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叢叢不知名的白色花叢中,橫著一塊墨青的石板,白無常謝逸坐在那塊青石板上,抬頭仰望著地表上方,那顆顆如星辰般藍幽幽的冥熒簽。


    最近所拘的魂魄,俱是為情所困,癡戀也好,苦等也罷,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謝逸心中多少有些觸動。


    生而為人之時,他不懂什麽叫做情愛,死化為鬼以後,才算是漸漸的被啟蒙。原來這份執念,是可以為了他人生,亦或是,為了他人死。


    謝逸因為元燁的失約,等死在青城山的青苑橋上,可如今,當初的那份癡纏,在謝逸的心中卻慢慢的轉變成了不甘。


    謝逸十分矛盾,凡人尚且拖著沉屙病軀苦等三年,凡鬼甚至等待了上千年,那份情愛的執念始終不曾動搖。難道說自己生了一顆薄情寡義的心,對元燁的執著竟是越來越淡。


    範皓從屋中走出來,望向端坐在青石板上的謝逸,清絕的姿容仿佛不食三界煙火,不忍染指,隻能遠觀。


    可他是自己的師弟,與自己同生陽間又同在冥界的師弟,雖然這個師弟的身份,在範皓的心中早已發生了改變,但範皓卻不敢坦露,他生怕一旦捅破了那層窗戶紙,謝逸不會接受他還是其次,萬一一怒之下離他而去……卻比剜了他的心還難受。


    算了,隻要謝逸能夠舒心幸福,範皓寧願支持他的任何選擇,而自己的存在,就當是為了永遠的守護著他吧。


    “必安?”範皓坐到了青石板的另一側,輕聲問道:“要不要迴屋休息一會兒?”


    謝逸一直保持著仰望冥熒簽的姿勢未動,卻淡淡的迴了一句:“師兄……謝謝你。”


    一句師兄的稱謂,一聲淡然的道謝,卻令範皓呆滯了一瞬,凝望著謝逸側臉清削的輪廓,完美的五官,以及那微微突起的喉結……範皓有些後悔自己方才做出的決定。


    謝逸緩緩的轉過臉來,一雙清絕的眼眸怔怔的望向了沒有迴話的範皓,又驀然的問了一句:“師兄,你心中……可曾有過喜歡的人?”


    範皓一怔,沒想到謝逸會突然問出這麽一句讓他根本不敢迴答的話,不禁躊躇了片刻,終於鼓足勇氣,迴了一個字。


    “有!”


    謝逸僵硬的笑了笑,又道:“師兄這般溫和體貼,被你喜歡的人一定很幸福,必安對不起師兄,若不是被必安連累,師兄想必已經與嫂嫂在陽間喜結連理了。”


    “不……不是!沒有!”範皓心中一慌,控製不住的將謝逸箍緊在懷中,糾結的迴道:“必安,不是你的錯,我說過,我會永遠陪著你,那件事情以後不要再提了。”


    “可是……”


    “沒有可是!必安才是我心中最重要的,誰都替代不了,不要再喚我師兄了,必安……我……我……我不能沒有你!”


    範皓再一次收緊了臂彎,謝逸在他懷中,沒有拒絕沒有反抗,範皓覺得,他已經十分知足了。


    不清楚為什麽,方才還彷徨無力的心,被範皓箍在懷中後,反而變踏實了許多,這是換了任何一副胸膛都不能帶給他的感受,謝逸同樣的害怕失去範皓。


    ‘必安!你若成仙,我便修仙;你若做人,我便為人;你若成鬼,我寧做鬼!’


    糾綸宮中那一句發自肺腑的誓言,範皓記得清楚,謝逸更是刻在了心間。


    就這樣被抱了許久,謝逸推了推範皓的肩膀,緩緩的撤出身子,微抬著頭,仔細的望著範皓的麵容,他好像從來都不曾認真看過範皓,眉宇間那英挺的清朗卷裹著和煦的春風,每次看他的眼神都滿含著濃濃的愛護與溫柔,謝逸一時間看的癡了,從來不知道,範皓竟是這樣的好看。


    範皓透過謝逸癡怔的眸光,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心魔,不自覺的微微低下頭去,想要吻上那片苦戀許久的柔嫩。


    “咳咳……咳!”


    突如其來的打斷,驚得範皓與謝逸驀地迴了神,謝逸朝出聲的地方投去一瞥清冷的目光,範皓也極其尷尬的望了過去。


    “打擾兩位的好事了,花骨子先給兩位賠個不是。”


    花骨子站在不遠處,一臂環腰,一手撐著下巴,嘴角噙著玩味的笑意,好像已經觀察了他們許久,才忍不住出了聲。


    “你來做什麽?”範皓不悅的站起身來,他對花骨子沒有一絲好感,因為花骨子幾乎處處都在與謝逸做對。


    “沒什麽啊……不過是四處走走,碰巧就走到二位這裏來了,不過……白無常,你這般到處留情,對得起冥帝對你的一番心意麽?”


