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苟道與肖華飛正在房子中說話,門外再次傳來響動,肖華飛衝吳苟道擺手,屋中此時安靜下來,李雷輕輕起身緊貼著房門,注意著外麵的動靜。


    屋裏幾人聽到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響起,“剛才偏院失火,大家搶救不及,等軍爺們幫著把火撲滅,我們才發現老太爺有一個重孫不見了,敢問軍爺,肖大人是否在屋內,小人想要求見。”


    王老虎用他那獨有的大嗓門,衝著來人吼道:“我們這裏可沒發現什麽身上臉上有燒傷的孩子,你家孩子丟了不去街上找,跑我們大人門口瞎找什麽?我告訴你,爺身後這間屋裏肯定沒你家孩,活爹倒有一個,別說我沒提醒你,這位爺脾氣不好,沒事少在這廢話,全給老子滾迴去內院去。”


    肖華飛用手扶額,無聲地衝著吳苟道苦笑,看來王老虎這輩子是學不會如何打馬虎眼了,這幾句話說完不就等於告訴人家,孩子就在肖華飛手裏嗎。


    吳苟道覺得自己給肖華飛惹了麻煩,此時有些不好意思,抬手衝門外一指,意思他要出去對付那人。


    沒等肖華飛有所表示,門外那人又說道:“影龍衛的兄弟們今夜幫助齊家滅火,一定十分辛苦,我家老爺特命我備薄禮前來感謝,不知這位將軍可否通稟一下肖大人,讓我當麵將禮物奉上。”


    王老虎嗤笑一聲,不過語氣沒有剛才那麽僵硬,開口說道:“我們老家有一句話,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想必你與你家老爺都沒安什麽好心吧。你把禮物給我瞧一下,我看看有多薄,如果禮真太薄,我勸你還是迴去找你家老爺再要點,我家姑爺可不是三瓜兩棗,就能打發得了的。”


    王老虎是越說越跑偏,肖華飛搖下頭,親自站起身,將房門打開,隻見外麵站著一個中年男人,他身後帶著一個家仆打扮的人,手上還捧著一個小匣子,正在門外和王老虎交涉。


    王老虎見到肖華飛出來,李雷也目光不善地跟在肖華飛身後,心裏知道他剛才話說得有些過了,連忙一撇嘴,把頭轉向一邊,盯著齊家大門上的碩大燈籠發呆,好像想要從上麵看出花來。


    那個中年人見正主出來,就要帶著笑臉上前,李雷搶先一步攔在肖華飛身前,將中年人與肖華飛隔開。


    肖華飛借著這個機會,手背在身後衝著吳苟道一比劃,吳苟道馬上會意,笑著向肖華飛一抱拳,也不說自己要去幹什麽,便出了房間,向大門外的軍帳走去。


    等吳苟道快步鑽進軍帳,肖華飛才冷冷對那中年人說道:“你們齊家今夜有事,忙得睡不著,那是你們的事,與本官無關,本官還要睡覺,你就請迴吧。”


    中年人見肖華飛現身趕人,連忙厚著臉皮一拱手,轉身將匣子從仆人手中接過來,當著肖華飛的麵打開。


    肖華飛越過李雷的肩頭,歪頭向匣子裏一看,隻見裏麵放著十錠泛著金光的元寶,下麵還壓著幾張看不清麵額的大張銀票。


    中年人見肖華飛沒再趕人,連忙說道:“今夜勞煩影龍衛的兄弟們幫助齊家救火,我家老爺甚是感激,當然這一切全是肖指揮使調派有方。老爺特命小人,奉上薄禮,還請大人笑納。然後還有一件小事,想請大人幫忙。”


    肖華飛衝李雷一晃下巴,李雷便伸手將匣子合上接過,單臂夾在腋下,不過另一隻手還是重新插迴懷裏,警惕地盯著眼前的二人。


    肖華飛等李雷安排妥當,才笑著說道:“這麽看還是戶部有錢有糧啊,像我們影龍衛這種窮衙門,晚上當差都沒一口熱水喝。既然心意送到了,你請迴去吧,就說我代兄弟們多謝齊尚書的賞賜。”


    肖華飛說完轉身就在迴屋關門,這下中年人不幹了,他趕忙上前想要拉扯肖華飛的衣袖。


    李雷見狀上前一步,把還在愣神的王老虎叫過來,二人把中年人攔在門外,根本無法前進一分。


    中年人見靠近不得,銀子又落入人家手中,便有些心急,他這樣迴去沒法向老爺交待,嘴裏口不擇言的衝肖華飛嚷道:“姓肖的,你收了我家老爺的銀子,怎麽連點小忙都不肯幫?這是要吃幹抹淨嗎,那孩子是齊家的骨血,你必須交出來給我迴去!”


    肖華飛見這人大喊大叫,頓時有些不悅,轉身皺眉斥道:“給本官閉嘴!小心本官告訴你汙人清白,你哪隻眼看到本官房中有你所謂的齊家孩子了?再說你是民是官,是官的話又官居幾品,膽敢對天子親軍的副指揮使大聲喝罵!”


    肖華飛緊接著眼睛一眯,話語中帶上一絲寒意,一字一句地向中年人繼續威逼道:“莫非你想行刺本官?”


