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慶合聽到市委副書記鄧牧為說完這番話後,心中頓時對這位書記多了幾分佩服。他微微眯起眼睛,緩緩地拍著沙發扶手,暗自思忖著,自己平日裏也自詡些見識,可站在牧為這樣的領導麵前,思想和境界的確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沉默良久之後,張慶合感慨道:“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啊。牧為啊,您和鍾書記考慮問題的層次和水平,不是我們常人能輕易理解的。聽您這麽一說,我才明白為什麽之前我和紅旗多次推薦朝陽同誌,卻一直沒有被接納。”


    鄧牧為淡然一笑,說道:“慶合呀,咱們推薦幹部,最核心的一點就是要出於公心。作為領導幹部,用錯一個人,其危害等同於犯罪。讓朝陽那小子放開手腳,安心幹好工作,組織會看到同誌們的努力的。這不,市委剛從市直機關和縣級機關選拔了 30 名年輕幹部到副處級崗位上,鍾書記親自把關啊,為的就是讓幹部隊伍注入新鮮血液。”


    張慶合聽聞,眼中閃過一絲好奇,趕忙問道:“什麽時候的事啊?怎麽我們臨平沒入選呢?”


    鄧牧為神色鄭重地看了一眼張慶合,說道:“慶合啊!你們才剛剛提拔了陳光宇同誌,這也是組織上對你們的一種照顧嘛。”


    兩人又聊了許久,張慶合思索片刻後說道:“牧為啊,那現在這樣,讓朝陽以政法委副書記的身份臨時主持政法委的工作,同時,也主持縣公安局的工作,您看如何?”


    鄧牧為點點頭,說道:“臨平縣正科級以下的幹部由你管理,你們縣委負責就行,這個就不需要向市委匯報了。”


    一番交談後,張慶合便返迴了臨平縣城。剛到縣城,就見縣長吳香梅匆匆來找他,告知副市長王瑞鳳第二天上午就要到臨平縣調研煤炭公司。


    張慶合聽後,臉上露出詫異的神情,問道:“王瑞鳳王市長?來調研煤炭公司?”說著,他有些拿不定主意,目光投向吳香梅,“香梅啊,市裏有沒有說王副市長調研的是什麽目的啊?”


    吳香梅微微皺眉,說道:“說是來考察調研煤炭公司的運行情況,而且要去煤礦實地查看,還要求準備相應的資料,王市長要親自查閱資料,還要到煤礦現場查看生產進度。”


    張慶合緩緩端起茶杯,輕抿一口茶,放下杯子後,拿著杯蓋在杯沿上緩緩轉動了幾下,才繼續問道:“香梅,這個時候王市長來,你怎麽看?”


    吳香梅雙手環抱於胸前,無奈地說道:“具體的市政府辦的同誌沒說太多。不過,張書記,從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很有可能是核查咱們煤炭公司的賬目,是不是來‘查賬’的還不好說啊?”


    張慶合將杯蓋重重地蓋在茶杯上,輕歎一聲說道:“實在不行,明天我就不出麵了,由你全程陪同。這樣萬一有什麽事,縣裏也好有迴旋的餘地。”


    吳香梅麵露難色,說道:“張書記,市政府辦公室的通知特別要求您、我,還有管經濟的齊副縣長一起陪同。您別忘了,她去東洪縣的時候,東洪縣縣長沒有陪同,王市長大發雷霆,最後東洪縣的縣長就被調查了。”


    “哎,東洪縣的縣長被免主要還是因為他在辦公室裏和幾個局長一起打牌,經濟上也有問題才被查的。”張慶合無奈地搖搖頭,“哎呀,明天我還想著去一趟市交通局和崔浩一起,把臨光公路的事敲定下來,現在看來,又要耽誤一天了。這樣吧,既然王市長比較注重接待,那就通知四大班子領導,加上常務副縣長鄒新民和副縣長齊東強同誌一起參加。”


    說完接待的事情,吳香梅走到窗台邊,拿起桌麵上的剪刀,很是自然的輕輕撥弄著窗台上盛開的月季花。她微微彎下腰,仔細地轉動著花枝,將上麵枯黃的葉子一一剪下,一邊剪一邊說道:“書記啊,明天我本來也約了雲飛一起去省城啤酒廠考察啤酒項目。現在,隔壁市新修了一家啤酒廠,雲飛說投資規模超過 1000 萬。書記,咱們縣可不是拿不出上千萬去搞啤酒廠啊。”


