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充盈氣管發出的奇怪咯咯聲很快蓋過了庖碩在竹筐裏弄出來的動靜。其中一個錯步在後的東胡兵發覺身後有異響,好奇之下就迴頭查看個究竟。


    剛繞過牆角,入眼便看到兩個同伴直挺挺的倒伏在地上,雙手皆是緊緊捂住漲得老粗的脖子,嘴巴和鼻孔那血就跟音樂噴泉一樣很有節奏的起伏齜花向外飆射。


    這廝頓時身上的所有汗毛都驚得豎直起來,嘴巴張得老大可就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要喊人。就在他就此驚愕了短短兩個唿吸的時候,躲在陰影下的孤夜已是箭矢離弦,尺許長的箭杆搖擺著特定的頻率精準無誤的戳進了麵前東胡兵的口中,由腦幹的位置穿透帶出了一抹白色腦漿。


    腦幹乃中樞神經集成之所在,倘若不慎受到過大震動亦會導致肢體癱瘓口不能言活脫脫一個活死人,更別說是被箭矢貫穿了。幾乎在箭頭入腦的一瞬間,生命也便隨之消逝,根本就不存在還能示警的情況。


    然前麵的孤夜殺得火熱,後頭躲在大竹筐裏的庖碩可就慌得一批。從竹篾縫隙間往外看,那是一個胡子拉碴的大漢正橫起長槍要往筐上捅,這可是把他給急壞了。反抗吧,肯定要引起對方的示警喊叫,不反抗吧,那一槍頭捅過來,還不得把自己捅個對穿。


    “孤夜啊……你個混蛋怎麽還不來救我,沒看到就差幾步了麽!”


    胖子心中急切的念叨著。


    “八步……七步……六步了呀……娘親哎,他舉槍了,孤夜啊,他娘的真舉槍了呀!”


    眼看著點點坑窪還帶著綠銅鏽的槍頭即將當頭紮下來,庖碩非常肯定,若是再不躲避,那自己定要升級成為一個死胖子了。


    說時遲那時快,在千鈞一發之際,庖碩終於忍不住雙腿奮力一蹬,其連帶著竹筐便整個人往麵前東胡兵的懷裏撞過去。


    嘭……


    剛舉槍過肩的東胡兵根本就沒有想到牆角的筐子會突然朝自己撲過來,此時長槍想前戳出去也來不及了,隻能盡量的側過身子躲避,然終歸是倉促間為之,結果還是被結結實實的撞翻了個大跟頭。


    地上躺著的東胡兵岔氣不好受,庖碩亦是不輕鬆。由於是當頭直撞的,腦袋難免要短時間犯迷糊。


    兩相對比之下,還是手握長槍的東胡人占優勢些。無需起身,就那樣平躺著便一槍頭朝庖碩紮過去。目標太大,無論是對準哪裏,被戳中肯定非死即傷。竹筐雖是孤夜囑咐狄鹹特地編製的雙層竹篾,遠程可防箭但卻無法防近處戳來的長槍。如果此時東胡兵拿的是砍刀倒也罷了,可事實卻是並沒有那麽多如果。


    有時候生與死就在那千分一秒之間徘徊,正在東胡兵的槍頭剛剛觸及竹筐的危急時刻,一支箭矢自黑暗中遁來,帶著隱隱的破空之聲瞬間釘入東胡兵的頭蓋骨中,緊接著又從下頜骨處穿出,連同舌頭從根部一並給切了出來。


    噗……


    槍頭在慣性的作用下還是穿透了兩層竹篾,不過也力盡於此停在了片甲之上。若是孤夜那一箭慢上半分,庖碩的肋下三寸處必定會被穿透攪得稀巴爛。


    “胖子!”


    孤夜亦是嚇得不輕,此刻見露在竹筐外的兩隻肥腿蹬直了沒有撲騰,真的以為好兄弟就這樣被自己給害死了。


    也顧不上什麽了,他瘋了似狂奔過來,剛蹲下便將手往竹筐下麵摸索過去。上麵紮著的長槍是絕對不敢隨意拔出來的,不然很容易就會引發大出血而死。


    正是怕什麽來什麽,入手處便感覺到好大一灘濕熱。


    “不會有事的……胖子……你不會有事的……長矛擦破皮而已……不會有事的啊……胖子你起來啊……我給你做最喜歡的烤雞翅好不好起來啊……“


    孤夜感受到筐子底下的濕熱開始洶湧的蔓延開來,心中更是絕望無比。


    “你起來啊……求求你快起來啊……隻要你起來,想吃什麽我都給你弄來好不好……胖子啊……你不能死……我們還有好多好吃的沒吃過呢……說好了一起去薊城的,你可不能食言而肥啊……”


    孤夜念念叨叨渾身哆嗦,抱著竹筐雙眼充血紅得嚇人。


    “做烤整雞行不行烤雞翅肉太少吃得不過癮……”


    “行行……吃什麽都行吃烤全羊都……”


    話剛說了一半孤夜頓時反應過來。


    “胖子!你還沒死啊!”