    王老虎一聽行刺二字,瞬間像打了雞血,連忙抽出腰刀,二話不說將刀鋒架在中年人脖子上。


    冰涼刺骨的刀鋒與皮膚一接觸,嚇得中年人連舉手僵住,不敢做出一絲讓人誤會的舉動。


    門口那幾名護衛大門的影龍衛力士,見這麵亮刃,也馬上快步聚攏過來,將中年人與那個家仆圍在中間,十數雙眼睛死死盯住這兩人。


    中年人此時在心中懊悔不已,後悔剛才不該逞強,要知道連二位尚書老爺,都沒在這年輕指揮使麵前占到便宜。


    如果放在昨天以前,像肖華飛這種不上不下的官階,連進入齊家正門的機會都沒有,若是不花上個幾千兩拜門錢,連走後門入府的資格都爭取不到。


    可是今日不同往昔,掉毛的鳳凰不如雞,中年人隻能低聲下氣地解釋道:“大人千萬別誤會,小人是府裏的二管家,剛才火起時,府裏有孩童因大火走失,府中遍尋不得,老爺與老太爺平時最愛那個孩子,此時正是憂心不已,特命小人四處尋找。”


    中年人說到此處,抬眼看了下肖華飛的臉色,才又說道:“府裏今夜又沒有外人進入,有人猜測,可能會有影龍衛的兄弟們看到過那個孩子,所以小人方才一時情急,口無遮攔,還請大人恕罪。”


    肖華飛麵露擔憂對中年人安慰道:“剛才有人奏報,說府中失火,本官一向慈悲為懷,喜好助人為樂,便同意大家去幫著救火。不想這中間還有孩童走失,誰家孩子不是家大人的心頭肉,這可是頭等大事!”


    肖華飛向著圍著二人的影龍衛力士虛情假意地大聲詢問,可曾見過一個因火走失的稚童,眾人不用吩咐便紛紛搖頭。


    中年人還要再說,肖華飛衝他一攤雙手,讓開房門,然後才開口說道:“這位二管家,想必你也看到了,本官這裏可沒有你要找的人。”


    中年人伸長脖子一望,不大的小房間裏,哪裏有什麽孩子。


    肖華飛見中年人進退不得,大手一揮,對他說道:“你還是對本官了解不夠啊,本官但凡聽到有孩子受苦,便氣得牙根癢癢,恨不得弄死那群禍害孩子的惡人。這些人要是撞在本官手中,管保叫他十死無生!雖然你對本官多有誤解,不過本官願意派二百兄弟,入內宅幫助齊家尋找孩童......算了,經你一鬧,本官也睡不著了,這就跟著兄弟們一起入府尋找。事不宜遲,咱們這就出發吧。”


    肖華飛一番話嚇得中年人腿肚子直抽筋,他要是真把這個禍害再引入內宅,鬧出什麽事端來,老爺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中年人連連擺手道:“府門口有貴部屬守著,想來那孩子也走不遠,此事不敢再煩勞影龍衛的兄弟與大人,小人這就迴稟老爺,那孩子定是沒有離府,隻需大家在府中尋找即可,想來一會便可找到。夜色已深,不敢多打擾大人休息,小人告退。”


    中年人說完,不等肖華飛迴話,便帶著仆人落荒而逃,肖華飛還在後麵對他喊道:“本官這裏人手多,眼神好,需要幫忙找人找東西,盡管派人過來打招唿,不過就不用備什麽薄禮了。”


    等中年人走得不見蹤影,肖華飛讓那些力士守好大門,帶著李雷與王老虎迴到房中。


    李雷將匣子放到桌上,讓王老虎在房中休息,他到外麵去替班守夜。


    肖華飛沒看那匣子,轉身迴到床上,想要睡一會,王老虎手快,再次打開匣子,見到裏麵的金元寶與銀票,感歎得直咂嘴,對肖華飛說道:“這齊家實在太有錢了,大幾千兩銀子送出手還說是薄禮。姑爺啊,不是我說,這當官太好賺了吧,全天下的官都像他們這麽有錢嘛?”


    肖華飛心中不知怎地,胸中有一股鬱悶之氣散之不去,按說他今晚收入不錯,該高興才是,可是他見過齊府的排場與出手後,就是高興不起來。他將披風緊了緊,把頭轉向牆壁,背著桌麵上的燭光閉目假寐。


    王老虎不是貪財的人,看了幾眼元寶與銀票後,將匣子合上推到一邊,在桌上清出一場能讓他撫案睡覺的地方。


    王老虎在臨睡前,再次向肖華飛的後背問道:“姑爺你睡了嗎?你說他們這些錢都哪來的啊,為什麽我爹娘以前沒白沒黑的種一年地,到頭還是吃不飽,而官老爺們隨隨便便就能拿出來幾千幾萬兩啊。”


    肖華飛沒有迴頭,用極其扭曲的語調迴道:“有人說你爹娘那樣的人受窮挨餓,是因為他們太笨,是讀書太少,是他們太懶惰,老虎你信嗎?”


    “信他奶奶個球!”


    王老虎的迴答,基本印證了肖華飛心中的想法,下民不是那麽好欺的,隻是懂得這個道理的人不多,自發覺醒的過程很慢,往往會伴隨著巨大的傷痛。


    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那是基於五千年文明基因寫就的偉大信仰與情懷。


    來自於祖先的光榮與果敢,讓那位偉人敢於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帶領著一個最古老的民族走出低穀,迴憶起偉人苦難與光輝的曆程,讓肖華飛對眼前發生的一切愈發感到不滿。


    王老虎不信的那些胡說八道,肖華飛同樣從未相信,隨波逐流固然安穩,甚至還會充滿庸俗的快樂,可那種基於社會運行理念的衝突感,常讓他覺得很迷失。


    帝王將相,才子佳人的確喜聞樂見,那是因為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可當人活不下去的時候,所有的美好敵不過腹中的饑餓感,就像李雷,王老虎,孫喜,像黃石寨那些雖然活著,卻不知如何活下去的窮人們。


    這些需要改變,即使很小,很慢地改變,凡事總該有個開端,不是向好,就是向壞。


    按照事物的發展的客觀規律,一件事情往往隻要有了一個缺口,一切就會滑向不可控的深淵。


    在肖華飛反複思索中,天色漸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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