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三年過去,姨娘老家果然捎來了消息,榮桓殿試高中頭籌,連帶著被皇帝賜婚長公主,可謂是雙喜臨門。


    而這一頭,司徒賦卻已病入膏肓,不知悲喜。


    這三年來,司徒賦時常會見到一個大頭的嬰孩圍繞著他,麵目猙獰兇狠,每次出現都會啃咬著他的身體,吸食著他的骨血。無奈其他人根本看不到,隻能聽到司徒賦病房中傳出陣陣難忍的悶哼聲。


    過了幾日,忽聽門外兩個小廝閑話。


    “聽說了沒,那榮公子竟然向聖上拒婚,說他家中已有匹配,誰不知道那榮公子孑然一身,哪裏有什麽匹配,也不知他是怎麽想的,若換了我,早樂的屁顛屁顛的。”


    “就你?你也得有人家那造化……”


    “唉!也不知大公子這病什麽時候能好,你看人家榮公子都在京城裏做了大官了,咱們大公子卻……真是可憐。”


    “可憐有什麽用?這是命!人家榮公子那是富貴命……”


    又過了幾日,忽然姨娘和那個老道進來探望,見司徒賦閉著眼睛,唿吸勻稱,還以為他昏睡著。


    姨娘與那老道躲到牆角處,小聲問道:“他怎麽還不死?白瞎我把他孩子給弄成死嬰了!”


    老道悄聲迴道:“我已對那嬰靈加深了術法,不知道他哪來這麽大意念,關著一口氣等著什麽,總也死不了!”


    姨娘蹙眉道:“難道他還在等榮桓?他可真夠蠢的,竟然都看不出來,當初是我故意將桓兒弄過來勾引他的!”


    老道奸笑道:“這小子是夠蠢的,當初一騙他說那榮桓身上有鬼,他竟然就信了,我也樂的不用偷偷摸摸的養小鬼來整他,還能十分方便的和你……”


    “死鬼!”姨娘嗔罵了一句,又道:“我很擔心,桓兒怕是對他動了真情,竟然為了他在皇帝麵前拒婚,得趕緊把他弄死,好斷了桓兒這個念想!”


    “這個好說!”老道奸笑道:“就看你今晚伺候的我爽不爽……”


    唉!原來是這麽迴事!


    司徒賦心底裏長長的嗟歎一聲,姨娘你想要全部家業直說就是,我司徒賦向來看淡功名利祿,我隻要一個榮桓就夠了。榮桓也真是傻啊,竟為了我這個將死的人,甘心放棄大好的機會。


    “榮桓,你若登科,就留在京城做官吧,你富貴了,我也就放心了。”


    “司徒賦,我知道你說話算數,我榮桓也說到做到,三年若折桂,榮桓必迴還!”


    三年若折桂,榮桓必迴還!


    榮桓,我等不到你迴來了……


    司徒賦緊握的雙手一鬆,周身一沉,徹底放下了那千般的相思與萬般的執念。


    ……


    “你……”黑白無常聽完了司徒賦的述說,心中不禁生出憐憫,範皓忍不住勸道:“因果總有報應,你也不必太過傷心。”


    司徒賦笑了笑,道:“司徒賦死不足惜,但求兩位鬼大人能否幫我一個忙?”


    謝逸迴道:“可是讓我們知會那榮桓一聲?”


    司徒賦笑道:“不用了,榮桓是富貴命,我不會為他擔心,隻求兩位鬼大人將我那孩子解救出來,他是無辜的。”


    ……


    再迴陽間司徒府,黑白無常沒有了之前的那種例行公事的輕鬆,因受司徒賦的囑托,前來解救他那被禁錮的孩子的嬰靈,黑白無常便直接飛進了司徒家的院落。


    四下裏尋找一番,才找到那個設了祭壇的房間,謝逸穿門而入,正望見祭壇上擺放的一具幼小嬰孩的幹屍。


    那嬰孩的屍身上滿是汙黑血跡,想必已被供養了許久,而三年來不斷長大的嬰靈卻正在一旁沉睡著。


    範皓正要叫醒那嬰靈,卻聽身後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老道一邊整理著衣襟,一邊朝裏走著,猛地發現祭壇兩旁站了一黑一白兩道鬼影,驚聲叫道:


    “你……你們是陰間鬼差黑白無常?”


    黑白無常的大名,竟連陽間也有不少人都聽說過了,家中有人亡故,便會有人偶爾看到一黑一白兩道鬼影出現,所以這道士猜也猜得到,這兩位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不同尋常的身份。


    “救……救命啊……”老道做賊心虛,驚唿一聲,拔腿就朝外跑。


    “拿命來!”謝逸冷眉一豎,瞬間祭出鎖魂鏈,銀光一閃將那老道透心穿過,吧嗒一聲,那老道眼歪嘴斜的死在了地上。


    “必安!”範皓阻攔不及,謝逸竟然殺了這老道,忙道:“你不該取他性命,這是崔判官的事情,你……”


    “我看不得他披著一身道袍,卻做下這十惡不赦之事!”謝逸清冷的迴道。


    “算了,其實剛才,我也想出手的。”範皓無奈的笑了笑。


    老道的死,解除了對嬰靈的禁錮,那嬰靈清醒了過來,抬頭望了望四周,好似明白了自己做下的罪孽,驚恐的扭動著小屁股,朝祭壇的角落裏爬去。


    “別怕,過來……”


