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破曉,城市仍沉浸在一片靜謐之中,市紀委書記林華西和臨平縣人大主任林華東吃過早飯之後,已匆匆趕往臨平縣委大院。兩人腳步急促而沉重,心中滿是憂慮。在林華東的辦公室裏,兩人經過一夜的輾轉反側,神色依舊凝重如鉛。他們心裏都明白,為林華北的事找張慶合,不過是病急亂投醫,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態罷了。


    八點剛過,一位工作人員匆匆走進來匯報:“林主任,張慶合書記剛下車,已經到辦公室了。”


    林華西剛站起身,林華東便開口說道:“華西,你可是市委常委、紀委書記,就這麽直接去張慶合的辦公室,是不是……”他欲言又止,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猶豫。


    林華西微微一愣,不解地問道:“大哥,是不是什麽?”


    林華東趕忙解釋道:“是不是有些掉價呀?畢竟你是副廳級幹部,而張慶合隻是正縣級。要不你在辦公室等著,我去張書記的辦公室,把他請過來,咱們就在我這辦公室談。”


    林華西微微皺眉,下意識地緊了緊腰帶,拿起沙發上的手包,說道:“大哥呀,現在咱們有求於人,這時候就別講究級別了。還是把態度放低些,展現出咱們的誠意。”


    兩人一同來到張慶合的辦公室門口,正巧秘書李亞男從裏麵出來。看到李亞男,林華東主動打招唿:“亞男啊,我和張書記有點工作上的事想聊聊,你給大家說,這會張書記不會客了。”


    張慶合在辦公室裏聽到是林華東的聲音,立刻從辦公桌後起身,還沒走到門口,就看到了林華西。他滿臉堆笑,趕忙伸出手,熱情地迎上前去:“哎呀,華西書記,您什麽時候到的呀?怎麽也不提前打個招唿?”說完,又轉頭看向林華東,半開玩笑地責備道,“華東啊,華西書記大駕光臨,你怎麽不提前通知我一聲呢?”


    林華東笑著迴應:“慶合書記,咱們都不是外人。華西是迴家辦事,這還要迴市裏去,趁著這個時間啊,來找您說點事啊。”說著,便像主人般將林華西請進辦公室。


    林華西也沒客氣,徑直坐在沙發上。張慶合立刻吩咐:“亞男,趕緊泡兩杯好茶過來。”隨後,他熱情地問道:“華西書記,昨天我還去您辦公室,想跟您匯報工作,到了門口才知道您不在。”


    林華西說道:“慶合同誌,昨天啊還在省城開會。所以不在,您看,這不是我今天就登門來了。”


    正說著,就看到李亞男端著兩杯熱氣騰騰的茶水走進來。林華西立刻端正坐姿,暫時沒有再說話。等李亞男出去並輕輕關上門後,林華西才繼續說道:“慶合書記,明人不說暗話,今天我來是有事求你啊。”


    林華東趕忙插嘴:“哦,慶合書記是這樣,我先給您匯報一下我們家裏的人員關係。我和華中是親兄弟,華西與華南、華北是親兄弟,我和華西是堂兄弟。這不,華北被公安機關抓了,那個秦大海,就是通海公司的,舉報華北說給他送了些錢,我們聽說華北被公安機關帶走調查了。華西這次來,就是為了華北的事。”


    張慶合微微張著嘴,若有所思地說道:“哎呀,老林啊,這個情況我知道。昨天我還專門問了公安局的同誌,他們給我匯報說,這件事情目前來看,好像還沒有確鑿證據,找華北了解情況,也是為了還他一個清白嘛。今早上我和李朝陽局長一起吃早飯,他也沒跟我匯報這件事的進展,我看八成是誣告。”


    林華東心裏清楚,這根本不是誣告,而是鐵打的事實。但他不確定公安局到底有沒有突破林華北的心理防線。萬一華北選擇硬扛,沒有交代出華南來,自己卻主動說了要自首的事,豈不是要遭林華北記恨。也才體會到媳婦說的堂兄弟不是親兄弟,隻能含糊其辭地打圓場:“慶合書記,朝陽局長現在還負責政法委的工作,日理萬機,下麵的同誌可能還沒來得及向他匯報。”


    張慶合點點頭,說道:“很有道理,很有道理呀。”說完,便看向林華西,“華西書記,我得向您檢討。作為縣委書記,雖說一直關注政法工作和公安隊伍建設,但縣委書記工作繁雜,事情太多,您看您說的這個事兒進度我都不掌握,這就是我的失職啊。”


    林華西大度地笑了笑:“慶合同誌,縣委書記畢竟要統管全麵,不可能關注到每一個具體案子,這很正常。”


