女人毫不留情的說著戳心窩子的話:


    “你,可真是愛她啊。”


    立夏哇的一聲噴出一口血,昏死過去,蘇聿麵無表情的看著,心中忽感萬千思緒卻不得抒發,她默默閉上眼:


    諸清,這也算為你報仇了吧。


    …..


    …..


    末世第二年,立夏加入了軍部直屬的異能隊,放棄了從其那所有在進入四九城程中積攢下來的榮耀,從最底層摸爬滾打開始,一步步的留下腳印,堅定的往上爬著——


    權利的巨樹長滿了黃金做的葉子,鑽石鑲嵌的紋理,誘人采擷,女孩子卻閉目盲聽,不為所動。


    隻要是國家派出的任務,越難越險,她就越往前衝,拚殺兇狠的連同隊的漢子都自愧不如——仿佛無血無淚的喪屍般可怕。


    末世第三年,她失去了右手,從此風刃威力減半,威勢一度摔落。


    末世第四年,立夏做了科研所的藥人,百中無一成功的安上了劇毒腐蝕的鋼鐵右手。


    末世第五年,淮河攻防戰中,她一戰成名,手中操縱的風刃像是奪了風神的造化,軍功彪炳,蛟化雲龍,從此翱翔九天,以一己之力,風力化形架起了虛空的橋梁——讓無數的異能者強渡過了喪屍成山成海的淮河。


    末世第六年,進發江南省防線中,她被數百隻喪屍圍攻,險勝後並發唿吸器官衰竭,被軍部強製救下換上了鐵肺,同年,晉升少將。


    末世第九年,立夏在南國收複失地過程中,遇爆發六級喪屍潮,雙腿被喪屍咬傷——為防止喪屍血液侵蝕過深而發生變異,女人親自操刀斬斷了自己的膝蓋以下的腿,之後重傷不下火線,拚死奪下了江南省。


    史載,這是收複南國曆史性的一步。


    同年晉升中將,威名在華夏國如日中天,被人稱為風之戰神——立夏趁熱打鐵,以自己能夠調動的資源,啟動了帶菌者的平反計劃。


    中央批準。


    末世第十年,立夏親自從科研所中接迴了冰封了十年的練冰。


    ……


    …..


    “中將大人,審判庭已經到了。”一個甜美的女聲響起,立夏迴神,就看到電梯口身著職業裙裝的女招待笑容可掬的對她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多謝。”立夏聲音嘶啞的說著,微微露出了一個蒼白的笑容,唇角眼梢的紋路看著氣度非凡。


    她一步一步托著金屬的雙腳走了出來,用力的握了握手中的文件——


    那是八年前她就已經寫好的,為當年三組犯戒的抗辯以及撤訴書。


    事到如今,八年後,她終於可以拿出來光明正大的提呈上去了。


    立夏緩慢的走過裝修考究的大廳,水晶燈在頭頂上投下輝煌的光芒——她神色惘然又堅定,腦海裏壞繞的都是練兵那張五官寡淡的臉。


    無論如何——立夏吸了口氣,——我都不願意讓你的名聲受到一點汙染。


    無論身前還是身後。


    無論是不是真實。


    ——我會盡我所能去改變,去償還的,練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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