    張慶合聽到啤酒廠的投資數額,眉頭微微皺起,說道:“飲料廠的項目從計劃施工到現在才三個月,就已經投產了。我前天去飲料廠看了一下,夏天的時候出貨很快,效果很好。你說說,雲飛同誌的眼光怎麽樣?如果沒有雲飛同誌的推介,我們是不可能去搞飲料廠的。上次我和雲飛同誌交流,他提的概念非常好,果汁是孩子的飲料,那麽,啤酒就是大人的飲料。香梅啊,啤酒廠投資 1000 萬,它的前景我看很廣闊。”


    吳香梅作為女同誌,本身對喝酒並不感興趣,對於啤酒這種事物也較為陌生,心裏其實不太願意同意投資這麽一大筆錢。不過,她問過在供銷社當一把手的愛人方建勇,得知這些年啤酒的銷量逐年升高,有一定的市場前景。人總是這樣,對自己不喜歡或陌生的事物提不起興趣。


    張慶合看著吳香梅眼神中閃過的那一絲猶豫,說道:“香梅啊,就算今天我們把煤炭公司所欠的 1000 萬、2000 萬都追迴來,對臨平長遠的發展來講,也隻是杯水車薪。真正能夠讓臨平實現發展的,還是工業企業啊。工業發達才能強縣,這是整個省裏基本上所有黨政領導都有的共識。工業不像農業,最核心的生產資料是土地,工業需要的是產品、技術和銷售,我們必須布局了,不然的話,臨平永遠沒有拿出手的工業產品。”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工業相關的話題,吳香梅突然說道:“書記,還有一個關於農業的事。昨天市裏開了夏糧保收工作會,提出全市要建設 500 萬畝‘噸糧田’,給咱們縣劃定的任務是 40 萬畝。我打算在全縣也召開保收工作會,把這個任務分解下去,到時候請您參加做指示啊。”


    張慶合順手拿起桌子上的日曆,看了看說道:“這樣吧,你們按自己的時間先開,先不要計劃我,我還是要跑趟市裏,把臨光公路的細節敲定一下。”


    吳香梅應道:“那我讓政府辦公室給您準備好一份稿子。”


    張慶合擺擺手說道:“不用不用,我到時候看看文件,再和大家交流一下就行,不需要再單獨準備講話稿。”


    第二天一早,夏日的陽光已經開始散發著熾熱的威力。臨平縣的中巴車穩穩地開到了縣委大院,縣公安局派出的一輛警用越野在前麵開路。縣委書記張慶合、縣長吳香梅、縣人大黨組書記兼主任林華東、常務副縣長鄒新民等縣領導陸續上車,車隊朝著臨平縣與平安縣的交界處駛去。


    在縣界迎接領導,這是縣委政府對領導的尊重,也是東原市各縣的一種常規操作。盡管市委、市政府一再強調不讓迎來送往,但這種做法在一些特殊情況下依然存在,甚至有時在重要場合,還有到市委大院迎接市委領導的情況。


    眾人下車後,十點鍾的太陽高懸天空,陽光毫無保留地傾灑下來,熾熱無比。正值夏收時節,旁邊的農田裏,不少莊稼漢赤裸著上身,皮膚被曬得黝黑發亮,在烈日下揮舞著鐮刀,收割著小麥。遠處,三五個莊稼漢子正彎著腰,手中的鐮刀有節奏地揮動著,一把把小麥被齊刷刷地從腳踝處割下。他們動作嫻熟,將割下的小麥擺放得整整齊齊。後麵跟著兩三個婦女,她們弓著身子,將地上的小麥聚攏在一起,手中抓起一把小麥秸稈,熟練地將地上的小麥捆紮起來。一個老漢趕著驢車,應當是這家的老父親,慢悠悠地跟在後麵,將捆綁好的小麥一一搬到車上,流水線式的作業,井然有序。這就是標準的農村家庭,一家兩三個兒子,年輕的男勞力割麥子,婦女捆綁麥子,老人駕車運麥子,應當還有一位老婆婆在家裏做飯燒水,做好後勤保障的工作。


    張慶合眉頭微皺,看著身後的一眾幹部,說道:“你們應該都沒有當過農民,我考考大家呀。太陽這麽熱,為什麽大家不趁早上涼快的時候收麥子呀?”


