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將至,狂風大作。


    空氣中水汽濃度極高,讓人有一種窒息的壓抑。


    滾滾烏雲籠罩著整個紫禁城,蕭維禎更加堅定自己的信念,這就是上天震怒,為的就是懲罰科學院對天地不敬之舉。


    朱祁鎮看著這些人滿臉的大義,雖然好笑,心中卻是一陣唏噓。


    科學院編撰百科全書,是希望借此推動自然科學的發展。


    此時的大明正處於從傳統儒學到新型科學的轉型過渡階段,他並不指望所有人都學習這些科普知識,而是希望出現一些敢於質疑的人,而後通過實踐,去證實書中這些事。


    隻要在這天下,有一部分人願意接受科學論證的精神,那麽,這本書的目的便達成了。


    可是,鼓勵你們質疑,鼓勵你們做實驗,不是讓你玩命啊!


    卡啦!


    天空一道炸雷響起,似乎就在耳邊,震得人耳膜生疼。


    朱祁鎮歎了口氣,說道:“蕭卿這又是何苦呢,其實做實驗可以找牛羊等活物替代,沒必要以身犯險!”


    他這番話本是好意,他不願眼睜睜看著一個大活人,就這樣被雷劈死,心中不忍。


    可是,蕭維禎卻不這麽想。


    他要求在殿外親身試驗,除了要打破科學院的騙局,還有另一層原因,就是重新為讀書人正名。


    皇上開新政,對以前的讀書人打壓的厲害,雖然有些人,確實有貪汙受賄,或是濫用職權的事實,這些人該死。


    可是,不能一棒子把所有人打死吧?


    兩千年來的四書五經,儒家治國,為何到了正統一朝,突然就成為糟粕了?


    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因此,他需要證明給皇上,給所有人看!


    天道之理,絕非凡人可以忤逆。


    哪怕你是天子,也要順從天意。


    如果你這個當皇帝的胡作非為,上天必然有所警示。


    可是,現在你把這些全部歸結於自然現象,豈不是說,以後出了什麽事,都是大自然的結果,從此以後,再無失德之說?


    因此,他斷然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退縮。


    看到皇上出言勸阻,他更加堅定的心中的信念。


    “多謝皇上好意,老臣讀的乃是聖賢書,平生修德,何懼之有?若今日真的仗義死節,也算為大明的科學發展作出貢獻,此生無憾!”


    說吧,竟然仰天大笑起來。


    隻不過,這番笑容之中,充滿了不屑。


    在他心中,科學院搞的這些東西,全都是誤人子弟的歪理邪說。


    身後的幾名翰林跟著說道:“請皇上親眼做個見證,今日不滅這妖書,我等愧為聖人門下!”


    這時候,兩個人影急匆匆趕來,正是內閣曹鼐和張益。


    兩人看到此番場景,禁不住苦笑。


    曹鼐雖然不懂如何引雷,卻知道,這樣做很危險。


    翰林院這些人,小的時候,你娘沒告訴過你,下雨天不要站在大樹底下的嗎?


    這是最基本的生活常識啊,怎的還放起了風箏?


    他二人遠遠地喊道:“諸位,都別鬧,要下雨啦!”


    蕭維禎看到內閣首輔來了,神情更加激動。


    “曹公,張公,今日請二位做個見證,看冊,到底有多麽荒誕可笑!”


    轟隆!


    就在此時,又是一聲雷鳴。


    緊接著,暴雨傾盆而下。


    大殿外的所有人,頓時淋成了落湯雞。


    蕭維禎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手指著天,大喊道:“曹公,張公,你們看到了嗎,這天雷高高在上,區區一根銅線就想引天雷,所謂的引雷實驗,有多麽可笑!”


    科學院貝琳等人站在一旁,和這些瘋子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一個個麵沉似水,如臨大敵一般。


    正是因為他們是搞科學研究的,當然知道,任何實驗都有成功的概率。


    關於雷電的實驗,他們是親自操作過,卻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


    如果今天引不到天雷,按理說,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隻是在現在這樣的形勢下,告訴翰林院的人,實驗可能會失敗,就顯得完全沒有了說服力。


    雷聲一次次地響起,烏雲越來越低,時不時閃過電光。


    而那巨大的風箏,已經開始飄入了低矮的雲層之中。


    曹鼐見狀,急得大喊道:“危險,快解開銅線,有什麽話,進殿說!”


    蕭維禎顯然一點退縮之意都沒有,唿喊著:“曹公還看不出來嗎?近來上天頻頻示警,是因為朝有奸佞,皇上動輒誅殺大臣,四處征戰,百姓苦不堪言,此乃皇上誤信了奸賊的結果,這些書冊上的內容,離經叛道,妖言惑眾,分明是想顛覆國本,若不誅殺奸佞,正本清源,彌天大禍就在眼前,懇請皇上三思……”


    酷察!


    猛地一聲驚雷響起,打斷了蕭維禎的長篇大論。


    隻見那探入了雲層之中的風箏,突然之間,發出了一團火光!


    原來是雲層裏的閃電,與這風箏裏的銅片接觸,眾人隻覺得眼前一亮,一道電光猶如銀蛇一般,在空中一閃。


    刹那之間,竟將天空照得驟亮起來!


    所有人震驚地看向天穹,一股清晰可見的電流,瞬間點亮了銅線。


    那巨大的電流,亦亮如白晝。


    而就在此時,蕭維禎還在大唿:“請皇上三思……”


    天雷引下來的電流,如銀蛇一般,迅速穿透了他的身體。


    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


    一瞬間,所有身上纏著銅線的翰林,全都渾身顫抖,口吐白沫。


    大雨中彌漫著一股湖臭的味道,這些人的發須、皮膚、衣服,全都燒焦了。


    全部過程連一秒鍾都不到,所有人甚至來不及做出反應,就結束了。


    翰林院其他人嚇得連連後退,真的引來了天雷?


    曹鼐和張益對視一眼,兩人也不知如何是好,隻得把目光投向貝琳,似乎是在詢問,他們死了沒有?


    貝琳喊道:“先斷了他手中的銅線!”


    可是,這些人唯恐死得不夠慘,銅線在身上纏得緊緊的,風箏還在雲層中搖曳,隨時可以引發第二道天雷!


    樊忠親眼見證了天雷的威力,擔心傷了皇上,從一名禁衛手裏抽出鋼刀,大喊道:“讓開!”


    貝琳急忙勸阻:“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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