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武城外天水竹林,孤夜三人將丞相之子樊衝虐殺……公子丹護靈迴燕……為恐樊相報複……十萬火急……速救……”


    看到這封半夜投進府中的帛書,常威瞬間嚇出了一聲冷汗。且不管投書之人目的何在,其真假性肯定是毋庸置疑的。


    沒有人會認為此時有人在故意欺騙自己,書中所說公子丹親自護靈迴燕,這樣的事情應該過不了幾日便會傳迴燕國。至於裏麵說是孤夜兄弟三人將之虐殺,倒是不知道是否是真,那怕真有其事,又是否有人證物證。


    可國相樊樾會在乎有沒有人證物證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到時候唯一的結果必定就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常威定下心來仔細算了一下日子,如今小寒剛過,若是冬至日後孤夜三人便迴返,現在怕也應該快迴來了。所以他必須趕在人還沒有到之前把這事情先想辦法給解決掉,不然隻要入了薊城,那麽樊樾絕不會放過他們。到時候父王和自己夾在中間,等於是被架在火上烤。


    於是乎,常威覺也不睡了,連夜就往王宮裏趕。他現在得先去找母親,這樣一來在父王麵前才能有些轉圜的餘地。


    因為實在沒法把握,在這件事情上父王會不會為了安國相的心,而選擇直接將孤夜三人治罪,且結果無論樊衝是不是孤夜他們所殺。


    可是這家夥不知道的是,他連夜入宮這樣的反常舉動很快就會被有心人匯報到樊樾耳中。


    要不怎麽說常威這家夥魯莽,做事都不經過大腦的。太子連夜進宮這樣的事情又怎會不被燕王知道。


    人老了通常睡眠就淺,常威進入宮門的時候,老燕王都已經起床在屋內批閱昨日樂毅從東胡送來的奏章了。


    這時候門外內侍聽到裏頭的動靜,於是才猶猶豫豫的進來匯報。


    老家夥聽到自己兒子連夜進宮時倒是有些詫異,而且還是奔他母親那裏去的。尋思著自己的愛妃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索性也不看奏章了,招唿著宮女更衣後就奔著過去瞧瞧。


    於是乎便有了如今的畫麵。堂上燕王喜皺著眉頭看著手上的帛書,而下首常威卻跪地上連頭都不敢抬。


    “父王,您可要想辦法救救孤夜他們啊!這些人可是兒子以後的左膀右臂,殺了兒子將來治理燕國要用誰去?”


    看著常威這窩囊樣,燕王喜氣就不打一處來。難道沒有他們你就不能治理國家了麽?用人唯親首先就是為君者的大忌。


    可是心裏氣歸氣,現在倒不是教育兒子的時候。說實話,其他兩人倒不甚在意,唯有那個孤山子卻是自己想要用來給兒子平衡權利架構,穩定朝堂的一個關鍵棋子。


    國相樊樾勢力過大,黨羽眾多他是知道的。自己還在的話,鎮住他還是沒問題的。可換成了堂下這個傻兒子,怕就有些駕馭不住了。


    若非今日出了這擔子事,燕王喜就會給這小子封個官做做,然後先從基層幹起,三兩年功夫培養到可以入個九卿之列。


    到那時候以他為主的利益群體也就初步形成,順理成章的便會與國相樊樾原本的利益團夥起到互相牽製的作用。


    到那時常威繼承王位,說話起碼也有人聽了。加上外頭還有執掌兵權的樂毅幫襯,燕王之位很快便能坐穩當。


    可是這小子與樊樾怎麽這麽快就發生衝突,而且還是這種不可調和的衝突。事發突然顯然打破了燕王喜原本的計劃。實力不對等之下,這顆備用棋子肯定隻有被碾成齏粉的命運。


    要放棄麽?燕王喜想了許久後又自己搖頭否定掉了。因為短時間內是找不到比這孤山子更加合適放心的人選的。


    也就在這時,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


    “來人呐,傳公子常威速速進宮,就說其母親突感惡疾……”


    門外不知從哪裏鑽出一個老宦官出來,應了一聲後趕緊下去安排。


    而跪著的常威卻一臉懵逼,都不知道父王玩得這是哪一出。自己不是在這兒的麽?還讓人去傳什麽話呀!


    見到自己兒子滿臉疑惑,燕王喜太陽穴就突突的疼。心說就這點道行,連這都看不明白,將來還不得被群臣給坑死。就這麽大剌剌的跑進宮來,真當樊樾那知老狐狸是擺設麽?


    “今晚就別走了,在這兒跪著吧。其他事情不用你操心,明天該幹嘛就幹嘛去!”


