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居然又被擋了下來!”


    巴屍抽出背後的長刀,怒火中燒便要起身衝上去。幾番在山鬼麵前被戲耍的他實在是無法容忍。要知道能得到一個射雕手的指導,這樣的機會即是難得,亦是代表著榮譽。


    可這幾次三番的糟糕表現,他真的害怕讓身邊的山鬼大人失望,從而失去繼續得到指點的機會。氣急敗壞是肯定的,同樣的,這種難得的機會又何曾不是東胡底層人物的晉升之階。隻要能被身為射雕手的山鬼大人瞧上眼,那麽或能脫離一個普通的士卒的身份,在族中地位中亦或可成為小奴隸主。


    “你幹什麽”


    山鬼語氣中帶著冷漠與不屑。


    “山鬼大人……我……”


    巴屍提刀在手,臉上滿是尷尬與不安。


    “一個弓箭手,他最大的恥辱就是放下自己手中可以遠程攻擊的弓箭而選擇提起近身搏鬥的刀。


    當提起刀的那一刻,事實上在你心裏已經承認了自己對整個戰場失去了掌控。更是代表著失去對手中弓箭的信任。


    想要成為一個偉大的弓箭手,首先要做到的便是無論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要相信自己手中的弓箭。


    弓箭是弓箭手的生命,現在你放棄了你的生命而去選擇長刀卻是為何”


    “山鬼大人……我……我知道錯了……可是那個燕卒實在是太可惡我,如今躲在竹筐後麵……”


    巴屍很是慚愧,卻是對目前的狀況無可奈何。似乎聽出了話中的無能為力,這時候山鬼才將半寐的眼睛睜開,冷笑著提起了身邊的長弓說道:


    “一個高明的弓箭手,箭術固然是必備的,但排在第一位的卻不是它,而是冷靜的頭腦和活躍的思維。


    當兩個箭術同樣高明的弓箭手相遇的時候,相信我,他們決定勝負的因素絕對是能否擁有一個聰明的頭腦。”


    說著,他便從旁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弦上,挽弓如滿月。


    咻……


    破空的唿嘯聲起,羽箭極速朝地上老崔頭所在的那個竹筐射去。


    哚……


    不出意外,箭頭隻是堪堪從兩層竹篾中穿出一點來便被卡住了。哆哆嗦嗦躲在裏麵的老崔頭被嚇得渾身一緊,他隻感覺頭頂的位置被什麽東西戳穿了。好在並沒能再深入進來,有也隻是輕微觸碰到頭發而已。對於這個大竹筐的保護,他還是很放心的。


    “老崔,趕緊滾動身子把竹筐移過來這邊啊,不要把自己的頭對準敵人弓箭手的射擊方向……”


    邊上的孤夜看得很清楚,對方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射上這毫無意義的一箭的。可是這時候老崔頭又怎會聽他的,這自以為是的老家夥本就認為此時乖乖的待著不動才是最好的措施,最好是對方弓箭手將其徹底忽略掉才好。


    “老崔,快調轉方向啊!”


    孤夜焦急的大喊著,可是躲在裏頭的那個老家夥就是充耳不聞。也就在此時,山鬼的第二支箭已然離弦,箭矢沿著上一支相同的飛行軌跡,精準無誤的從竹篾開裂處鑽了進去,由於裏麵的人頭是正麵對著的,勉強擠進來三寸長箭頭正好破開了老崔頭的天靈蓋,深深的頂入腦漿中!


    幾乎連聲慘叫都沒能發出來,孤夜隻是看到老崔頭的雙腳猛然繃得筆直之後便徹底軟了下去。竹筐底下也流出了黃色騷臭的液體。他知道,這是人死後體內積存的屎尿失去束縛才會出現的結果。


    “東胡狗……我必殺你……我必殺你……”


    孤夜扯著嗓子瘋狂嘶吼著,情緒似乎瞬間奔潰了一般。


    “哈哈……看到了吧。一個優秀的弓箭手,要善於觀察,且要學會調動敵人的情緒,使之瘋狂,使之憤怒從而失去理智。那樣的話僵局便會被打破,再次射殺的機會也就出現了。”


    山鬼放下長弓,自己又躺了迴去。他認為剛才教的已經足夠多了,剩下來的就應該讓巴屍慢慢去獨自體會。


    見山鬼兩箭就將躲在竹筐裏的燕卒輕鬆殺掉,這讓原本就慚愧的巴屍臉上更是燥得通紅。在自己覺得束手無策的情況下,原來還是能夠找到解決辦法的。於是乎他丟開緊握著的長刀,再次拿起了弓搭箭上弦,很是仔細的觀察前方還有無可利用的機會。


    竹筐後麵的孤夜邊大聲吼叫著,邊用手做著手勢讓庖碩將弓箭丟過來。兩人相距有二十步左右,要辦到還是很容易的。


    隻見長弓從樹後剛被扔出,巴屍的箭矢如影隨形便射了過來。好在弓的表麵積太小,羽箭隻是擦著射偏了。


    長弓落在距離藏身點兩步遠的地方。由於此時的竹筐是橫倒著的遮擋麵太低,所以孤夜隻能平躺在其後的地麵,腳也搭在老黃頭的身上移動不得。不過解下腰帶係上小刀拋過去,倒是能將弓拉拽迴來。


