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易坊的風波直到半個時辰後方才平息,但影響的深遠超乎了所有人的預估。


    最終那些地痞惡霸活下來的還不到四十人,可見這夥人在平易坊引起了多大的民憤。


    吳苟道曾向肖華飛問過,這算不算是影龍衛動了私刑。


    肖華飛迴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也許在那些有學之士看來或許是私刑吧,但本官寧願把這叫做公審大會。一切由百姓做主,一切讓百姓決定。亂世需用重典,前方正在打仗,家裏實在不能亂。否則將士們在前麵打死打生還有什麽意思。”


    肖華飛在百姓的歡唿聲中登上馬車,這個世界他既然來了,就總要為這裏的人們留下點什麽才行。


    至於地上那些地痞的屍體,則交給姍姍來遲的順天府處理,相信經過此事,順天府的某些人做事會收斂許多。


    影龍衛當夜從刀哥的家裏共解救出十四名女子,據圍觀百姓迴憶現場情況慘不忍睹,幾乎每個女孩子都被打的遍體鱗傷,有三人甚至被摧殘的奄奄一息。


    夜色深重,不是一兩個清官就能撕開的。


    肖華飛明白,吳苟道也明白,可若要什麽都不做,百姓豈不是活得更憋屈。


    迴家的馬車上,肖華飛閉目無言,手刃刀哥讓他稍稍發泄了下心中的戾氣,但究其根源還是大晉的律條已經形同虛設。


    如今想要解決這個問題已難如登天,這一種自上而下的頑疾,肖華飛翻閱著腦海中過往的曆史知識,想要找到破局的辦法。


    馬車行至肖家所在的街口突然止住,不久後吳苟道掀開車簾,打斷了肖華飛的思緒。


    “大人前麵有輛自稱是相府的馬車等在街口,馬車上並沒有相府的標記,聽那管事說有相府的貴人在那輛馬車上,想請大人過去一敘。”


    肖華飛疑惑的睜開眼睛,心想難道丞相府的耳目這麽靈光,自己剛在平易坊做下的事,人家馬上就知道了?


    盧丞相作為帝國當之無愧的第二人,派人屈尊降貴到街口等著自己,這事讓肖華飛覺得很蹊蹺。


    不過容不得肖華飛多想,相府的麵子他不能不給,馬上帶上吳苟道下了馬車,先是打量了下對麵的馬車,見並無異狀,才緩步向前靠近。


    沒等肖華飛帶人向前多遠,相府的馬車上便下來一人,離得老遠就對肖華飛拱了拱手,看上去官範兒十足。


    肖華飛停住腳步,對著這人還了一禮,那人行禮後向著肖華飛的方向迎了上來。


    吳苟道此時的精神比較緊張,背著手朝身後打了一個戒備的手勢,肖華飛的幾名侍衛瞬間圍了上來,死死盯住對麵之人的一舉一動。


    那人沒有帶任何隨從,隻身來到肖華飛身前五步處停住,再次拱手對肖華飛說道:“在下姓張名世鐸,是相府的幕賓之一,平日裏替丞相大人整些書冊案牘之類的雜務,今日冒昧來訪,還請肖大人見諒。”


    肖華飛謙遜的迴道:“有勞張先生深夜來訪,不知張先生此來可是替丞相大人傳話?不如到本官家中喝杯茶,坐下來慢慢聊。若是丞相大人有命,本官自當照辦。”


    張先生看了眼肖華飛身邊的侍衛,爽朗笑道:“就不登門打擾了,丞相大人隻有幾句話讓在下傳達,不知肖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肖華飛斟酌片刻,向著自己的馬車那邊抬手一請,“那就請張先生到本官的馬車上說話吧,請張先生放心,本官身邊這些人都是可靠之人,不會有絲毫風聲傳出去。”


    張先生不以為意,朝著肖華飛拱下手,請肖華飛帶路。


    張先生能當上盧丞相的幕僚,自然是心思機敏之輩,當然知道肖華飛這種影龍衛出身的人,肯定時刻提防著別人,當下也不說破,大方的跟著肖華飛上了肖家的馬車。


    二人坐定後,肖華飛道:“本官今天在宮裏議事時,還見過丞相大人,並未見丞相大人對本官有何差遣,不知丞相大人那邊有什麽要緊公事,深夜請張兄來轉告。其實若是丞相大人有命,明天差一書吏寫下相命,直接送往影龍衛衙門就行,本官見到後還能不照辦嗎?”


