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的蠟燭已經換過五根,再有二個時辰,天邊便會放亮,馮克明坐在沒什麽家具的廳堂中,焦急等待。


    一個平日打理這座宅子的啞巴老仆,為火盆裏又添上一捧木炭,待炭火旺起來後,他便退出了房間。


    馮克明靠在椅子上,一夜未眠,他得到有人去半路截殺的消息太晚了,現在隻能希望肖華飛命夠硬。


    雖然下麵千戶們各有心思,但可用的手下,馮克明這十來年,手頭還是存了些,早知如此,說什麽也要給肖華飛那裏再塞點人過去。


    突然間掛在牆上的銅鈴被不知連著哪的細線拉動,鈴聲打破了廳堂的安靜。


    馮克明驟然起身,感覺大腦一陣眩暈,他強自穩了穩身形,先是吹滅蠟燭,蓋好炭盆,而後才走到牆壁麵前,找到一塊活動的青磚用力向裏一按,一陣機括傳動的聲音響起,牆壁先是向裏凹陷,然後又向左拉開,閃出一條漆黑的暗道。


    隨著牆壁開啟,廳堂的大門也隨之打開,悄無聲息地走進二十名家仆打扮的人,他們將馮克明擋在身後,每人手執強弩,用泛著幽藍的箭尖對準了牆壁裏麵的通道。


    不多時通道裏麵有一絲光亮閃動,應該是有人舉著火把正向外走來,家仆們屏住唿吸,全身肌肉繃緊,隻等裏麵的人露頭。


    那道光亮離著出口還有二三十步,有人便對著外麵喊叫,“指揮使大人到了嗎?我是王書吏啊,我把副指揮使活著帶迴來了。”


    馮克明沒有答話,那光亮也沒有向外移動,過了十個唿吸,那聲音才又喊道:“大哥不帶嚇人啊,我走了一夜,你要是在快點吱一聲。”


    馮克明沒好氣地說道:“這沒有你大哥,快說暗號!否則我就讓人射箭了!”


    暗道裏麵的人猶豫半天,略帶羞恥地說道:“指揮使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文才武功,天下第二。”


    直到這人喊了三遍,馮克明才笑嗬嗬地迴道:“甚好,是自己人快出來吧。”


    馮克明向兩一擺手,身邊那二十人才收了強弩,侍立到一邊,不過他們還是小心地盯著通道,以防有變。


    不多時王書吏舉著火把,帶著肖華飛一行人走出密道,肖華飛問王書吏為什麽是天下第二,王書吏白了一眼,手指向天上指了下。


    眾人出了暗道,王書吏隨意地衝馮克明拱下手,便跑到火盆邊上取暖,這一夜冒雪趕路,對他這個年紀的人來說實在難熬。


    肖華飛身後跟著三名百戶,分別是吳苟道、馬遠、米富貴,鄒通與晉彪帶著其餘人留在城外的客棧中休養。


    臨進密道前,鄒通特意囑咐肖華飛別忘了給他留一間向陽的房子,肖華飛笑著答應,還不忘告訴晉彪,如果晉彪願意搬過來,會給他同樣留一間好房子,這次的危機,多虧了二人拚死阻敵,肖華飛不能厚此薄彼。


    王書吏的人走在最後,他們押著肖華飛抓來的六名犯人,黑衣人的活口隻留了四人,其中居然有那個黑衣人首領。


    鄒通不負厚望,縱馬緊追那匹拉稀的戰馬,發出一箭將此人生擒。


    黑衣首領腿上中了鄒通一箭,不過沒有生命危險,再就是清醒過來的齊、鄭兩名犯官。


    肖華飛搶先上前向馮克明見禮,紅著雙眼說道:“多謝指揮使大人派王書吏來營救下官,要不是王書吏帶了大量騎士來援,屬下恐怕就迴不來了,即便有三百騎士來援卻沒有幫屬下解決一個敵人,屬下的這幫兄弟,一路血戰折損過百人,這趟差事辦得真是舉步維艱,困難重重,步步驚心,九死一生,喪心病狂.....”


    事已至此,肖華飛知道責怪馮克明沒有多大用,這不是馮克明安排的襲擊,開始替兄弟們向馮克明索要些利息,至於血仇得衝主謀來報。


    馮克明聽得臉皮直抽,心中原有的愧疚居然淡了不少,安排那些仆人帶著其餘進城的人員先去吃飯,把犯人們看管好,他拉著肖華飛到了一間密室細談。


    肖華飛邊吃邊與馮克明在密室中談了將近一個時辰,商量好天亮後的一應對策。不過馮克明沒有審問黑衣人首領,更不許肖華飛審問他們,他不希望肖華飛牽涉過深,引起皇帝注意。


    肖華飛心中對此事的前因後果,早已猜出大概,除了那些大家族,誰還能使喚動黑衣人這樣的角色,不問就不問,不耽誤他替死難兄弟們報仇。


    馮克明帶著肖華飛從這所宅子裏離開時,馮克明親手將密道的斷龍石放下,密道中響起轟隆的坍塌聲,等牆壁再次合攏時,這條密道已被密實的沙石堵死,無法讓人暗中出入京城。


    肖華飛壓抑不住好奇心,問馮克明向這樣的進城密道還有幾條,以肖華飛對馮克明的觀感,這老狐狸廢止這條密道時毫不心疼,想必是留有後手,不知何哪個宅院中肯定還藏有密道,可供人員暗中出入京城。