    張慶合笑著說道:“哎呀,像華西書記這樣能體諒我們工作不易的領導,我們心裏真的很感動。”轉頭又看向林華東,“華東主任啊,你說那個秦大海舉報華北受賄,華西書記都出麵了,我心裏就踏實些。華西書記,您是紀委書記,整天和違法亂紀行為打交道,您清楚,民不舉官不究嘛。這個秦大海也比較特殊,他兄弟是審計局的秦大江局長。秦大海舉報華北,哎呀,我都感覺頭痛。華西書記您要是能主動站出來,和秦大江局長溝通一下,從上麵解決問題比從下麵解決要好,有什麽事兒攤開說,別到處亂咬嘛,到最後沒法收場。我們當領導的,不就盼著風平浪靜、政通人和嘛。”


    林華西聽完,一時有些猶豫。畢竟張慶合說的是實話,他不確定公安機關到底有沒有突破林華北。如果沒有突破華北,華南就是安全的,若主動交代,就相當於林華北在裏麵硬扛成了對抗公安機關調查,華南也鐵定要進去了。但如果公安機關已經掌握了線索,隻是張慶合不清楚或者沒說實話,自己不主動提起退贓的事,那就錯過了爭取自首的時機。


    林華西扶了扶眼鏡,看上去斯文而沉穩,注視著張慶合說道:“慶合書記,咱們公安局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您能不能幫忙了解一下?”


    張慶合麵露猶豫之色,略做思考後就說道:“了解一下沒問題,那您的意思是我給公安局李局長打個電話?”


    這個問題又讓林華西陷入糾結,這電話到底打還是不打?他轉頭看向林華東,心中暗自埋怨:“這華東大哥,這個時候辭什麽職啊?要是華東大哥還是政法委書記,起碼在信息這一塊是暢通的。”


    林華西揉了揉眼睛,又摸摸鼻子,下意識地捏了捏腰帶,說道:“慶合啊,今天在場的也沒外人,我們兄弟來,就是想把華北這件事妥善圓滿地處理好。要不這樣,咱們先定個原則。您也清楚,華北在煤炭公司負責人的位置上幹了幾年,那個位置廉政風險很高,我相信他肯定存在一些問題,就像之前打架的事,還有幹部二科那個事情,對吧?這都是我對家人管理不夠嚴格,責任都在我。慶合書記,我定個原則,如果華北沒事,那就繼續執行之前的勞動教養規定;要是華北在經濟上真有問題,那我們家屬一定積極配合處理。也請慶合書記看在我的麵子上,能給華北寬大處理。”


    張慶合內心其實也不清楚是否突破了林華北,但對林華西的表態,覺得很有藝術。也就是說,公安機關沒突破林華北就算了,要是突破了,就看在他的麵子上酌情處理。張慶合說道:“華西書記,您說的這些話都很實在。但不管怎麽講,我都不敢相信華北能收200萬。200萬什麽概念啊?我這個縣委書記,一年工資才2500,我得在縣委書記的位置上幹七八百年,才能掙200萬,這個秦大海不是在扯淡嗎?”說完,他緩緩起身,走到電話旁,拿起聽筒開始撥號。


    電話接通後,張叔聽到我的聲音,開門見山地問道:“朝陽局長,說話方便嗎?”


    我聽到張慶合稱唿自己為“朝陽局長”,就知道張叔現在說話不方便,立刻迴應道:“張書記,我現在在辦公室聽工作匯報。”


    張叔說道:“你別整天光聽工作匯報,聽完得及時把匯報精神向我匯報。我問你,林華北的事情調查得怎麽樣了?”


    我聽到張叔問起林華北,心裏暗道估計是林華東就在張叔旁邊,便說道:“張書記,是這樣,剛剛辦案的同誌過來反饋了,林華北已經承認收受秦大海187萬元,其中110萬元給了林華南局長,剩下的錢,一部分分給了煤礦的班子成員,一部分用於個人消費。現在家裏的就是我們公安機關查抄的70多萬元。”


    張叔聽到之後,瞪大眼睛,趕忙說道:“什麽?你再說一遍,林華南局長收了110萬,林華北家裏還有70多萬?這是什麽時候的事?為什麽沒匯報?”