    對麵灌木叢中的巴屍看得非常清楚,剛剛漏過去沒射中的就是一張弓。他這才知道,剛才躲在樹後的胖子為何要冒險跑出來,原來是為了撿拾弓箭。


    現在知道了剛剛戲耍自己的也是個弓箭手,這個發現對於他此時來說倒是個不錯的消息。剛才在山鬼大人麵前表現的太過無能,如果此時能將燕軍弓箭手給射死,那麽勢必能挽迴些許印象分。


    果不其然,既然拋了弓,那接下來肯定是箭壺了。早就瞄準妥當的巴屍在看到樹後又有東西出現的一刹那,手上立刻便鬆開了弓弦。


    羽箭疾飛,在提前做出軌跡預判的前提下,庖碩再次拋出去的箭壺是注定沒有辦法到達孤夜身邊的。


    高速飛來的箭矢精準無誤的釘在半空中的箭壺上,巨大的動能帶著它改變了方向掉到了十幾步外的地方。如想再去撿拾,那麽就得用人命來填了。


    而此時就在巴屍還在自鳴得意扳迴一局的時候,他心頭驟然一陣寒意升起,未等其反應過來,視野中一支極速飛來的羽箭,箭頭寒光便很快映入了眼簾,且快得是讓人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的那種。


    “啊……”


    巴屍唯一能做的便是驚恐得張大著嘴巴,半空中那支不知何時出現的羽箭,就如同算計好的一般很恰巧的鑽入其口,貫穿後腦。


    巴屍致死都不明白,為何那個隻敢躲在竹筐後麵的家夥,至始至終口中都沒有停止憤怒的咆哮,又是在什麽時候射出來的箭。對方又是如何確定自己的位置,又是哪裏來的箭,明明箭壺都被射飛出去了才對。


    原來,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孤夜從一開始一步一步算計疊加下來的結果。


    從庖碩拿到弓箭開始,他便沒有指望自己能夠順利的拿齊長弓和箭壺。所以箭從何來,那便隻有從被射成刺蝟的老黃頭身上拔。這也是他為何要將裝滿菜的竹筐往前挪的原因之一。


    從射死老崔頭的兩箭,孤夜看得出來,無論是力度或者準頭都是與之前射箭之人截然不同的,於是他判斷對方至少得有兩名弓箭手。


    而當庖碩拋弓的時候,他便通過箭的軌跡與之前射庖碩的那一箭軌跡做出對比,並在地上用小刀刻畫出模型圖出來。加上之前射擊老崔頭的幾箭,便是三條明顯的軌跡了。而最終讓孤夜確定位置的,卻是射中箭壺的那一箭。


    從箭壺被帶飛出去的力度和之前冒頭站起來做誘餌時觀察的大概位置。綜合總總,才最終促成了一次完美的擊殺。


    而隻能開弓射出三十步距離的孤夜,又是如何射中八十步外巴屍的呢


    卻是這家夥利用腳踏開弓的姿勢。躲在竹筐後麵的他,將兩隻腳分別踏在弓的兩側,然後以雙腳抬起的高低來控製角度。


    弓弦是兩隻手合力拉開的,加上腳踏的力量,孤夜拉出個滿月來根本不在話下。而且這樣做的好處便是將人整個隱藏在竹筐後麵,在對方的角度視野上是無法直觀的。


    至於弊端便是隻有準頭而已,這樣的姿勢換成是其他人來,那就是盲射。而孤夜不同,他可是經過精密計算得出的位置。


    最後還是故意弄出來的持續不斷大聲咆哮,要的便是讓對方在看到他拿到弓箭之後仍舊認為其處在情緒失控狀態中。也是,按照正常思維,誰也沒見過一個弓箭手在射箭的時候非旦不屏息凝神還會大吼大叫的。


    然為了能成功射出這一箭,孤夜在完全處於劣勢的情形下做出的每一步都是一環接一環步步算計的。當然,此時的他也根本沒有絲毫耽擱,無論此箭中或不中,也都能為自己爭取到幾息的時間。


    孤夜對此還是有充分信心的。能成功射中目標自是不必說,若是不中想必也誤差不了多少,從而給對方造成的錯愕和驚訝足夠讓他有時間跑出去撿迴箭壺了。


    事實上最終的結果還是往預想中最好的方向發展。當巴屍整個人向後癱倒當場斃命的時候,就連身邊的山鬼也是被震驚個不輕。


    等到他再迴過神來抓起弓箭嚴陣以待的時候,對麵的孤夜早就將箭壺背在身上,並向前移動了十幾步的距離。


    孤夜非常清楚,前方密林中剩下的那個東胡人才是最棘手的。從剛才射穿竹筐將老崔頭釘死的那兩箭就足可以看出其高明的箭術來,他心中暗暗猜測,或許今天自己怕是真的遇上了蠻九口中所說的東胡射雕手了。


    用腳踏的方式射出去的一箭是不可複製的,要想對敵方形成有效威脅,那還是必須讓自己接近到對方三十步內。可難就難在此處,孤夜知道,對方是絕對不會輕易讓自己輕易如願的。


    好在剛剛遠處傳來的慘叫聲他還是隱約聽到了,也就意味著剛才那一箭還是起到了該有的效果。要知道對付一個弓箭手與對付兩個,可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這種簡單的量增關係,更何況對方其中一個懷疑還是大名鼎鼎的射雕手,使得他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來應對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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