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煤炭局局長林華南坐在林華東家中的客廳裏,陽光透過窗戶,灑在略顯陳舊的沙發上。林華東,這位臨平縣政法委書記,麵色凝重地看著林華南,緩緩吐出一句:“在劫難逃。”


    林華南聽到這話,臉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原本就焦慮的神情變得更加難看。他心中一陣惱火,本想著直接拂袖而去,但又尋思在臨平縣,恐怕也沒有誰比這位堂哥更能直接幫到自己了。於是,他強擠出一絲尷尬的笑容,說道:“大哥,你咋能信那些封建迷信的說法呢?你這……你這都把我整不會了。”


    林華東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有些冒失,趕忙解釋道:“華南啊,這些事兒按說確實不該信。但我跟你講,油坊的那個瞎子,真的不一般。聽說就連鄒鏡池有什麽事都要去問那個瞎子。”


    林華南幹笑兩聲,往後靠了靠,心有不甘地說道:“大哥,那些都是封建迷信糊弄人的把戲。咱先不說什麽領導不領導的,鄒鏡池畢竟隻是個退休老頭,石頭縫裏找草籽,閑得沒事做。咱們總不能聽一個瞎子一句話,咱們就不管兄弟了吧?


    林華東微微皺眉,一臉無奈地說道:“不是不管呀,華南。現在這事兒不好辦。就說華北吧,他這次打人,我去看了,下手確實有點重,把人肋骨打斷不說,鼻梁也給打斷了,縣公安局按照正常程序把他刑事拘留。關鍵是現在,整個臨平和幹部群眾都在盯著這件事。如果處理不好,影響不好控製。”


    林華南聽完之後,自然覺得這林華東為了自己的帽子,不願幫忙,有些著急地說道:“大哥,不管怎麽說,我都得為華北出頭。哪有當幹部的不管自己家人的呢?就算稍微違點規、犯點原則,那也算不得什麽嘛。況且我都已經把話放出去了,願意賠錢,賠多少都行。麻坡鄉的陳光宇不也正和幾個頭頭對接嘛。大家都有意願接受賠償,出了諒解書,也都說不再追究華北的責任了啊。”


    林華東耐心地解釋道:“華南啊,形勢比人強。並不是說當事人不追究責任,就可以不進行處罰了。當事人不追究責任,咱們積極賠償,隻能減輕華北的責任,並不能抵消他違法犯罪的事實呀。”


    林華南聽完,嗬嗬笑了兩聲,說道:“大哥,你不能總是給自家人上綱上線的。要是都像你這樣,那咱這領導幹部不就白當了嗎?”


    林華東被林華南說的有些無言以對,思索片刻後說道:“這樣吧,我提議還是給華北找一個律師。上次那個王律師就挺不錯的,法院怎麽判,咱們就怎麽執行。有王律師在,把握更大,啊,是吧。”


    林華南心裏暗自嘀咕:要是法院怎麽判就怎麽執行,我還何必來找你?我直接去找律師不就行了。嘴上卻說道:“大哥,法院判是一方麵。但現在咱們要是提前做做工作,還是有可能不進入司法程序的吧?到時候改成一個治安處罰,打架這種事很常見嘛,是不是?總不能誰鬧誰就有理,誰鬧就處理誰吧?要是這樣,咱們林家人要是被欺負了,是不是也可以去鬧啊?”


    就在這時,林家大嫂端著一盤切好的西瓜,笑容滿麵地走了進來。她輕輕將西瓜放在茶幾上,很自然地拿起一塊遞給林華南,又拿起一塊遞給林華東,說道:“華南說的在理呀。上次老家人那麽過分,咱們都沒追究他們責任。現在是把人打傷了,但打傷人又不是咱們的本意。兩邊打架,哪有不傷人的?華東啊,這事你不僅要管,而且還要管到底,不能因為你是政法委書記,就吃了這個啞巴虧。”


    林華南聽了,連忙指著林家大嫂說道:“哎呀,大嫂,怪不得是大嫂。大哥呀,咱們都要向大嫂學習,這覺悟和認識,才是正常人該有的嘛。大哥,你可別被那些理論政策給束縛住了。誰還沒個七大姑八大姨呀?”


