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華飛見到現場的百姓並無欣喜之意,心中不免疑惑,這劇本是不是哪不對啊?


    百姓們不是該踴躍歡唿,對肖華飛千恩萬謝,感激影龍衛幫助他們掃清了此地的毒瘤嗎?


    肖華飛在這些人眼中看到了深深的不信任與懷疑。


    吳苟道熟知市井裏的潛規則,在一旁提醒道:“大人不如將老坊長請到一邊,坐下來慢慢聊。”


    肖華飛點點頭,派人將老者請到附近茶樓,等樓內隻剩兩人後,用柔和的語氣問道:“老人家,街坊們這是怎麽了,本官看大家對抓住毒蛇幫這一夥人,好像不太高興啊。本官聽聞老刀這夥人在此為禍一方,害苦了不少良善人家,這個總該不假吧。”


    老者不敢直視肖華飛的目光,連忙低頭迴道:“迴老爺話,小老爺抓了這夥人,大家心裏當然高興。隻是不知道小老爺想如何處置這些人呢?”


    肖華飛正色道:“當然是名正典刑,本官絕不會放任他們不理,這幾天就會將他們充軍發配。”,觀察了老者的反應,肖華飛繼續說道:“他們這些人十之八九,不會活著迴來了。”


    老者膽怯的偷看了眼樓外跪著的刀哥,小聲繼續問道:“那對這個刀爺呢,是不是還是抓去大牢呆幾天就算了?以前刀爺他們這些人被抓進去不知多少次了,可是還沒等屁股坐熱乎,就讓順天府的老爺們放出來了,出來後對告發他的那戶人家又打又罵,直到把那家人逼出了京城。


    可是人是死是活,最後又去了哪,卻沒有街坊知道。聽刀爺那些兄弟喝醉了說,他們在城外把那戶人家活埋了。小老爺您想,要是過不了幾天,您老就把人放迴來,倒黴的不還是這裏的百姓嗎?小老兒年紀大了,生死早就看開,所以才鬥膽和老爺說些實話。”


    肖華飛拉住了老者的手,稍微用力搖晃了下,“本官不管別的老爺怎麽斷案,但我向您老保證,這個什麽刀爺注定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他們這夥人也不會有一人,能迴來禍害大家。您有什麽事,大可以放心對我講,我給你做主。”


    老者聽到此言,瞬間有渾濁的老淚流下,撲通一下跪倒在肖華飛麵前,哭訴道:“青天大老爺啊,小老兒冤枉啊,這個畜生帶人搶走了小老兒唯一的女兒,現在關在他家裏生死不知,求大人替平易坊的百姓們做主。”


    肖華飛攙扶起老者,請老人坐迴到椅子上,等老人心情平複一些後,才問道:“本官有一事不明,還請老丈解惑。”


    老者欠身道:“請大人垂問,小老兒必知無不言。”


    肖華飛道:“您老不管如何也是順天府備了案了坊長,按說不該被老刀這些人欺辱才是,以往這些事情,你們就沒有報官,順天府難道就看著不管嗎?”


    老者長籲一聲,搖頭歎道:“報了啊,怎麽沒人報官,可是大人您是不知道啊。這刀爺是府尊大人的內弟,和順天府總捕又是結拜的兄弟,這層層疊疊的關係壓著,您說誰會為我們這些百姓做主呢。


    小老兒雖是坊長不假,可也不過是他們推到前台的泥胎木偶,就算有心上告,可小老兒又能向誰去告呢?還能去皇宮找皇爺做主嗎?那午門是我們這些百姓們能去,能靠前的嗎!要是大人蜻蜓點水的走個過場,等這夥人事後報複起來,誰又能替大夥作主?”


    老者小心的看了眼肖華飛的表情,低聲道:“再說刀哥這夥人有錢有勢,官麵上又吃得開,別說那些百姓,就算小老兒,也不信大人會因為幾個平頭百姓的冤情,和他的那些後台翻臉。話說你......他們那些當官的,還有不喜歡銀子的?”


    肖華飛終於明白了外麵百姓心裏的擔心,這不是百姓不希望正義,而是被官惡勾結嚇怕了。


    百姓們是怕肖華飛也和那些貪官一樣,同樣貪圖刀哥這些人的銀子,然後再和這些地痞無賴稱兄道弟。


    肖華飛有些無言,既對朝中的那些所謂同僚無言,又對百姓們甘於沉默無言。


    那些朝中同僚們正在踹爛大晉這艘破船,拆了船板迴家蓋房子。


    而百姓們不是沉默中死亡,就是在沉默中爆發。


    肖華飛進而想到,如果有一天,刑部將牢裏那些有錢有勢的惡人放出來後,人心又將如何?