    我趕忙說道:“張書記,這也是我剛知道的情況。秦大海一直咬定林華北把錢拿走了,如果我們公安機關不徹查,沒法給秦大海交代。”


    張叔在電話中有些不悅地說道:“以後這種情況要及時向縣委匯報,不然縣委很被動。”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張叔轉過頭,看向林華西和林華東,兩人的臉色極為難看。張慶合自然清楚,他們早已聽清了電話的對話。他一臉尷尬地坐迴位置,一邊搓著雙手,一邊思索著如何開口。還沒等他說話,林華東就打破沉默:“哎呀,華西,你看,這個事情……”


    林華西昨晚一夜未眠,腦子裏一直在想著今天可能麵臨的種種情況。雖然心裏已有鋪墊,但得知這個金額時,內心還是忍不住一陣震驚。他對張慶合說道:“慶合書記,這件事我也很吃驚,沒想到,真沒想到啊……”


    張慶合一臉愧疚地看著兩人,不知該如何表態。總不能說讓他們把人帶迴去,責任自己扛著吧,隻能等著官職最高的林華西先表態。


    林華西此刻萬念俱灰,摘下眼鏡,用手揉了揉眼睛,張慶合敏銳地察覺到,林華西的眼眶有些濕潤。是啊,三個兄弟,兩個牽扯到受賄,金額如此巨大,槍斃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林華東見狀,說道:“慶合書記,這件事情,要不這樣,您給我們說說該怎麽辦?”


    張慶合說道:“華東主任,您是老政法了,您也知道,瑞鳳市長調研的時候,您也在場。我之前一直在搞組織工作,在這方麵經驗確實不足。您看看,就這個金額,該怎麽處理?”


    林華東從來沒辦過這種侵占、私分、變賣國有資產的案子,再加上涉案的是堂兄弟,一時之間也不敢輕易表態。


    林華西深吸一口氣,又戴上眼鏡,雖然滿臉沉重,但還是裝作若無其事地說道:“慶合書記,這件事發生在臨平縣,臨平縣委得拿出個態度來。”


    張慶合見林華西逼著自己表態,心裏犯難,但又不得不說,趕忙說道:“這件事發生在臨平,作為縣委書記,我有責任。對於這件事的處理,我提兩個方案,或者說是建議吧。華西書記,您剛剛也聽到了,這件事涉及到林華南局長,他是正縣級的煤炭局局長,我們臨平縣沒有管理權限。再加上秦大海舉報的是林華北受賄,主要發生在華北擔任煤炭公司負責人的時候,金額又比較大。我提議,把這件案子交給市紀委,華西書記,您覺得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


    林華西聽完,看了一眼張慶合,心中暗自思忖,不知道張慶合出這個主意到底是好是壞。他又摘下眼鏡,雙手交疊,將眼鏡放在肚子上,思索良久後說道:“慶合,說實話,作為紀委書記,在這件事的處理上,市紀委是要避嫌的。”


    張慶合趕忙說道:“林書記,要避嫌的是您個人,又不是市紀委這一級組織。金額這麽大,完全可以提級辦理。再加上華南本身就是正縣級幹部,所以,我真心提議,由市紀委對這件案子進行辦理。”


    林華西聽完之後暗自思考起來,如果這個時候還顧及自己的顏麵,那兩個親兄弟必定牢底坐穿。畢竟華南確實是在正縣級崗位上,紀委這一關躲不掉。


    林華西點了點頭,又看向張慶合說道:“慶合同誌,你說說第二個方案,我聽聽。”


    張慶合看了看林華東,又看向林華西,說道:“之前沒給華西書記匯報這件事的背景,華東啊,你給華西書記講了嗎?”


    林華東趕忙說道:“您說的是王市長調研吧?”


    “對對對,就是王市長調研才發現了其中的端倪。昨天,市政府已經開了會,齊市長和王瑞鳳市長都參會了。在會上,齊市長親自拍板,瑞鳳市長提出要求,要對這件事徹查。不然我們臨平縣哪敢動通海貿易公司啊,畢竟要考慮秦大江局長的顏麵嘛。”


    林華西知道,昨天華南已經將王瑞鳳在會上把秦大江攆出去的情況給幾個兄弟通了氣。也明白之所以要追查下去,是因為王瑞鳳不依不饒。所以自己才想讓人給王瑞鳳打電話,本想著在計劃內外煤炭銷售上對華南不追究責任,沒想到臨平縣公安局一天就審出了秦大海給林華北近200萬的事實。


    張慶合繼續說道:“昨天的會上,齊市長和瑞鳳市長都已經拍板定調,由市工商局汪局長牽頭,當然,瑞鳳市長還建議我們公安局也牽頭,所以臨平公安局才持續深入調查。從這個角度出發,我們公安機關已經將線索核查清楚了,這件事我們臨平縣沒有管理權限了,隻能移交給市調查組來處理。至於市工商局怎麽處理,我相信華西書記有辦法溝通。”


    林華西想著自己和齊永林的關係不溫不火,甚至還不如和鍾毅書記的關係好。這件事還牽扯到秦大海,而秦大海的哥哥秦大江和齊永林關係不錯。想起這些錯綜複雜的關係,林華西就感覺到一陣頭疼。