    林華東手裏拿著西瓜,靜靜地聽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他慢慢地咬了一口西瓜,西瓜雖不大,但汁水飽滿,很甜。他思索了一會兒,說道:“那這樣吧,我再和公安局那邊打個招唿,請他們多考慮考慮。”


    林華南又拿起了一塊西瓜道:大哥啊,這個就對了嘛,就像大嫂一樣,一看就有心了,肯定是冰過的。


    林家大嫂笑著說道:“是啊,華南你一進門,我就把西瓜放水裏冰著了。大熱天的,吃塊西瓜解解渴。”


    林華東沉默不語,拿起西瓜就吃了起來。一塊西瓜吃完,他又拿起一塊,吃完之後,頓時覺得心裏舒坦了不少。


    林華南看林華東一心吃瓜,也就看了看表,說道:“大哥,這事就拜托你了。一會兒我還有事,就先告退了。”


    林家大嫂趕忙說道:“華南啊,這馬上就到吃飯的時間了,說啥也得吃個飯再走。”


    林華南中午確實約了秦大海、林華中一起吃午飯,也知道這兩口子平時難得炒個菜,家裏最多的就是饅頭鹹菜。於是起身,不敢多做停留,匆匆往外麵走去。隨著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漸漸遠去,胡同裏已經看不到汽車的影子,林華東和媳婦這才迴到屋裏。


    剛剛坐下,林華東的媳婦就又拿起一塊西瓜自顧自地吃了起來。吃完西瓜,她從兜裏掏出一塊手絹,擦了擦嘴,說道:“你這個政法委書記,抓緊時間把他辭了。”


    林華東有些詫異,說道:“哎呀,我這還有幾年就退休了。總不能在縣人大主任的位置上閑著吧?”


    林家大嫂又拿起一塊西瓜遞給林華東,說道:“你別犯糊塗了。市委副書記的女婿等著進步呢,你卡在人家前麵。現在人家都把位置給你找好了,你還不見好就收。你要走和要你走可是兩迴事。你們林家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你管不了。”


    林華東有些嫌棄地說道:“你這當老師的,好人都讓你當了。我之前說要幫華北,你拉住不讓。這人家華南找上門來,我這邊正頂著呢,你來了之後,又是送西瓜,又是說好話當好人,在我們兄弟麵前搞得我好像不顧兄弟情義似的。”


    林家大嫂將西瓜皮扔在了盆裏,隨手拿起桌麵上的抹布,一邊擦桌子一邊說道:“你們家華北,還有得救嗎?你們那個華南,那可也是個狠角色,什麽事都做得出來。你還和他們摻和在一起。你要是光棍漢一個,我管都不管你。可你下麵還有一大家子人啊,兒子、閨女都在臨平找飯吃,總不能和縣委、政府作對呀。”


    林華東感慨地說道:“哎呀,我都不知道,你一個教曆史的老師,怎麽對政治這麽懂?你沒看張慶合最多在臨平再幹兩年呀。兩年之後,臨平不還是臨平人的天下?”


    林家大嫂白了他一眼,說道:“曆史,能在曆史書上留下一筆的,哪個不是搞政治的高手?你還說張慶合退了。張慶合退了,還有吳香梅、吳香梅後麵還有李朝陽。臨平是臨平人的臨平,也是在共產黨領導下的臨平。我跟你說,你們林家就是曆史書上寫的那種土豪劣紳、地方豪強。我讓你看《資治通鑒》你不看,地方豪強、土豪劣紳,在亂世的時候,或許能稱雄一方,可在盛世的時候,連狗熊都不如,那就是當權者要收拾的對象。”


    林華東聽完,點了點頭,說道:“哎呀哎呀哎呀,你這又給我上起曆史課了。好啦好啦,政法委書記的事,我要再考慮一下。”


    林家大嫂說道:“還想著你們家華中的兄弟接班呢。都社會主義了,你這家族繼承的觀念,什麽時候能改一改?就華中那個水平,我看和華北也差不到哪裏去。你看看我們娘家幾個兄弟,教書育人的多好。”


    林華東聽完,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你這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嘮嘮叨叨沒完沒了。怎麽在你嘴裏,你娘家人都是良民,我們林家人都是壞蛋,我最看不慣的就是你這一點。啊,政法委書記的事,我要在找人商量一下嘛。”


    林家大嫂收拾完桌子,說道:“商量什麽呀?自家的事,自家想清楚就可以了。你和誰商量?你和誰商量,誰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給你出主意。我跟你說,你歲數也不小了,到了這個位置上,要知足。名和利不能雙收,好事也不可能全部被一個人占完。你現在都已經是正縣級的人大主任,還有啥不滿足的?”