    說完,燕王喜拿上那份帛書起身就迴了自己的寢宮,根本不給常威半點開口的機會。


    第二天,宮中便傳出個驚天大瓜。說是王妃太子昨夜突感疾病,太子常威連夜進宮探望。本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禦醫喂幾副藥休息幾天就好的事情。


    可關心則亂的公子常威卻是弄了根太白山的老參煮了碗雞湯來盡孝心。怎知這不喝還好,喝了湯之後王妃的病情瞬間加重,甚至一度到了危急時刻。


    那會兒可把一幫禦醫給嚇得不輕,最後好不容易才搶過條命來。按理來說一碗參湯不止於會弄成這樣,後來一查才知道,那條用來煮湯的根本就不是什麽太白山老參,而是種不知名的草根,且還帶毒的。


    這下子可就把燕王喜的肺給氣炸了,差點沒把常威這混蛋兒子給活活打死,最後愣是讓人跪了一夜。全力徹查之下才知道,原來這條所謂的老參是那孤夜三人諂媚進貢的。


    也就是說常威被人給欺騙了,而且因此還差點害死自己的母親。


    燕王喜大怒之下,遂下令將那孤夜,庖碩,蠻九三人擒獲迴來要腰斬棄市。後來還是公子常威求情,最後念及他們對自己兒子曾有救命之恩,便將腰斬改為流放,直接押送到文安城充當囚徒兵。


    這樣一通眼花繚亂的騷操作著實讓人有點措手不及。當消息傳進樊樾耳中的時候,他的第一感覺就是幸福來得太突然了。想不到自己千方百計想要除之而後快的人,居然會以這樣一種近乎搞笑的原因被踢出局。


    一開始他是真的有些不信的,可隨著去禦醫那邊打探消息的人陸續迴來才終於確信,自己往後十數年的朝堂最大隱患就這麽稀裏糊塗的沒了。


    而且從被流放的地方也可以看出老燕王的用心險惡。文安城是個什麽地方?那是燕齊邊境最為嚴重頻繁的衝突地區。更是距離公子常傲如今所在的武平城隻有不到百裏。


    軍隊編製統轄也是在公子常傲手底下。要知道這個昔日奪嫡的熱門是怎麽被貶謫到武平去的,歸根結底還不是因為這個孤山子使的絆子。


    所以樊樾根本就不需要動什麽斬草除根的歪心思,那邊的公子常傲就會很好的“照顧”這三個刺頭。堂堂邊軍參將,要弄死幾個囚徒兵還不跟玩似的。


    至於燕王喜為何要多此一舉這樣安排?無非也是想讓矛盾雙方沒有交集的機會。異國他鄉,人死在外麵到底是誰殺的沒證沒據還不知道要扯皮多久。怕的無非就是樊樾利用權勢暗下毒手而已。


    現在好了,人給送常傲那邊去,無論之後是個什麽樣的結果,總歸大家都有個緩衝的台階。至於之後要在私底下搞什麽小動作,鞭長莫及之下那就隻能看那三人的本事和運氣了。


    不過到了文安城也不是就肯定必死無疑,充其量隻能說是九死一生。


    九死嘛,常傲和樊樾的報複自不必說。一絲生機卻是應在了即將從東胡凱旋而歸的樂毅身上。


    自田法章從老君山意外得到軒轅劍後,六國伐齊如今已是大勢所趨。而武平和文安兩城注定了是燕國出兵的橋頭堡。若是孤夜三人能堅持到樂毅接管戍邊軍隊的指揮權那一天,那麽少不得他們建功立業的機會。


    到時候攜滅齊大功歸國,手上又有了一定的兵權,那麽樊樾還能是威脅麽?


    當然,關於這些算計,自然是不能讓常威這個傻孩子知道的。不然以他那尿性,非得整的天下皆知不可。總之這個計劃要想圓滿一些,那還是需要他這愣頭青把動靜鬧騰得再大些才好的。


    而實際情況也是這樣,常威這幾天就跟丟了魂似的。雖然他知道父王需要一個治罪的理由,他也願意配合讓孤夜三個背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黑鍋。可最後做出的懲罰卻是讓人有些看不懂了。


    流放到文安城去做常傲的手下,那這跟放任被樊樾弄死有何區別?


    所以這幾天來常威就是在不斷的鬧騰,可是燕王喜那就是鐵了心,鬧到最後自己還被禁了足。而更為悲催的是學院那邊聽說了這事,來求情的人卻是都快踏破門檻石了。


    最先是聶政和小李牧,這兩人第一時間聽說了就跑來。人還沒送走,李非羊穀班究這幾個雜家學派裏平時走得比較近的也來湊熱鬧。


    還有就是農家的劉森,他的到來讓常威覺得很是意外。印象中孤夜貌似與他沒什麽交集的樣子,倒是望春樓那次還有些衝突來著。


    然後就連道家的黃耀祖也來了,作為曾經的手下敗將,現在看來倒是有些惺惺相惜了。


    他都不知道孤夜在學院裏的人緣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了,該來的和不該來的都來了。


    好吧,兵院的先生也派人送信了,隻不過這信是跟扁鵲先生那封一起直達王宮的。當然,前者八九不離十是為了孤夜,而後者則是因為庖碩。


    不要懷疑,這家夥那能解“紅鳩毒”的墨痕屬性,在醫家眼中的份量絕對是沉甸甸的。


    好吧,魏青雀這胖妞兒,自從出事之後就賴常威府上就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大有你不把事給辦妥當了,老娘就跟你死磕到底的架勢。


    而最為理智的還要屬寒醜這家夥,他是最後一個來的。當時常威以為他也是來讓自己替孤夜求情,怎知這家夥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他隻是問了幾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後就扭頭便走。倒是弄得常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然而兩天之內薊城裏裏外外為某些人鬧得風風火火的,作為當事人的三個家夥也終於越過趙 地,正式踏進了燕國汾門城的範圍……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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