    鄒新民看了看前方正在勞作的群眾,說道:“張書記,說不定人家就是從早上開始割,割到現在嘛,隻是正好被我們在這個時候看到了。”


    張慶合看了看地上割了不多的麥子,笑了笑說道:“趙書記,你一直在市委機關工作,理論水平很高,說說,這是為什麽呀?”


    鄒新民撿起地上的幾根麥穗,用手輕輕摩挲著,說道:“張書記,現在的太陽雖然熱,但也不是熱得受不了吧。大家吃個飯,收拾收拾到農田裏差不多九點鍾開始。”


    張慶合點了點頭,又看向吳香梅,說道:“香梅同誌,你在農村鄉鎮工作過,你說說。”


    吳香梅也撿起地上的幾根麥穗,麥穗金黃,顆粒飽滿。她從麥芒之中擠出兩顆麥粒,放入嘴裏,用力咬了咬,隻聽見“磕嘣磕嘣”幾聲,麥粒便被嚼碎了。吳香梅將麥穗扔在地上,拍了拍手,說道:“張書記,其實早上割麥,天氣涼爽,但是早上地裏有露水,空氣潮濕,鐮刀割不動。等到太陽出來之後,麥田裏沒有那麽大的濕氣,才好割麥子。”


    張慶合聽完之後,滿意地笑笑說道:“實踐出真知啊,香梅同誌說的對,就是這個原因。現在的天五點鍾就亮,誰不想趁著涼快收割麥子呀?但條件不允許。大家作為領導幹部,現在都脫離了農業生產和工業生產一線,如果沒有充分的調研,在辦公室裏做出的決策,怎麽能接地氣啊。”


    鄒新民眉頭一皺,頗為感慨地說道:“張書記,您看咱們群眾為了能讓全國人民吃上飽飯,為了四化建設做出了重大犧牲和重大貢獻呀。”


    張慶合內心也是頗有感慨,緩緩說道:“不容易,確實不容易啊。但前提是先填飽自己的肚子,要先攢夠孩子的學費,老人的醫藥費啊。我們不能把吃苦當做一種高尚的品格一直喊著,這麽多年喊的機械化和現代化,都還隻是口號。問題的關鍵不在群眾身上,還是在咱們幹部身上。”


    說完,張慶合獨自向前走了幾步。不遠處,有一塊平整的土地,作為小麥的打麥場,上麵堆放著已經裝袋的小麥。一個大哥正準備曬麥子,隻見他走到麥堆旁,伸出雙手,緊緊抓住一袋麥子,兩腳微微叉開成弓步,手臂上的肌肉和青筋瞬間凸顯出來,他用力一挺,順勢就將一袋麥子扛在了肩上。就在麥子扛上肩的那一刻,他臉上露出一絲異樣痛苦的表情,畢竟這滿滿一袋足有 100 斤重的小麥,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是輕鬆的負擔。這大哥將肩上的麥子用力顛了顛,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肩膀與袋子裏的小麥貼合得更舒服些,表情這才輕鬆了起來。


    張慶合見狀,忙快走幾步,雖有些跌跌撞撞、踉踉蹌蹌,但還是雙手托起,扶著這農家漢子肩膀上的麥子。這大哥扭頭一看,見一個身著泛白襯衣的老幹部正在幫自己,便知道是從旁邊汽車上下來的領導幹部,趕忙將麥子一把摔在地上,憨厚地說道:“領導,領導,不用不用,這個不重。”


