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嶠沒有再糾纏什麽,他知道麵前這幾個老頭並不能決定什麽,拍板的還是得那個燕三公子常威。此時這家夥表現出來的急迫,特別是丟下書本轉身就走的毫不猶豫,在茶肆樓上的常傲眼中便又是另一種解讀。


    不由得不著急,因為他無法確定在自己之前是否還有人拿著憑證來兌換過。畢竟昨天發出去的紙條可有幾十份之多。


    事實證明,左嶠的當心並不是多餘的。在這西市上,可不隻有一間女閭,而在女閭過夜的自然也大有人在。其中在常威府邸前參與鬧事的人也有幾人。說巧不巧,此時便有幾個結伴而行的瞧見了剛剛從攤位前匆匆離開的左嶠。


    “咦,那人看著挺眼熟的……”


    “哎,昨天才見,兄台怎就忘了。公子常威府邸,那個被嚇癱在地的便是此人……”


    “咦,那裏有個小攤位,上麵堆著的好像是書吧?”


    經這麽一提醒,大家夥才想起來昨日可都是用黃橙橙的金子換了張沒用的廢紙。在場的大多數在脫身之後就都順手給丟了,不過其中也有一人給保留了下來。


    “那些書……莫非就是公子常威口中所言的春宮圖?昨日我還以為那隻是人家拿來斂財的借口,而今看來卻還真有那麽一迴事。隻不過這攤位看著挺寒酸的,要不是橫幅上書著百戲畫坊四個大字,誰還能想到這茬。”


    說話的這年輕公子哥從懷中摸索了許久,終於是翻出了那張皺巴巴的紙條來。


    “走走走,反正閑暇無事,且去看看兩鎰金子買來的破紙能換些什麽東西迴來。”


    於是七八個紈絝大搖大擺的就朝書攤靠了過去。書就直接堆在板車上,其實抬手就能拿到。幾人一來也沒說什麽,隻是隨意的拿起小冊翻開來。然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自是不必說了。與左嶠無異,這些人在攤位前一站便是兩三刻鍾,那心中的震撼程度簡直無法言喻。昨夜銷魂奮戰一宿的“小兄弟”此時又是鬥誌昂揚,恨不得立馬原路返迴,去與那美嬌娘再次大戰三百迴合。


    “呀!沒啦!怎麽就沒啦!本公子剛剛看到心癢處怎麽就突然沒啦!”


    “老頭,餘下的呢!趕緊拿出來,要多少錢隻管說!快快快,休得磨蹭……”


    幾個人都急了,這時候或快或慢都已經將板車上放著的前三冊都給看完了。那種高潮中途被突然掐斷的感覺,簡直就是百爪撓心跟萬千螞蟻撕咬一樣。


    “諸位公子,目前隻有這前三冊,哪怕是出再多的錢也沒用。除非你們有昨日常威公子府邸門前所發放的購書憑證。”


    老頭恭敬的向著麵前的各位拱手,隻不過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起來非常欠揍。心中所想的是孤夜公子果然神機妙算,一開始心中確實是有些忐忑的,可就在見到剛剛離開的公子那雙放光的眼睛,他便知道此書必火無疑。


    “購書憑證?小紙條?有有……在這……我怎麽把這事給忘了……”


    火急火燎的將紙條遞過去,果然就見到老頭從車底下又掏出了三本小冊出來。


    那人一把搶過,立馬翻開查看。見裏麵內容確是接下來劇情,不由得大喜過望。一張紙條就隻能換一份,其他人可就慘了。剛剛是大家都沒得看,如今卻是別人有得看而自己沒有。


    “哎呦好兄弟,你把書移過來些,我看看,哥哥我就看一眼!”


    “去去去……昨天你們也有紙條的,自己換去。別出聲,正看到精彩處呢……”


    就像趕蒼蠅一樣,這家夥揮著手愣是將身邊幾人給撣了開去。


    “哎呦你這個不講義氣的東西,說好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到哪裏去了。切,不給看拉倒,我出錢買還不行麽?”


    一行人唿唿喝喝的,立馬便將目光投向板車後麵的幾個老頭身上。


    “老丈,啥也甭說了,多少錢開個價!這書整套我全包了!”


    說著一塊馬蹄子發展的的金子就直接被拍了出去。身邊另外幾個也不示弱,同樣是將大塊金子給拍了出來。這一幕卻是將身後那兩個好心的小販驚得目瞪口呆。在這西市裏,刀幣倒是見得多,偶爾也能見一兩顆銀餜子,可這大塊大塊的金子拍下去的場麵,長這麽大也都沒見過呀。


    “各位各位……你們這可是為難老頭子了。這《良人我還要》一書,拈花公子確確實實隻畫了前六冊。而目前允許售賣的也隻有開頭三冊,若不是昨天在常威公子府邸門口許了諾要兌現,後麵三冊最快也要等到七天後才能上市。


    所以此時莫說是整部書了,就是這後三冊也是有限的,單單隻有這憑證才能兌換得。”


    此話一出,這些人的腸子頓時悔得烏青烏青的,那張紙早就在昨天被隨手給丟了,要知能兌得此書後三冊,別說是兩鎰金了,再添一倍也是值了!