    肖華飛的話裏柔中帶剛,特意強調著公事,其實就是在告訴對方,私人請托最好就不要張嘴了。


    眼看著邊關大戰在即,肖華飛可沒心情替他們處理一些見不得光的事。


    張先生將雙手撫在膝蓋上,胖臉上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等肖華飛把說完後,才低聲說道:“肖大人此去劍北關為國分憂,實在功莫大焉。在下就是一直腿腳不太好,否則定請命與肖大人同去。”


    肖華飛明知對方是客套話,卻也不能不接,“張先生貴為相府幕僚,想必定有過人之才,若是丞相大人肯割愛,本官就是用轎子抬,也要把張先生抬到劍北關去。”


    張先生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眼前這年輕人果然不太會聊天啊。


    劍北關是苦寒之地,外麵又有幾萬北周大軍圍困,現在到那個地方去不是作死嗎。


    張先生自問不是喜歡作死的人,當下不再談去劍北關這個問題,轉而問道:“肖大人可知此去劍北關要經過多少座府縣?又有幾座常平倉可以調轉糧食?”


    這句話可是問到了肖華飛的知識盲區,原本他想今晚讓吳苟道講講的,現在被人家問住了,心裏難免有些尷尬。


    不過以肖華飛臉皮的厚度,自然不會被這種小事難倒,肖華飛轉而說道:“夜已深了,張先生要是有事還請說吧,眼下的京城並不太平,張先生還是早迴相府的好。”


    肖華飛現在當官時間不長,但對官員臉厚心黑那一套用得越發純熟。


    再說來人不過是一個相府的幕僚,肖華飛能請他上馬車談事,完全是看在盧丞相的麵子上。


    如果此人再當著肖華飛擺什麽高姿態,想要自抬身價,肖華飛也不打算再慣著他。


    有那麽一種人,本身啥也不是,隻不過是因為攀上了高枝,就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張先生訕訕一笑,態度變得端正了些,正色對肖華飛言道:“此去劍北關,有三座大的常平倉,按說這些倉裏在賬麵上是豐盈的,糧食布匹存有很多,應該足夠此次肖大人支用。”


    肖華飛,“......”


    張先生見肖華飛不接話,隻能繼續說道:“但國朝地方州府的賬目嘛,嗬嗬......肖大人久在地方,應該比在下清楚些。丞相大人今夜讓在下來,就是想提醒肖大人,劍北關是大晉的命門不容有失,還請肖大人無論如何也要把糧食運過去。”


    肖華飛仔細咀嚼張先生話裏的每一個字,心中那種暴戾之氣未免又再次升騰起來。


    張先生此來分明是告訴肖華飛,各州府裏的常平倉裏,可能沒有賬麵上那麽多的糧食,或者說根本就不夠支援劍北關所需。


    常言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如果沒有糧草支援,就算肖華飛帶到劍北關十萬大軍又有什麽用。


    肖華飛的眼神越發冷冽,讓張先生感到馬車內有溫度急降。


    張先生說完要說的話,馬上拱手道:“在下要說的話說完了,相爺還等著在下迴府複命,還請肖大人早些休息,明天可能宮裏還要找肖大人問話。”


    肖華飛一把拉住張先生,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先生的話是說完了,可本官還有些話要請教,先生還是說清楚了再走,到時本官會讓人護送先生迴複,誤不了相爺的事。”


    張先生無奈隻好重新坐下,吳苟道聽到裏麵的動靜,在車外說道:“大人可有吩咐?”


    肖華飛冷聲道:“沒本官命令,附近不許任何人出入,等本官和張先生談完了,你再派人護送先生離開。”


    張先生隻聽車外吳苟道對著眾侍衛吩咐道:“傳大人軍令,閑雜人等不許靠近,無大人命令,任何人不許離開。”


    “遵命!任何人不許離開!”,眾侍衛也不管是不是深夜,均一起大聲應命,嚇得張先生心髒跟著停了半拍。


    肖華飛等外麵喊完了,才對張先生問道:“聽先生剛才的話,應該經常幫助相爺梳理各地的文書,對各處常平倉的真實情況有所了解。那麽本官請問,各地常平倉現在到底有多少糧食,若是大軍所需不足,丞相大人想如何解決,本官又該如何配合?要知道本官是影龍衛的人,照理說隻聽殿下的諭旨行事。不能誰扔過來個爛攤子,本官就接吧。”


    肖華飛這次說話完全沒了以往的人情練達,盧丞相這是在開什麽玩笑,要知道前麵正在打仗,一個不留神可就國破山河在了。


    到時北周鐵騎入關,天下生靈塗炭,這個罪過肖華飛自認背不起。


    這些文官們是腦子壞掉了嗎?現在還在玩什麽含含糊糊。


    肖華飛此時已打定主意,要在今晚把話說透,否則這活沒法幹。


    張先生沒見過這麽不給他麵子的官員,心中對肖華飛暗罵不已,以往他到誰的府上不是香茗好酒供著,沒想今天到了肖華飛這裏算是吃了癟。


    這年輕人這麽幹,就是把路走窄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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