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琳是想告訴樊忠,鋼刀也可以導電。


    可是,已經晚了。


    樊忠擔心皇上安慰,萬一再引來天雷,擊毀宮殿,可如何是好?


    當下瞅準了銅線,直接一刀斬下!


    砰!


    又是一陣白光閃過,銅線被鋼刀斬斷的同時,引發了爆炸。


    樊忠隻感覺得一股大力傳來,震得他手臂發麻,鋼刀脫手而出。


    風箏失去控製,飛入雲層深處,那根飛舞的線頭還在劈裏啪啦閃著火光。


    貝琳這才鬆了一口氣,雖然刀柄不導電,但是下著雨呢,剛才這一刀,看起來幹淨利落,也算驚險至極。


    此時,翰林院所有人都呆若木雞,現場安靜得可怕。


    到了這個時候,他們才不得不開始接受眼前的事實。


    僅僅用一根銅線,就能引來天雷?


    這……怎麽可能?


    猛然間,他們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既然雷電的理論是對的,那麽,其他的呢?


    腳下大地是個球,日月地三星互相繞圈,母豬產後要及時擦拭身體……


    難道這些怪誕離奇的學說,都是對的?


    那本科學百科,真的不是山海經?


    此時,曹鼐也想到這一節,身子頓時一震。


    千百年來,被讀書人視為奇技淫巧的自然科學,竟然是一門大學問!


    怪不得皇上如此看重科學,甚至將這些內容加入到科舉之中。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貝琳卻上前來,在蕭維禎脖子上按了按,發現還有脈搏。


    “快救人,還活著!”


    與此同時,他又去看其他幾人,很遺憾,都已經當場斷了氣,身體都冒煙了。


    隻有蕭維禎,不知為何,還有一口氣。


    被雷擊中,還能活下來,也算是奇跡了。


    不過,高強度的電流對人的損害遠非表麵的灼傷,身體的各個部位,包括神經係統,都會受損。


    這兩人就算能搶救迴來,雷擊造成的器官損傷,怕是也無法恢複了。


    “你們看什麽,快救人啊!”


    貝琳大喊大叫,卻見翰林院的人不約而同地向後退去。


    太嚇人了,天雷啊!


    若是被雷劈死也就罷了,竟然沒死,這不是妖孽是什麽?


    還讓我們去救人,被雷劈了怎麽辦?


    反倒是科學院,有幾人聚過來,七手八腳將蕭維禎抬起來,向太醫院跑去。


    夏天的暴雨來得快,去的也快。


    這邊剛剛清理完現場,烏雲消散,天放晴了!


    就好像老天爺專門給翰林院一次機會,讓他們驗證天雷的力量。


    隻一瞬間,六名大活人,便焦了。


    帶頭的掌院學士蕭維禎,雖然還有一口氣,但是不停抽搐,口吐白沫,也不知道能不能搶救過來。


    翰林院和科學院之間的大混戰就此終結,結果自是不用說,從此以後,翰林院名譽掃地,再也不敢過問科學院的事。


    無他,代價太慘重了!


    甚至有些青年翰林,開始對根深蒂固的儒家學說產生了動搖。


    自然科學真的這麽奇妙?


    一場鬧劇就此作罷,眾人紛紛散去。


    懷恩帶著幾名宦官打掃完,卻看到還有一個人,依然留在當場。


    “童翰林,該去當值了!”


    “哦,就去,就去……”


    童軒胡亂答應著,卻呆呆地望著天空。


    此人是今年的新科進士,剛剛進入翰林院不久。


    他的成長經曆與大多數讀書人一樣,自幼苦讀詩書,獨崇儒家文化,當看到科學院那些怪談的時候,唯一的反應就是嗤之以鼻。


    可是,今天這個結果,在他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瀾。


    自小到大,諸位名家大儒的言傳身教,十餘年寒窗苦讀,樹立起的世界觀,在這一刻,轟然倒塌。


    懷恩看著他發呆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招唿人離開。


    雨過天晴,剛才的雷電消失的幹幹淨淨。


    童軒在大殿外矗立許久,若有所思。


    迴到翰林院,一片死寂沉沉。


    今天的事,丟人丟大發了,在皇上麵前信誓旦旦,和科學院打賭,結果呢……


    賭輸了不說,還賠上五條人命。


    掌院更是生死未卜,這一次,真的是完敗!


    以前,翰林院的人走在路上,如果遇到科學院的,基本上就是當笑話來看。


    可想而知,從今天開始,翰林院隻能夾起尾巴做人。


    童軒心中想的卻不是這些,迴家的路上,他專門去書店買了一本自然科學大百科,迴到家中,便急不可耐地讀了起來。


    印刷出版的這一冊,是針對孩童的科普讀物,用詞盡可能淺顯易懂,但是,其中的內容依然讓他大受震撼。


    特別是看到電這一章,書中寫著,自然界除了雷雲放電,還存在其他形式的電。


    比如說,深海有一種魚,就可以放電。


    魚也能放電?


    童軒有些懷疑人生,若是以往,早就扔一邊了。


    可是,經曆了今天的引天雷事件,還有什麽是不可能呢?


    他努力說服自己,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然後繼續讀下去。


    這種魚通過釋放電流,把獵物擊暈,然後吃掉。


    迴想起今天在奉天殿前發生的一幕,如果真的有動物會放電,用這個功能來捕獵,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手段。


    隻是,書中描寫的那種魚,它身體裏的電是從何來的?


    童軒將電這一章,翻來覆去看了個遍,其中的內容實在太過簡單,相當於給大家介紹了一下,什麽是電。


    一言以蔽之,電就是自然就存在的一種現象。


    同時,也是一種能量。


    隻是不知道如何產生,也不知道如何利用。


    如果有人能將這種能量利用起來,其震撼程度,堪比遠古人學會了用火。


    看到這句話,童軒大受震撼,久久不能入眠。


    第二天一早,他先到翰林院點了個卯,然後出門,轉身來到科學院。


    在這裏,大家都十分忙碌,很少看到人閑聊。


    哪怕是昨天,將翰林院踩在腳下,也不見他們有勝利或是興奮的神色。


    似乎隻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不值一提。


    “請問……”


    童軒隨手拉住一人,對方看了看他,問道:“兄台有何事?”


    “在下童軒,是翰林院修撰。”


    “童修撰有禮,請問何事?”


    童軒說話的時候,心裏是發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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