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孤夜口中所述的這個計劃,曹進已在心中反複演算斟酌了多遍,直到最後還肯定有其可行性。當然,計劃終歸是計劃,裏麵最為關鍵的還是兩支小隊之間的時間卡點配合上。


    其中一個大前提是假設原本令支寨中一百多弟兄沒有被第一時間殺掉隻是被關押,沒有這個條件那麽所有行動計劃都必須被推翻。


    再者,假設這些人存活率在八成,那麽被關押也絕不會在同一個地方,且兩個或多個關押地點之間的距離也不會近。


    最後是武器,一群被俘虜的人當然都是被繳了械的。就算是能成功營救,弄到足夠多的兵器也是個問題。再假設成功完成了第一步營救,那麽又如何讓第二小隊配合開始有序的放火呢


    一個成熟的作戰計劃從來都不是想當然。必須每一個步驟都需要有預案且經得起推敲才行。不過這時候曹進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詢問細節,邊上的木離便已經率先站出來嚷嚷了。


    “不公平,你們皆潛入寨中,為何隻留有一人在外麵埋伏,這分明是你公報私仇故意安排的!”


    木離的心思如何人盡皆知,無非斬敵立功。誰都看得出來,若是此番計劃成功與否,最大的功勞必定都是冒險殺入寨中的人員,對於他來說,孤夜如此安排無非是故意將其排除在功勞之外耳。


    “嗬嗬……公報私仇就那點屁事也隻有你會惦記著,本將軍可不會混賬到拿弟兄們的命來跟你賭氣。”


    孤夜曬然一笑輕蔑的說道。


    “敢做不敢認是吧,那你且說說,在場箭術好的又不止一人,為什麽偏偏就我要埋伏在外麵碰運氣”


    說是碰運氣的確也不為過,畢竟誰又能保證那些東胡兵真就會選擇西門突圍,要知道如果計劃成功,那麽亂兵之中任何一個門都是有可能成為突圍路徑的。況且他木離認為,孤夜的箭術亦是高超,然又為何不跟自己的任務調換一下。


    “你可知從後營前往傷兵院子共有幾條路徑可供選擇你可知東門樓距離校場最近的一棵樹是幾丈你又可知跨過軍械庫後巷第二個角門後會是出現在哪裏如果想通過沒有遮擋物的校場,得繞過幾間房舍最為省時間”


    木離此時被孤夜連續幾個問題問得有些發懵。


    “誰沒事會去計算這玩意,更何況這跟讓我待在寨外埋伏有關係嗎”


    “沒關係嗎本將軍告訴你,這關係大著呢!你怕是忘了老子是火頭軍出身吧。


    平時給傷兵又或者特殊情況給弟兄們送吃食的時候,怕耽擱太久涼了,於是難免在寨中路徑上費點功夫。也正是因為這點,我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證跟著潛入的人不會被發現,且找到關押地點的幾率最高。哪怕是計劃失敗,我亦是能盡量減少傷亡把弟兄們帶迴來。


    你心裏有什麽齷齪想法沒有人會去搭理,起碼我是不會的。之所以讓你守在外麵,那是因為除了我之外,你是目前隊伍裏箭術最好的,僅此而已。


    平時再如何勾心鬥角都好,但在戰時我們的眼中都必須隻有敵人。如果你無法做到現在就應該站出來,這樣一來計劃還來得及修正。”


    一通話下來把木離給說得麵紅耳赤,見對方沒有再反駁,孤夜環視一圈後接著說到。


    武器方麵不必當心,到時候我和庖碩會提前從馬廄先潛進去,時間一到便去找你們,到時候再一並去救人。


    “什麽從馬廄潛入你們不是從那個地方溜出來的麽,再從原路迴去,那不是要自投羅網”


    胡碾下意識說道。


    “嘿嘿嘿……就是因為從那裏逃出來才要從那裏進去。連你都覺得危險,東胡人自也會這樣想。到時候那裏反而是防備最為鬆懈的方位。”


    孤夜嘴角微微上揚自信的說道。


    “會不會太過想當然且武斷了些”


    曹進也覺得不太妥當,畢竟這個決定沒有任何依據做支撐,完全是靠猜的。


    “沒事的,你們難道就沒有發現今天的風向都很固定嗎”


    鼻間惡臭隨風卷來就沒有停過,眾人大都不明其意,也不知道孤夜此時提這風向的目的為何。


    “我們隔了這麽老遠都能聞到屎尿臭味,想想堡寨裏的東胡人,換做是你,會站在下風口的寨牆上巡邏嗎怕不是得遠遠躲開,那股味道,絕對是能把人眼辣哭的那種。”


    眾人一聽愕然,他們沒想到眼前這個嘴巴沒長毛的小子居然連此種細節都考慮到了。如此的話那麽所有成功設想的條件也基本上被補其了。


    戰場上的算計從來就沒有百分之百,曹進把可能出現的疏漏和利弊都在心裏權衡了一下,最終得出來了七成的成功率。別說是七成了,哪怕隻有三成亦是值得一搏的。最終,當著大家夥的麵向孤夜抱拳稱諾,算是定下了這個計策……