    花骨子訕訕的笑著,眼神卻瞥向了一旁,好似再多看對麵一眼,就會髒了他的眼睛。


    範皓聽了這話,瞬間怒上心頭,幾步奔到花骨子跟前,一把薅住了花骨子的領襟,居高臨下的瞪視著花骨子,罵道:


    “我告訴你,花裁縫!我不管你是什麽孌寵還是用來塞後宮的,必安的事情,輪不到你多嘴,不要給我搬出冥帝打幌子,我範皓什麽都不怕,你若再胡說八道,我就打斷你的腿,讓你再不能磕頭跪舔,這裏不歡迎你,滾!”


    花骨子伸出指尖戳了戳範皓攥緊的拳頭,訕笑一聲道:“黑無常,你膽大包天也該動動腦子,我這可是在幫白無常,省的有一天,他會吃了啞巴虧。”


    範皓冷笑一聲,道:“我看你是醋意橫生挑撥離間吧?必安他行的端,做的正,對你的冥帝沒那個意思,讓他死了這條心。至於你這個諂媚的孌寵,最好給我滾遠點,看見你就覺得惡心!”


    “孌寵?哈哈哈……”花骨子邪聲大笑,又扯起唇角不屑一顧的迴道:“依我看,早晚有一天,白無常也會變成冥帝的孌寵!”


    範皓怒不可揭,毫不留情的抬起一掌猛摑在花骨子還未收住笑意的臉頰上,啪的一聲脆響,花骨子的臉上乍起五道腫痕。


    “你!”花骨子捂著腫痛不堪的臉頰,惱怒道:“黑無常!你敢打我?”


    “這隻是給你個教訓,你若再不滾……”範皓自懷中取出墨金骨扇,旋手一挽化為金光閃閃的奪魄槍,槍尖正抵在花骨子的下頜上,範皓冷笑道:“信不信我一槍.刺穿你的狗頭?”


    “好你個黑無常,你給我等著!”花骨子憤恨的撂下一句狠話,捂著臉飛走了。


    範皓平息幾口了胸中的惡氣,恍然意識到謝逸從始至終一言未發,緊忙迴頭去看,卻見謝逸一直坐在原地,平靜的望著他。


    範皓疾步奔到謝逸身邊,扶住謝逸的肩膀,勸慰道:“必安,那花骨子是個瘋子,你不要理會他的汙言穢語。”


    見謝逸還是沒出聲,範皓又緊張道:“必安,你別生氣,以後,他若再汙蔑你,我見他一次打他一次,直打到他說不出話來為止……”


    謝逸的雙肩抖了抖,忽然噗哧一聲再沒忍住笑出聲來,笑的範皓一愣,摸不清楚狀況。


    謝逸忍俊不禁,這才出聲道:“無赦,我竟不知你還有如此霸道的一麵,必安以後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範皓愣怔的眨了眨眼睛,這才釋懷的笑了。


    ……


    自十殿肅英宮中對帳出來,閻羅王悠閑的在黃泉路上踱著步子,身後跟著抱了一摞生死簿的崔判官。


    “小崔,你說這薛瘦子和那蘇判官還真是認認真真的過起了日子,本王還挺羨慕他們兩個。”


    崔判官笑道:“閻羅王,要不您也娶個妃?我看那小虞山的鬼姑神就挺好的,一次能生十個!”


    閻羅王迴身剛要踹崔判官一腳,突然發現花骨子一手捂著臉頰,氣衝衝的自對麵飛了過來。


    “喲~花公子這是怎麽了?”閻羅王詫異的問道。


    花骨子一見是閻羅王,便落停在跟前,氣憤的迴道:“閻羅王,你的兩個下屬欺我太甚!”


    閻羅王這才看出花骨子的半邊臉腫起了老高,心下有些納悶,他的下屬中,竟有人敢對花骨子出手?閻羅王左思右想,還是想不出來哪個下屬會這麽莽撞大膽。


    “這是哪個不長眼睛的,竟敢抽花公子耳光,本王迴去,一定替花公子教訓教訓他!”


    崔判官在一旁憋住笑,他心裏十分的明白,閻羅王這是在正話反說,因為在閻羅王的心裏,花骨子才是那個該被教訓教訓的。


    “還能有誰,就是你那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黑白無常!”花骨子憤恨道。


    “啊?”閻羅王想遍了五殿中冒失的鬼吏鬼差,都沒能想到一向不惹是非的黑白無常身上,聽花骨子這麽一說,閻羅王恍然記起範皓謝逸受封無常鬼君那日,花骨子在天齊殿中故意針對謝逸一事,這才想通了個大概,假裝賠笑道:


    “這兩個小子真是太過分了,粗俗無禮!違法亂紀!惹事生非!這打狗也要看主人的……”


    “閻!羅!王!”花骨子咬牙切齒的吼道:“我花骨子與你們五殿這梁子是結實了,咱們走著瞧!”


    “隨便~”閻羅王輕描淡寫道:“隻要花公子高興,怎麽著都行啊!”


    花骨子憤恨的冷哼一聲,架風遠去。


    “哈哈哈……痛快!”


    閻羅王與崔判官再也忍不住,紛紛笑的前仰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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