    從位置上主動退下來,這對林華東來說確實是一個艱難的抉擇。他雖然對名利要求不多,但也已經習慣了每天都有人請示匯報工作的這種感覺。他默默地從兜裏掏出煙,點燃一支,緩緩地抽著,眉頭緊鎖。一根煙抽完,他又點燃一根,直到抽了兩根之後,才緩緩說道:“這樣吧,我明天就去找縣委張慶合書記,主動提出把政法委書記的位置讓出來。”


    “讓出來?光讓出來可不行,讓出來那是村裏的二傻,你得把人推上去,人家才會誇你是個聰明人。你就主動跟張慶合、李朝陽說,讓年輕人上,你要把時間和精力放在人大工作上。”


    林華東皺著眉頭,看著自己的媳婦一句又一句地教自己做事,雖然心裏覺得有些厭煩,但也知道說得在理,於是感慨道:“你從學校領導位置退下來,真是虧了。我看,你就應該到縣委去當書記。”


    林家大嫂將腰上的圍裙解下來,往凳子上順手一搭,說道:“哎呀,我們這種婦道人家,不過是念了幾天書罷了,能懂什麽官場上的事?還是你們老爺們行啊。”


    林華東看了一眼自己的媳婦,不自覺地撅了撅嘴,心裏暗自思忖:老爺們,老爺們有時候也不行啊。


    林華南出門之後,徑直去找了縣公安局副局長林華中以及通海貿易公司的秦大海。三人在煤炭賓館的包間裏碰麵,包間裏燈光昏黃,桌上擺滿了還未動筷的酒菜。林華南一坐下,就滿臉抱怨地說道:“華中啊,咱這大哥真是膽子越來越小了。我讓他出手幫忙撈華北一把,他也是推三阻四的。”


    林華東是林華中的親大哥,林華中自然不好說大哥的不是,隻是無奈地說道:“哎呀,大哥年齡大了,現在就想著求穩。華北的事情你放心,我在局裏也會幫忙說話的。李朝陽這人不是不通人情,我去和他溝通。”


    林華南往座位上一躺,一臉無奈地說道:“要是平常,華北這個性子,在裏麵蹲上個三年五載都是活該。可現在這不是姓萬的那家小子,又被你們抓起來了嗎?這個時候,多事之秋啊,那小子知道內情,萬一他把事情說出來,怕是要把天都捅個窟窿啊。所以,咱們今天碰個麵,要說一說,下一步咋把人弄出來。”


    說話間,服務員端著一個木製的長方形托盤,上麵擺滿了熱氣騰騰的菜,走進了包間。三人見狀,都暫時停止了說話。服務員將菜一一放到桌子上,林華南抬頭看了一眼,說道:“出門的時候把門帶上。”


    服務員出門後,包間裏又恢複了安靜。林華中拿起酒瓶,在三個酒杯裏倒滿了酒,分別推到兩人麵前。林華南端起酒杯,說道:“大海兄弟啊,這次我的事,真是多虧你費心了。要不是你和大江局長出手,我說不定還在裏麵呢。”


    秦大海連忙擺手說道:“華南局長,您這話說得可就見外了嘛。咱華西書記是市委常委、紀委書記,隻要他開口,什麽事辦不成呢?我哥隻是順水人情嘛。”


    林華南擺了擺手,說道:“此話差矣呀。就像咱們中醫講的,自家人不能給自家人看病。咱們領導幹部遇到自家人的問題,在明麵上還是要迴避的。我和華北的事,華西確實不好再開口了。”


    林華中拿著筷子,對著桌上的菜點了幾下,說道:“這才對嘛。領導幹部之間,哪個不是你提拔我,我提拔你;你幫助我,我幫助你。大海呀,要是沒有大江局長出麵,事情不可能這麽順利。”


    秦大海聽完,臉上露出頗為自得的表情,說道:“這件事客觀來講,確實有大江的功勞,但也少不了華西書記的麵子。剛剛華中說的很對,大家本就是在一個鍋裏吃飯的兄弟,隻要咱們團結起來,要錢有錢,要人有人,還有什麽辦不成的事?如果張慶合真的要收拾萬冠軍,那咱們就跟他打,先從公安局這一關開始打,公安局這關打輸了,咱們打紀委這一關。”