    張慶合略有心疼地說道:“小夥子,來吧,我給你搭把手。”眾人見狀,也紛紛上前幫忙。


    打麥場裏,眾人忙得不亦樂乎。不知不覺中,後麵傳來兩聲汽車喇叭聲。眾人迴頭一看,隻見兩輛黑色的轎車已經停在了中巴車的後麵。


    張慶合拍了拍身上的浮土,吳香梅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這才帶著眾人匆忙往迴走。此時,副市長王瑞鳳已經下車,她身著白色襯衣,紮著一條深棕色的簡約真皮腰帶,西褲熨燙得筆直,將她的身形襯托得愈發高挑修長。腳上的黑色皮鞋鋥亮,那一頭利落的短發,發梢微微向內卷曲,顯得精神又幹練。王瑞鳳手中輕搖著紙扇,擋住頭上熾熱的陽光,“要風得風”四個大字十分醒目,王瑞風目光嚴肅地看著張慶合帶著一幫臨平幹部從麥田匆匆趕來。


    待張慶合走到跟前,王瑞鳳上下打量了一眼張慶合,又看看旁邊的縣長吳香梅,忍不住笑道:“你們兩個,一個縣長,一個書記,書記的打扮村長的水平,你看這縣長鄉鎮幹部水平啊。”


    吳香梅來到臨平之後,臨平的幹部都覺得是一道靚麗的風景,但在王瑞鳳的眼裏,吳香梅卻成了上不得台麵的鄉鎮幹部。


    吳香梅忙抬手又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尷尬一笑,說道:“王市長,這不是群眾在曬麥子,我們都去幫忙了。”


    張慶合也趕忙說道:“哎呀,王市長,實在不好意思,我們沒有想到您來的這麽快呀。預計您要接近 11 點才能到現在的位置,沒想到您提前到了。”


    王瑞鳳似笑非笑地說道:“沒有責備你們的意思。之前鍾毅書記給我們講黨課,說他之前年輕的時候當公社書記,夏收和秋收的時候都要到莊稼地裏參加勞動,我當時還不太信。”說完,她抬手指了指臨平縣的一眾幹部,微笑說道:“從今天來看,書記說的是真的呀。”說完之後,王瑞鳳主動伸出手,她的手白皙修長。張慶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在褲子上蹭了蹭,尷尬一笑,說道:“王市長,這手就不握了,我們手上都髒。”


    王瑞鳳微微一笑,說道:“有什麽不能握的,勞動人民的手是最幹淨的手。”說完,又將手往前伸了伸。張慶合這才伸出手,兩人握過之後,王瑞鳳依次與眾人握手,就連開車的司機謝白山,都得到了王市長的親切慰問。


    王瑞鳳扭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副秘書長和隨行秘書,說道:“你們兩個去中巴車,讓書記、縣長到我的車上來,我要了解情況。”


    林華南看到這一幕,臉色有些難看,又略帶些緊張。昨天的時候,他已經和審計局局長秦大海溝通了許久,兩人都覺得這王瑞鳳不太懂業務,到了煤炭公司,也隻是看看煤炭的生產情況,頂多就說煤炭局的生產調度製定得不夠完善罷了,畢竟副市長的後麵,還有齊永林。


    車隊在警車的開道下,浩浩蕩蕩地朝著煤炭公司的生產礦區進發。一路上,中巴車內眾人神色各異,都在猜測王瑞鳳此次前來的真正意圖。


    而坐在王瑞鳳車上的張慶合與吳香梅,心中更是忐忑不安。王瑞鳳和張慶合坐在後座,王瑞鳳目光透過車窗,靜靜地看著車窗外飛速掠過的景色。


    王瑞鳳輕輕咳嗽了一聲,打破了車內的寂靜,說道:“張書記,吳縣長,我到咱們臨平縣,這是第二次了。臨平縣最近很熱鬧啊,市委政府領導在食堂裏吃飯,談及最多的就是你們臨平縣。”


    張慶合說道:“在市委政府的領導下,臨平縣這幾年的發展,有成績也有不足,但總體還是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煤炭產業作為咱們縣的支柱產業之一,對全縣經濟的帶動作用不言而喻,但在發展的過程中,也出現了一些問題。這次王市長您親自到臨平縣來調研工作,指導我們抓好煤廠的建設,意義重大呀。”


    王瑞鳳似笑非笑地說道:“張書記,不過,最近我也聽到了一些關於煤炭公司的風聲,你們二位跟我講講,你們對煤炭公司目前的運營狀況,是怎麽看的?”