    “沒……沒死……就是頭撞得有點暈一時沒反應過來……”


    “沒死,那些血是怎麽迴事”


    孤夜這才注意到,手上摸到的濕熱居然帶著股騷臭味,剛才是一時關心則亂,如今見筐子裏這家夥還能討價還價哪裏還不知道自己摸到的是什麽。


    “王八犢子,你居然尿了!”


    孤夜將手猛往迴抽拚命的在雪裏左右蹭。當真想打殘麵前這個死胖子的心都有了。


    “嘿嘿……這不是剛才害怕一時沒能忍住嘛。想著尿都尿了,就幹脆徹底排個幹淨……”


    “滾犢子,沒死就趕緊起來!”


    庖碩沒含糊,一骨碌便從竹筐裏鑽了出來。


    “咦……你眼睛怎麽了,為何掛著點冰渣子”


    “還說,要不是心急火燎趕著來救你,至於這麽滿頭大汗的嘛。”


    “是汗嗎我怎麽覺得像是眼淚呀”


    “滾,老子說是汗就是汗!”


    孤夜一巴掌在其後腦勺上,頭也不迴的便往軍械庫門快步走去。


    “哎呦……又打我!哭鼻子而已,有什麽不能承認的……哎……孤夜你等等我……”


    小胖子抓過竹筐也急急的跟了上去……


    攻略軍械庫隻是計劃中的一部分,此刻寨牆之外沒有聽到打殺聲的曹進認定此前兩人已成功潛入並未被察覺,所以沿襲舊路也跟著攀牆而過。


    跟之前的孤夜所遇一樣,他們也驚訝於此處的防備鬆懈。沒有任何的波折,二十幾個人很快分做兩個小隊展開行動。


    想要在偌大的令支寨找到關押戰俘的地點通常來說是地獄級別的難度。特別是還有東胡兵巡邏的基礎上。想要不被發現那更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關於這個問題,對整個地形地貌周圍房舍建築的分布都了如指掌的孤夜,利用排除法已經為這些人指定了幾個大概率的方位。


    首先要排除的便是四個寨門方圓三百步範圍,因為距離四門太過近,一旦發生意外很容易便能被控製住出入口,逃跑也便捷些,東胡人還沒那麽蠢。緊接著排除掉便溺區域,不是因為人道主義關懷優待俘虜,而是看守的人受不了。


    東胡人不像是燕國軍隊有著嚴密的軍紀作為束縛,說到底那些都是些未開化的野蠻人,之所以能夠被聚集起來除了族長的威望不可置疑外,其餘都是些小奴隸主。


    他們之間實際上是不存在相互統轄關係的,你叔伯兄弟十幾個聚一起,我表哥堂弟湊一塊,哪怕是狼布被任命為領導者,可若是讓身邊人去駐紮在屎尿味橫陳的地方他們也是會有很大意見的。


    所以關押的地點隻會在校場附近,那一塊地域空闊,東胡人雖有幾百人,但要防守整令支寨人數上還是捉襟見肘,所以在看守被俘人員上肯定不會分出太多的兵力。


    而事情比想象中的還要輕鬆些,由於是自己的地盤,加上人數又不多且夜黑無月,蠻九所帶的這支隊伍最後鎖定了幾處相連的房舍。說巧也巧,此處正是斥候卒這支精英小隊原本的駐地。


    由於平時出任務的時候大都需要騎乘戰馬,為了方便也為了彰顯其特殊性,騰超便將他們安排在了校場東北角的位置,幾處房舍也是比其他地方要寬敞許多,或許是因為如此,才會成為了關押俘虜的地方。而又為何會這般肯定,見那周圍布置了整整三十多個士兵把守就能知道了。


    這麽多的看守兵力,想要再搞暗殺那一套顯然是不現實的。這邊隻有十一個人,對方的人數比己方多了一倍不止,而且從裝備上人家也是鳥槍換炮了,全副燕軍的製式裝備,所以在同等條件下蠻九沒有把握短時間內拿下這些人。若是被糾纏住,隨後趕來的援兵必定能將他們給圍殲吃個幹淨。更何況在不遠處還有個了望塔,這是平時操練軍陣的時候用來俯視檢驗隊形用的。如今上麵還有兩個東胡弓箭手警戒,隻不過此時風大用毛毯裹著蜷縮在一起,倘若是真動起手來,居高臨下必定會處處被壓製。


    而正在蠻九為接下來突襲苦惱的時候,對麵陰影下麵兩個鬼頭鬼腦的家夥正在對著這邊不斷的比劃手勢。


    “原,地,待,命……”


    蠻九眯著眼睛很是艱難才辨別出孤夜手勢所要表達出來的意思。然在得到這邊確認的第一時間,便見兩人如同林間的狸貓一般快速的閃入牆角,不消幾個唿吸孤夜已是出現在了望塔下。


    隨之發生的一幕,讓蠻九真正認識到什麽叫身如靈猿。就見孤夜肩背長弓口銜短匕,手腳並用沿著梯子向上直竄。而此時上頭的兩個東胡兵則緊挨在一塊並沒有察覺到即將到來的危險……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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