    馮克明笑而不答,推說等肖華飛當上影龍衛正指揮使,自然便會知曉。


    齊、鄭兩名犯官馮克明同樣沒有見麵問話,他讓肖華飛帶著所有犯人從皇城西偏門送入皇宮,把人交給孫福處置。


    去往皇宮的路上,肖華飛不停地在心裏罵馮克明這個老狐狸,他此時已知道昨天在午門百官跪諫的事,重熙皇帝最終屈服,同意今天舉行午朝。


    今天的大朝會,就是百官圖窮匕現的時刻,肖華飛這時候出頭注定會被百官嫉恨,而馮克明再次躲迴官衙,讓肖華飛一個人進宮裏麵聖,等於把他推到百官的對立麵,當真不是好事情。


    肖華飛頭昏腦脹地坐在車中,心中不斷盤算著見到皇帝該如何說,馬車晃晃悠悠,不知不覺間昏睡過去,被冷風吹醒時他已進入皇宮,馬車簾高高挑起,孫福正在坐在馬車裏看著他。


    “看了馮老弟的信,聽說你這孩子著實受累了,今天老夫借你一迴光,一起坐車去見陛下吧。”孫福笑眯眯地說道。


    肖華飛連忙稱是,但坐在車裏卻有些不安,聽說皇宮中除了死人,還沒有人坐過馬車。


    自有宮中禁衛接替影龍衛看管人犯,不過人犯也沒有從馬車中拉出來,而是繼續關在車裏,跟在二人馬車身後,向玉虛樓方向行去。


    肖華飛想起身向孫福行禮問好,不過馬車裏空間狹小,孫福讓肖華飛行個半禮,就算心意到了便好。


    馬車行駛在皇宮中,沿途見到的太監,宮女均低頭跪倒讓路,任何人想要抬眼窺探馬車裏是誰,都會遭到禁軍的收押。


    孫福對這些視而不見,而是和藹地看著肖華飛說道:“本來老夫還擔心馮老弟讓你去辦差,興許會出紕漏,沒想你這孩子不負皇恩,能把差事辦得這麽漂亮。你是不知道啊,昨天陛下有多心煩,天沒亮接到馮老弟先一步送來的消息,陛下才算踏實睡著。”


    肖華飛恭敬迴道:“小子辦這趟差中間多有波折,所幸仰仗陛下洪福,才得以安全歸來,這也是孫公公平時教導有方,小子才能將差事做完。隻是折損人手過多,期間九死...”


    孫福此時心情大好,嘿嘿一笑,打斷肖華飛的話,對他善意提醒道:“這些話就不要在陛下麵前說了,陛下昨夜可沒怎麽睡,心情未必多好。有些話說多了,未必是好事,見了陛下有一說一,不要拖太長時間,你的事老夫記下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肖華飛趕緊謝謝孫福的提點,習慣性伸手一摸衣袖,才發現沒有帶上多少銀票,幾百兩可不夠打發這個大內總管,給少了相當於打孫福的臉,這時肖華飛臉上笑得多少有點尷尬。


    孫福人老成精,見到肖華飛的動作會心一笑,抬手按住肖華飛的胳膊,調侃道:“今天不用了,按現在的情形,老夫得謝你才是。”


    肖華飛隻好尷尬的客氣幾句,心裏卻嘟囔,這迴不用,那就是下迴還得給嘍,死太監永遠那麽愛銀子,也沒個後代,要那麽多銀子幹什麽。


    馬車行駛不到一刻鍾便停下,出乎肖華飛的意料,重熙皇帝並未在玉虛樓當中,而是在高台下的一個偏殿召見了肖華飛。


    整個召見過程,基本都是皇帝隔著道紗簾發問,肖華飛按照孫福的囑咐,沒有添油加醋,隻是把事情經過作了簡單描述。


    肖華飛發現,重熙皇帝聲音越發蒼老,隻是隔著紗簾,他看不到皇帝的樣貌是否照比上次有變化。


    重熙皇帝大致問清肖華飛在保寧縣斷案的經過,便不再發問,至於肖華飛在官道上被追殺的事情提都未提,肖華飛自然沒法主動提起。


    迴話持續大約過一柱香時間,肖華飛就被趕出皇宮。


    肖華飛所講的事,馮克明已在密報中交待得差不多,所以重熙皇帝並沒有多大興趣了解,見一麵稍微問上幾句,在皇帝看來算是格外開恩。


    重熙皇帝更關心半路有人膽敢截殺皇差的事情,不過他不會多問肖華飛這個當事人,他更不關心肖華飛這邊死了多少人,他更在意到底誰膽敢挑戰皇權。


    乾卦,上九,亢龍有悔,到底是應在自己身上,還是要應在重臣身上,亦或是親兒子身上。


    黑衣人與齊大月,加上鄭俊懷,被逐一帶到禦前問話,除了孫福在偏殿內陪著重熙皇帝,其餘人都被打發的離偏殿老遠。


    有個小太監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繞過禦林軍來到偏殿窗外,孫福發現後立即下命杖斃。


    齊、鄭二人的問話與肖華飛迴答並無出入,重熙皇帝沒有問出新的東西,這二人隻待午時拉到朝會上露下臉,便可完成人生使命。


    為了保證二人不在朝會時出幺蛾子,重熙皇帝親口答應,許給二人各留一名子伺生路,以保香火不絕。


    齊、鄭二人自知絕無生路,幸能保全一子,甘願在朝會時配合皇帝行事,當著百官如實供述罪行。


    孫福叫來心腹太監將齊鄭二人帶去梳洗,以免落百官說他們被屈打成招,憑白再生波瀾。


    重熙皇帝問過二人後精神早已疲憊,但大事未辦隻能強打精神,端坐在紗簾後,開始審問黑衣人首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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