    雖然不知道王瑞鳳此次調研的真正目的,但張慶合還是一五一十地向副市長王瑞鳳匯報了煤炭公司存在的運費、失竊和價格雙軌等方麵的問題。


    王瑞鳳聽完之後,一臉不解地問道:“張書記,你的意思是他們有些同誌拿到的單價,比計劃內的價格還要低?轉手一賣,就能賣五六十元?”


    張慶合點了點頭,說道:“現在確實存在這個方麵的問題。目前已經抓獲了一個關鍵人物,昨天也取得了一定的進展和突破,估計這兩天就能有進一步的結果。”


    王瑞鳳十分震驚地說道:“我還以為隻是有人拿了計劃外的指標,到市場上轉手,但出廠價肯定比指標煤要高些,沒想到他們拿的價格比計劃內的價格還要低。張書記,這不符合常識吧?大家都知道,計劃內的煤炭價格才是低的,而且計劃內的煤炭價格都是經過國家核定的,比較公允。”


    張慶合說道:“王市長,這就是問題所在啊。前後的差額,我初步做了一個估算,可能有上千萬。拋開運營成本,比如運輸、人員工資和損耗等,純利潤可能也超過了 500 萬呀。”


    王瑞鳳不禁說道:“觸目驚心啊!在來東原之前,我一直覺得東原是個窮地方,窮地方的幹部群眾應該都比較淳樸、善良。現在看來,有些幹部的問題太嚴重了。”


    “是啊,王市長,我們現在正在逐步深入調查,看看這個問題到底出在哪個環節。”


    王瑞鳳看了一眼張慶合,冷笑了一聲,說道:“靠你們調查?你們縣裏能調查出來什麽呀?很明顯,問題出在市煤炭局嘛。一年幾十萬噸煤都不夠供應我們煤電廠的,竟然還放出去那麽多計劃外的指標,這不是問題嗎?張慶合同誌,遇到問題不要遮遮掩掩,要直麵問題、解決問題。出問題的人就在後麵的車上,迴去之後我就找市政府主要領導,先把人免了。”


    坐在前麵的吳香梅嘴巴越張越大,,王瑞鳳看了一眼吳香梅,說道,什麽表情啊?


    吳香梅尷尬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說道:“王市長,王市長啊,這個……王市長,您知道嗎,林華南局長的兄弟是市紀委的林華西書記。”


    王瑞鳳聽完,臉上頓時浮現出不悅之色,語氣中帶著明顯的責備:“你的意思是,就因為林華西書記是他兄弟,林華南就可以胡作非為、肆意妄為嗎?我發現,你們這些領導幹部,考慮問題總是想得太多。想這麽多,還怎麽幹工作?看到你們這樣子,我都急得不行。香梅同誌,你告訴我,就因為他兄弟是紀委書記,這事兒就不管了?紀委書記怎麽了?紀委書記的職責不就是反腐倡廉嗎?”


    張慶合和吳香梅都深知王瑞鳳性格直爽,可卻萬萬沒有想到,在這種事情上她竟如此直截了當。張慶合心中暗自思忖,這位王市長的舉動完全打亂了自己原本的節奏,可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呦。


    眾人下了車,此時的礦區生產大樓前,烈日高懸,陽光毫無保留地烘烤著大地。煤炭公司的廠長何厚土和書記王振,帶著煤炭廠和煤電廠的領導班子,早已在此恭敬地等候。他們的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浸濕了衣領,卻不敢有絲毫懈怠。


    張慶合趕忙上前,向王瑞鳳一一做了介紹。王瑞鳳隻是微微點了點頭,目光冷峻,並未與眾人握手。點頭示意後,便徑直朝著辦公大樓走去,那步伐堅定有力,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氣場頗為強大。


    眾人如同眾星拱月般,浩浩蕩蕩地簇擁在王瑞鳳身後。王瑞鳳沿著樓梯向上走去,高跟鞋與地麵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在安靜的樓道裏迴蕩。走到樓梯拐角處,王瑞鳳停下腳步,目光如炬,問道:“你們財務科在哪裏?”


    何厚土趕忙上前,微微弓著身子,語氣中帶著一絲緊張:“王市長,財務科在煤炭公司那邊,不在咱們礦辦。”


    王瑞鳳扭頭看了他一眼,又接著問道:“生產記錄在哪裏?”