    謝逸隨手摘下麵具,方才還滿臉冷絕的神情突然變得溫柔無比,輕輕的伸出兩手,召喚那嬰孩過來。


    範皓一愣,不可思議的望向謝逸,從未見過謝逸臉上出現過這種表情,範皓恨不得自己才是那孩子,趕緊投進謝逸的懷抱。


    恢複了本來麵貌的小嬰孩,睜著兩隻圓滾滾的大眼睛驚疑不定的望著謝逸,卻不敢過來。


    謝逸朝前兩步,伸出手來攥住嬰孩的小胳膊,將他輕輕的提起來,抱進了懷裏。


    軟軟的小身體投進了懷抱,謝逸伸出細長的手指蹭了蹭那嬰孩兒的小臉,突然又朝著那嬰孩溫柔的笑了笑。


    範皓一瞬間看的目瞪口呆,愣愣怔怔的自言自語道:“必安……你……你……”


    “嗯?”謝逸不知道範皓為何喚他,便納悶的抬頭望向範皓。


    突然,那小嬰孩張開嘴,一口咬在謝逸胳膊上。


    “啊……”謝逸痛唿一聲,隨手將小嬰孩按在臂彎中動彈不得。


    “必安,你沒事吧?”範皓緊忙奔了過來,一看謝逸胳膊上竟被那嬰孩咬出了牙引子,擔憂的問道:“這孩子怎麽迴事?”


    謝逸蹙眉道:“大概是看我穿著道家衣飾,還以為和那老道一樣是想害他吧。”


    範皓才要說話,卻聽那懷中的嬰孩忽然哇的大哭起來,緊緊的抱著謝逸的胳膊,稚嫩的小聲音斷斷續續的抽泣道:“爹爹……你怎麽……才來救我……”


    謝逸麵上一僵,原來,這從未得到過溫暖懷抱的小嬰孩,竟將第一個抱他的謝逸,當成了他的父親。


    範皓忍俊不禁,哈哈哈的笑到氣喘。


    ……


    幽冥地府,五殿,糾綸宮中。


    小嬰孩到了陌生的地方,怯生生的望了望四周,便害怕的用兩隻小胳膊緊緊的箍著謝逸的脖子不肯鬆開,軟嫩的小臉埋進謝逸的頸窩。


    司徒賦見到這嬰孩,忽然兩眼含滿了淚花,顫巍巍的朝孩子伸出手去,輕聲喚道:“乖,到爹爹這裏來……”


    謝逸嚐試著去解開嬰孩的胳膊,小嬰孩因為謝逸的舉動,又開始哇哇的哭,一邊哭一邊叫道:“爹爹,我怕!”


    謝逸十分無奈,抬手輕拍了拍孩子的後背,柔聲哄道:“我……我不是你的爹爹,他才是。”


    小嬰孩偷偷迴頭望了司徒賦一眼,又緊忙迴過頭去,繼續摟緊謝逸的脖子,哭道:“老爺爺說他不是好人,他害死我娘,老爺爺讓我替我娘報仇,讓我每天都去咬他。”


    司徒賦聽了這話,卻苦笑著落下淚來,“爹爹確實對不起你和你娘,所以你咬了我三年,我卻從未怪過你。”


    小嬰孩又迴頭望向司徒賦,見他滿臉是淚,卻慈愛的望著自己,這才怯生生的試探著朝司徒賦伸出一隻小胳膊。


    司徒賦慢慢的將孩子接過來,緊緊的抱在懷裏,忍不住慟哭出聲。


    ……


    將司徒賦與那孩子審判完,直接送去了十殿轉輪王處,黑白無常才鬆了一口氣,準備迴去住處。


    “必安?”範皓突然喚了謝逸一聲。


    “嗯?”謝逸隨口應了一句。


    範皓不經思索,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我們……也要個孩子吧?”


    “你說什麽?”謝逸蹙眉望向範皓,不知道範皓發什麽神經。


    “我……”範皓頓覺失言,緊忙遮掩道:“我是看你那麽喜歡孩子,不如我去求轉輪王和蘇賞善,我們領養一個嬰靈怎麽樣?”


    “好啊~”謝逸雲淡風輕的笑了笑,伸手拍了拍範皓扁平的胸膛,說道:


    “無赦,你先擠出奶來,我就去找蘇玉給你要一個!”


    ……


    睡夢中的榮桓翻了個身,忽然聽到有人輕聲的喚他。


    榮桓循聲望去,正望見抱著孩子的司徒賦站在不遠處,朝他一臉寵溺的笑容。


    “榮桓,好好的在陽間過上百年,司徒賦會在冥界奈何橋上一直等著你,我說話算數。”


    說完,司徒賦一轉身便不見了。


    “司徒賦!你別走!!!”


    榮桓驚叫出聲,猛地從床上坐起身來,才發現是自己做了個夢。


    “司徒賦,你一定要等著我,你不能再騙我……”


    榮桓不自覺的落下淚來。


    小嬰孩又迴頭看了看望鄉台下的榮桓幾眼,納悶的問道:“爹爹,他是誰?”


    司徒賦摸了摸孩子的頭,溫柔的迴道:“他是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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