    那些惡人交了銀子出來後,會更加變本加厲的禍害百姓,心中再無對律法的敬畏可言。


    因為他們有銀子和貪官為他們開脫,會極大助長他們的囂張氣焰。


    強搶民女不算什麽,交銀子了事。


    當街打人不算什麽,交銀子了事。


    銀子的多少成了衡量有罪與無罪的唯一判定指標,那還有什麽公平公道可言。


    他們會用手中的銀子踐踏大晉所有的律條,成為法外之人,人上之人。


    外敵壓境,內憂紛擾。


    那樣的大晉還能走多遠,肖華飛不敢再想下去。


    堅固的堡壘從來不是被外人攻破,不能這樣等下去了。


    肖華飛霍然起身,對老者安慰道:“一會本官就會派人去那刀哥的家中抄家,老丈可叫有同樣遭遇的百姓一同前去,接親人迴家!”


    肖華飛說到此處頓了一下,想了措辭才堅定的說道:“本官馬上就要去邊關,不敢保證能護著大家多久,但隻要本官還活著,就不許本官眼前有欺壓百姓的惡人存在!”


    說完,肖華飛留下了還在迴味話中意思的老坊長,再次來到街口的百姓麵前。


    肖華飛當著所有百姓的麵,將身體站的筆直,伸手一指跪在地上的老刀,“大家心裏在怕什麽本官能猜出來,無非是擔心這些雜碎,過幾天又完好無損的站在各位麵前。”


    眾百姓麵麵相覷,把目光重新集中到肖華飛身上,想知道這位看上去年紀不大的官爺,到底想要幹什麽。


    肖華飛不再多說,迴身抽出吳苟道腰間的鋼刀,毫不猶豫對著刀哥的脖子砍了下去。


    刀光劃破夜空,如一條雪白的白練,霎時間血光四濺。


    刀哥腔子裏噴出的血,一下噴出一丈多遠,人頭隨著慣性滾出好遠,直到到街口的百姓腳前方才停住。


    刀哥用死魚一樣的眼神,看向那些被他常年欺壓的百姓身上,眼中僅存那種不信與不甘,終於隨著生命的消失而消散。


    肖華飛當街砍下刀哥人頭的情形,嚇得眾百姓發出一片驚唿,但無人捂住自己的眼睛,所有人就死盯著地上的人頭,眼中有仇恨的目光閃動。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有人喊出了一聲,“青天大老爺!殺得好!殺死這群畜生,還我們一個公道!”


    “殺得好!”


    “我們要公道!要公道.....”


    “我可憐的女兒啊,你要是在天有靈,就睜開眼看看吧,今天你的仇終於報啊哇!”


    人群中發出一聲聲聲嘶力竭的叫喊,就像壓抑了許久的火山終於爆發。


    百姓們抓起手頭能撿起的東西,向著這些地痞惡霸們的身上砸去。


    有幾名情緒激動的婦人,直接撲到幾個身上連抓帶咬,恨不得撕下他們身上的血肉吃到肚裏。


    跪成一排的地痞無賴們被嚇得桃瑟瑟發抖,很多人被眼前這種景象嚇得尿了褲子。


    天道有輪迴,蒼天饒過誰!


    肖華飛平靜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不許影龍衛力士阻止百姓發泄心中的怒火。


    吳苟道看到幾個地痞已被人撕咬的血肉模糊,眼見著便活不成了,於是在肖華飛身邊請示道:“是不是讓兄弟們管一管,打傷打折手腳都不算大事,可要是把這百八十人全弄死了,怕大人不好向殿下那麵交待。”


    肖華飛麵無表情的將手中鋼刀遞還給吳苟道,開口說道:“你要相信百姓們分得清是非好壞,你看被打得最狠最兇的,也就是那麽幾個人,想來這幾個雜碎,肯定是平日裏做下壞事最多的惡霸。按你說什麽叫公道,什麽又叫正義?本官認為,有罪就要當場罰,多等一刻就是不公道,不正義!”


    吳苟道見肖華飛不在意,當下也不再勸,他心裏也對這些地痞惡霸厭惡之極,隻是吩咐侍衛保護好肖華飛即刻。


    至於那些惡人最後能活幾個,吳苟道和肖華飛一樣,跟本不關心。


    就像肖華飛說得那樣,百姓有最樸素的是非觀,而這種事非關就是構成大晉法理的基石。


    若是法條已無法保護百姓,那讓百姓自己去尋求正義與公道,就會成為無力阻上的必然趨勢。


    肖華飛領著吳苟道往後退了退,不想讓那些地痞的髒血再濺到身上,然後才對吳苟道說道:“百姓們心中希望的,就是朝廷必須做的事,反之,如果百姓們一致反對的,就是朝廷需要改善的地方。隻不過這話說起來簡單,做起來極難,本官今日算是在百姓心中點了把火,希望他們以後麵對不公時,敢於站出來,能夠相信律法,而不是等什麽青天大老爺。”


    吳苟道小聲反對道:“可咱們大晉官不會個個像大人一樣,他們需要美酒佳肴,需要銀子美女,需要大宅奴仆,需要他們能看得上眼的一切。”


    肖華飛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我和你不一樣的地方就是,我相信眼前這些百姓。一樣的地方就也我也不信那些同僚,但你要相信我的判斷,一切總會好起來的,就問你本官現在煲的這鍋湯,是不是還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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