    何厚土忙不迭地迴答:“哦,王市長,生產記錄在這邊,這裏負責一線生產。要不咱們到會議室?我馬上找人把生產記錄給您送上來。”


    王瑞鳳毫不猶豫地說道:“會議室就不去了,直接帶我去存放生產檔案的地方,我要看你們第一季度的生產記錄。”


    何厚土不敢有絲毫耽擱,急忙在前麵帶路。一行人上了二樓,沿著走廊匆匆前行。走廊裏彌漫著一股悶熱的氣息,燈光有些昏暗,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走到走廊盡頭,便看到了生產調度科的辦公室。


    王瑞鳳推開門,辦公室裏頓時安靜下來。幾個工作人員原本正忙碌著,看到市長突然到來,都驚愕地瞪大了眼睛,隨即條件反射般地迅速站起了身。凳子與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在這寂靜的空間裏顯得格外突兀。


    何厚土見狀,趕忙說道:“同誌們,這是咱們市政府的王市長,今天特地來看大家,大家鼓掌歡迎!”


    幾個年輕的工作人員略顯緊張,機械地鼓起掌來。他們偷偷打量著王瑞鳳,隻見她神情嚴肅,目光在辦公室裏掃視著。看到辦公室裏的檔案文件擺放還算有序,王瑞鳳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同誌們辛苦了,來,把你們一季度的生產記錄拿出來。”


    一個工作人員聽到這話,頓時麵露難色,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何厚土看在眼裏,急忙說道:“快把第一季度所有的生產單據、調撥單據都拿出來。”那工作人員趕忙應了一聲,一邊翻找一邊說道:“王市長,我們所有的數據都有專人保管、專人登記、專人存放,我們煤炭公司機關辦公室每個月都要檢查好幾次呢。”


    正說著,另一個工作人員已經從檔案架上拿下一個檔案盒,小心翼翼地打開,裏麵整整齊齊地夾著生產調撥單。王瑞鳳伸手接過,取出一份單據,開始慢慢仔細地看起來。


    她一邊看,一邊看似漫不經心地說道:“把市煤炭局第一季度的生產計劃找出來。”


    又一個工作人員聽到指令,忙轉身快步走向背後的書櫃。書櫃裏擺滿了各種文件檔案,他迅速翻找起來,不一會兒便找到了一個紅頭文件。他臉上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表情,轉身微笑著,小步快走到王瑞鳳跟前,十分恭敬地說道:“領導,這個是 90 年一月、二月、三月的煤炭生產計劃。”


    王瑞鳳接過文件,眼睛微微眯起,仔細看著第一張單據,看似不經意地說道:“今年 1 月 27 日是春節吧,按常理來說,應該是煤炭需求最高的日子。可這數據怎麽不太對勁啊?”


    何厚土趕忙賠笑著說道:“王市長,您真專業啊,每年的臘月確實是煤炭需求最高的月份。”


    王瑞鳳點了點頭,繼續說道:“90 年一月份,市煤炭局隻給了煤礦一萬噸的計劃用煤,可一月份,整個煤礦卻生產了七萬噸煤。你們誰能給我解釋解釋,那多出來的幾萬噸煤以什麽價格賣到哪裏去了?”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頓時麵麵相覷,噤若寒蟬。林華南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臉色變得煞白,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滾落,浸濕了領口。


    見眾人都不說話,王瑞鳳抬起頭,目光如劍般射向身後的王振和何厚土。


    何厚土額頭的汗水愈發密集,他緊張地搓著雙手,趕忙說道:“王市長,那個時候我剛到煤炭公司,對公司的情況還不太熟悉,都是管業務的副廠長在負責煤炭生產。”


    王瑞鳳聽完,冷冷地看了何厚土一眼,又將目光投向書記王振。


    王振微微顫抖著身子,臉上堆滿了尷尬的笑容,趕忙解釋道:“我主要負責黨群工作,業務上的事情我確實沒有過多插手過問啊。”


    王瑞鳳憤怒地將手中的單據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拍,不悅的道:“你倆真是臥龍遇到了鳳雛!”隨後,她伸出手指,直指林華南,厲聲道:“你過來給我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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