    月如鉤,寂寞胡同深院鎖清秋。


    此處無月,亦沒有胡同深院,鎖的也不是清秋而是這遍地的黃白之物。孤夜和庖碩倒是費了好大心思,但最後還是整出了個寂寞。


    正如所預料的一樣,寨牆上空空如也,本以為最不濟還會留守幾個在此守著,可當兩人如同烏龜爬坡艱難的攀上來之後卻是連個人影都見不到。


    於是很是容易的便溜到了底下的馬棚上,剛把腳落到地麵,便是結結實實的踩了個“雷”。


    東胡人絕對是把後營馬廄當成集體便溺地點了,成塊的,稀水的,黃中帶黑的,黑中帶血的,孤夜之前說是能把眼睛辣出淚花來還是嚴重低估了,就麵前這景象,他認為在很長的時間是別想吃得下飯了。


    嘔嘔……


    庖碩飯量大,相對的腸胃也淺,腳下把表麵剛凍出一層冰殼子的大便給踩爛掉,那股無法形容的味道直鑽鼻孔,於是這家夥便華麗的吐了。


    “你個憨憨,這麽嬌貴的麽。趕緊的,快跟我走!”


    很難想象四條腿在混合了大量排泄物的雪中狂奔是個什麽樣的畫麵。就是動作大一些,地上的東西都能往臉上濺的那種。


    也許是味道實在太過嗆人,在整個後營區域確實是見不到有幾個巡邏的東胡士兵。能讓他們如此有恃無恐的原因隻有一個,那便是原本寨中的弟兄一個都沒能跑掉。所以才不會擔心有人會把令支寨失陷的消息泄露出去。既然沒人知道,那麽警戒級別也就沒那麽高了。


    關於這點孤夜是算錯了的,起碼他和庖碩的離開便在人家的預料中。人家之所以會如此懈怠,那是恨不得逃出去的人趕緊去跟騰超通風報信,如此一來對方才會迴防,那樣的話己方大部隊才能一舉殲之。


    然無論出於什麽原因,這塊區域防禦鬆懈的事實是客觀存在的。如此一來便使得孤夜和庖碩非常順利的借著熟悉地形優勢,成功摸到了軍械庫的後牆根。


    此處把守的東胡兵明顯就多了起來,一人背著一個摘野菜大竹筐的兩個人很是輕鬆的便翻過了院牆。落腳之處正好處在東麵牆頭飛簷的陰影下,五六步外的老歪脖子樹這時候足可以保證兩人能最大限度的隱藏身形繞到庫房門前。


    不過兵不血刃也是僅僅到此了,存放軍械的門隻有一個,而此刻的門口正有四個東胡兵在把守著。兩站兩坐,算是有個輪替。


    沒有別的辦法,要想潛進去,除了硬杠之外別無他途。


    “胖子,老規矩,你去當誘餌。”


    看著孤夜打手語,庖碩一見整張臉都垮了。說好了傷愈恢複三甕實力之後無需再以自己為餌了,可這才不到十二個時辰,打臉也沒這麽快的吧。


    事實上孤夜但凡有別的辦法也不會又讓他冒險,這不是危機四伏嘛,外麵大隊的東胡人巡邏,院裏麵雖隻有四個人。可一旦弄出些聲響出來必然捅了馬蜂窩。所以要殺就得殺得悄無聲息,而想要達到這個效果的便隻有憑借弓箭遠程射殺。


    以孤夜的箭術,想要快速殺掉遠處的四個人非常簡單,但要半點聲息不發出來,那隻能是第一時間截斷其頸動脈,讓大量的血液瞬間充斥整個喉嚨,使得聲帶無法震動以至快速窒息死亡。


    難就難在哪怕是發箭的速度再快,孤夜也隻能保證同時幹掉兩個,根本就無法在不驚動第三第四個人的情況下再次發箭製住其發聲。畢竟從箭囊中抽箭也是需要時間的。


    於是庖碩便出場了,這個死胖子將大竹筐套在身上蹲在原地,然後用小刀不斷的在竹篾上劃動弄出些聲響出來。這種卡卡聲很像是老鼠或者其他齧齒動物在撕咬東西。


    果不其然,很快的其中兩個站著的東胡兵便察覺出了動靜,然後百般聊賴的往牆後繞過去查看。


    細聽之下聲音是從牆角陰影下的那個大竹筐裏傳出來的。雖不知道此處為何有一個這麽大的竹筐,但也沒有想過裏頭會藏著個人。


    “筐子裏好像有什麽東西,你去把它掀開來看看”


    “有什麽好看的,不是老鼠便是狸貓,這些小東西夜裏出來覓食早見怪不怪了。”


    嘴上是這樣說著,不過兩人倒是不敢懈怠上前想用長矛去捅捅。


    也正在這時,躲在另一個方向陰影處的孤夜將兩支箭矢搭在弓弦上,臂力不敢繃得太緊,張弓隻挽出半月。


    咻……


    一箭雙雕,箭矢在二十步的距離內,根本就不太需要去刻意瞄準瞬間便插入蹲在地上休息的東胡兵脖子上。箭力未完全貫穿透皮肉,如此一來才能讓大動脈破裂流出來的血不至於溢出體外……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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