    張慶合見林華西思考了很久,又說道:“華西書記,公安機關已經掌握了線索,也算完成了瑞鳳市長和齊市長交代的工作。至於下一步怎麽處理,公安局肯定要匯報給我們縣委,您得給我們指示,告訴我們該怎麽辦。”


    林華西雙手不停地搓著,過了許久才迴應道:“這樣吧,慶合同誌,您看,我們代表林華南也到您辦公室了。您看這樣行不行?林華南現在就在臨平,就在煤炭賓館。我馬上通知他過來向公安機關自首,如實坦白所有問題,並主動退迴所有費用。之後,我們市紀委按程序開除他的黨籍和公職。履行完這些程序後,由臨平縣公安局、檢察院進入司法程序。在自首情節認定上,張書記,您看……”


    張慶合心裏明白,不能把人逼得太緊。他從內心來講,也沒打算非得把誰弄進監獄,隻要把原本該屬於臨平縣人民群眾的錢退迴來,就不打算追究任何人的責任。雖然他知道在自首情節的認定上肯定有瑕疵,但從實際情況看,認定林華南為自首情節,很有可能保住他的命,不判死刑。但坦白說,隻要林華南把錢退迴來,到底是槍斃還是死緩,對臨平縣的整體影響不大。不過,認定自首絕對不能由縣委和公安局來定,而應該是市紀委。


    張慶合說道:“華西書記,現在看來,認定為自首實際上存在很大風險。第一,認定自首與否並不是縣委說了算,而是由公安機關來認定。但從事實上看,公安機關已經掌握了林華南參與分贓的線索,如果強行認定自首,公安機關和辦案的同誌都要承擔很大風險。您知道的,我們公安局李局長,那是鄧書記家的女婿。第二,華西書記,這件事如果沒做實,倒也無所謂,但一旦坐實,您想過沒有?這個影響是不可控的。上級各級機關肯定會關注這個案子,一旦知道您違規將這個案子定性為自首情節,恐怕會對您產生影響。華西書記,我給您個建議,這件事就算要算作自首,在公安機關這一塊是行不通的,您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林華東看了一眼兩人,心裏暗自佩服起自己的媳婦來,這不是違規算做自首嘛,如果自己還是政法委書記,華西必定是要求自己這麽做。這麽大的案子作假,一旦事情敗露,自己這個拍板的政法委書記必定受到牽連。不過這張慶合也是聰明人,根本不接招。


    林華西立刻明白了張慶合的意思,這件事確實需要縣委和公安機關來承擔風險,鄧牧為書記肯定不會讓自己的女婿承擔這樣的風險,畢竟鄧家自己惹不起。心裏暗道:華南到市紀委自首,隻要將華南自首的時間放在公安機關突破華北的時間之前,這個自首才有效。但整個自首的風險,必將由市紀委來承擔,也就是由自己這個紀委書記來承擔。是啊,自己都不願意承擔,其讓人怎麽會為自家兄弟承擔責任那!


    林華東擔任過多年的政法委書記,雖然沒辦過侵吞、私分、變賣國有資產案,但也知道案件定性至關重要。他主動提醒道:“華西啊,昨天晚上你們走了之後,我一直在想一件事,那就是華南和華北與秦大海之間,他們到底是合作關係,還是行賄與受賄的關係,這一點要搞清楚啊。如果搞不清楚,那麽在刑事判決的時候,結果會有天壤之別。這是第一點。第二點啊,華南與華北這110多萬,到底是兄弟間的贈與,還是華北又向華南行賄,這其中也有不同的效果。”


    林華東的話,如同醍醐灌頂,瞬間點醒了林華西。是啊,如果是受賄案,行賄人隻要坦白配合相關部門調查,責任相對不大,但受賄人則罪責難逃;如果是聯合經營、共同分擔利潤,那就可以往公職人員違規經營上麵靠,相當於違法收益的責任多了一個人來扛,相應的處罰也會輕不少。至於華南華北到底算是行賄還是兄弟間的贈與,換句話說,如果算兄弟間的贈與,那麽華北的責任就大,說不定能保全華南。


    林華西茅塞頓開,說道:“慶合書記,這案子涉及違法違紀,案情複雜啊。我作為市紀委書記,要刀刃向內、清理門戶,不能迴避矛盾。這樣吧,這件事我會向鍾書記匯報,由市紀委牽頭,聯合公安、工商,包括你們臨平縣,共同組成調查組。相應的涉案人員,包括那個秦大海,對,要弄到市上去,由市紀委全麵進行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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