    “諸兄,小弟先行一步了。”


    “我也有事先走了……”


    “我也是……”


    不用懷疑,這些突然先離開的家夥肯定是有貓膩的。其實誰都不是傻子,昨天幾十號人呢,沒將紙條當迴事的肯定大有人在,不過留下來的自然也有。此時趁著消息還沒走漏出去,花點小錢將之買迴來,到時候兌得此後三冊,倒時候自己過癮了不說。轉賣的話,一冊要他一鎰金也必定有人搶著買。


    所以在遠處常傲眼裏看到的,又是這匆匆而來匆匆而去的一幕,整得他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這……這些人是怎麽迴事?莫非那書真的有可取之處?”


    這個答案樊衝可沒法迴答,索性便告退趕緊下得樓去,想要找人去那攤位前買一份過來看看。


    半個時辰之後,茶肆樓上的桌子前,常傲整張臉黑得跟塊炭一樣。麵前放著的赫然是三本小冊子,而邊上的茶水早已經涼透。事實上此時不隻是茶涼,他的心也涼。


    “一冊才賣十枚刀幣?也就是絕大多數人都買得起,三冊就是三十枚啊!”


    常傲默默在心裏算了筆帳,這紙張顏料加上工錢,到頂了最多也就三枚刀幣,而且量越是大,成本越低。也就是說,自己那個所謂的弟弟胡鬧般搞出來的工坊,每生產出一小冊書來便能獲利最少七枚刀幣。如今整個薊城大概是三十萬人口,十人取其一的話,就算他三萬人。按那幾個老頭所說,以後每七天出三冊,三七二十一枚刀幣,三萬人就六十三萬枚刀幣,折銀六千三百兩或是金鎰六十三。


    除去個別原因,單單一個薊城,他常威的百戲畫坊一天就能獲純利潤九鎰馬蹄金。一天九鎰看似不多,可別忘了這隻是一城,若是影響力能擴散到整個燕國乃至天下,那麽這是何等恐怖的財富。


    數少怕算盤,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常傲預算的薊城保守三萬人絕對是隻多不少,因為哪怕是他自己,如今將之三冊看完亦是意猶未盡。且這十枚刀幣著實不貴,哪怕是普通平民百姓都完全能消費得起。


    常傲將自己算到的誇張數字與樊衝細說了一遍,不出意外的也是把他嚇了一跳。


    “不好!大事不妙啊!這可是要賺盡整個燕國的金銀!公子,此事短時間內或是看不出什麽危害來,可一旦時間長了,那麽市麵上流通的金銀財貨都會盡歸公子常威之手。正所謂有錢好辦事,到了那個時候,水利農桑,兵戈甲胄,宗廟祭祀,何事不可幹預為之,此事不可不防呐!”


    作為一個一心想要爭奪王位的男人,自然知道財力的重要性。原本常威沒有母族的支持,這便是他最大的短板,可如此一來,這塊短板也就補齊了。


    “不行,這個百戲畫坊絕對不能讓其經營起來!必須得想個辦法!”


    常傲此時突然感到了一股撲麵而來的危機感。


    “公子莫急,此事由書而起,還得從這書上找突破口。說到底,這不過也是屬於春宮圖的一種。春宮,違背禮義廉恥的東西,說它蠱惑人心,傳播淫穢思想也不為過。


    所謂萬惡淫為首,由此可以先把這消息透露給儒家那幫子衛道士。這群腐儒為了博名聲肯定會站出來嗷嗷叫反對的。


    而公子這邊可再將此事的危害性告之燕王,先入為主之後,等儒家這邊再發難,到時候說不定便會明令禁止的。


    總之,百戲畫坊必須得將其扼殺在萌芽中,若是讓這些春宮圖在紈絝之間發酵完成,倒時候恐怕會多出許多枝節來。”


    以儒家那些時刻把禮義廉恥放在嘴邊的家夥為“刀”,不得不說這是個絕妙的應對之法。如今天下雖是百家爭鳴,可儒家的思想還是深入人心,特別是底層的那些人,所以這“刀”必須得借!國中大多數人都是沒有辨別能力人雲亦雲的,隻要儒家那群噴子能夠將這書定位為淫書,毒書,那麽會在很大的程度上阻斷其傳播的速度,從而達到斷人財路的目的。


    不過世事畢竟是無常的,往往都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就在公子常傲已經起身打算立刻進宮打小報告的時候,街口處在此刻卻傳來一陣鑼鼓喧天。


    不年不節的,這時候出現禮樂鑼鼓就顯得很奇怪了。大街小巷聽到動靜的,都是攜老帶幼的出來看熱鬧。而茶肆樓上的常傲和樊衝,居高臨下入眼所見的卻是剛才討論的那個家夥,正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很是騷包的對著周圍人揮手。


    而在其身後,還有十幾輛滿載酒肉糧食的大車緩緩跟著……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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