    林華南作為市煤炭局的局長,在前些年煤炭緊俏的時候,身邊朋友不少。但商品經濟開始之後,不少人又漸漸遠離了他。如今,林華西成了市委常委、紀委書記,他身邊的朋友比之前煤炭緊俏的時候還要多。他點頭說道:“大海說的對呀。公安局的丁局長,我倆很合得來。就說我這次能順利出來,丁局長也沒少幫忙啊。他是常務副局長,又是市委大院長大的幹部,是周海英他們那一幫子的。關於萬冠軍的事,我打算再去找他試試,大不了和租車的事一樣,退錢嘛。多管齊下,我就不信張慶合一個快退休的老頭,能和這麽多人抗衡?”


    說完之後,三人高高舉起酒杯,重重地碰了一下。秦大海笑著說道:“你們都是領導幹部,我是一個普通商人。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看在咱們東原官場,大致有三個山頭。第一個就是鍾毅、鄧牧為他們那個山頭,主要是曹河和平安縣的幹部;另一個山頭就是市長齊永林、副市長老臧、財政局長羅明義,還有我大哥啊計委係統的幹部;另外,能說上話的,就是周鴻基他們那一撥老幹部的子弟。這就是咱臨平的三大山頭啊。看起來喊的都是主義,其實心裏都是為了兄弟。你說這三個山頭誰好誰壞?我看沒有好壞之分,位置就這麽多,資源也是有限的,所以啊,都是拉幫結派、優親厚友、排除異己。


    兩人一邊聽,一邊都聽著頭,顯得十分投入。


    秦大海緩緩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說道:從根兒上算,咱們是和市長齊永林在一個山頭上的。雖然齊永林不知道我這號人物,啊,但咱該有的孝敬,還是到了位。徒子徒孫,綿延不絕啊。沒有市長的照顧,咱的生意能做得下去嗎?”


    林華中夾了一筷子肉,放進嘴裏,嚼得津津有味。吃完之後,他端起一杯茶水,喝了一口,說道:“南哥啊,大海說得太有道理了。您說咱們家要不是靠著之前幾個來下放勞動的領導照顧,能有今天這個局麵嗎?要不是那幾個領導都退了下來,華西不早就上正廳了嗎?”他扭頭又看向秦大海,說道:“大海啊,照你這個說法,感覺鍾毅那個山頭好像更有優勢一些啊。”


    秦大海笑了笑,搖了搖頭說道:“你們現在當官的不是常說要用發展的眼光看問題嗎?這官場之上更是要有眼光啊。齊永林多大年紀,鍾毅多大年紀?下一步東原市委書記,論資排輩也該輪到齊永林了。兄弟啊,雖然我沒什麽官職,但我是靠著齊永林這層關係才能發財的,咱們可不能輕易改換門庭啊。”


    林華南淡然一笑,心中感慨萬千,說道:“改換門庭?大海呀,對於普通人來說,能有那麽一個門庭依靠就很不錯了。說句不好聽的,領導紅火的時候去廁所,想幫領導扶鳥的人排隊都能排二裏地,哪裏還輪得上普通人去考慮改換門庭?”


    秦大海聽完,咧嘴一笑,說道:“華南局長,您這個比喻真是,真是太形象了。”


    三人一邊喝酒,一邊高談闊論,不知不覺中,桌子上已經杯盤狼藉。秦大海打了個飽嗝,看著滿桌的殘局,端起杯子說道:“兩位領導把心放寬,放進肚子裏。審計上有句話,不怕人審,就怕人計。臨平縣這麽大的攤子,給張慶合搞點什麽動靜出來,他的審計能過得去嗎?搞掉一個幹部,不是什麽難事。”


    三人又繼續商量了一會兒,林華南端著酒杯道:那這樣,我做個總結發言。迴去之後我繼續找丁剛副局長給平安縣公安局施壓,華中啊,你要幫華北說句話,花多少錢我都認,不能追刑啊。啊,大海兄弟,我晚上要和大江見麵,你也和大江說一聲,繼續想辦法給張慶合施壓,啊,煤炭公司這個搖錢樹,咱們繼續接著搖,啊,接著搖。


    秦大海打了一個飽嗝道:啊,提前祝咱們永林市長,早日接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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