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金無奈道:“能不能說人話。”


    肖華飛翻他一白眼,“讀書人的事你不懂。”


    杜金把拳頭攥得嘎巴直響。


    “其實就是見不得他們挨餓,都是頂天立地的漢子,連飯都吃不飽的話難道怪他們?我這也是跟嶽父學的,一手大棒一手糖霜。銀票一出,望風披靡。”


    杜金知道肖華飛說得不假,但馬上反應過來問道:“你是不是也對我們用了這招。”


    肖華飛馬上真誠地笑道:“哪能啊!咱哥倆認識這麽久,家裏誰不知道,妹夫我對家裏人最實誠,從來不在乎過得失,不管有多少心眼都是對付外人的。”


    杜金還要說話,肖華飛又道:“大哥看這軍營裏到底有多少兵卒,我總覺得不夠八百。”


    談到這個話題杜金馬上來了興趣,點頭道:“肯定不夠,剛才我用點兵之法算了一下,應該在四百八十人到五百人之間。算上那個幾百戶也就五百剛出頭。”


    肖華飛剛才其實也心算過,大體和杜金估算得差不多。


    看來一個實編八百人的衛所,最後才將夠五百兵卒,其中的差額去向如何,不問可知。


    這三百差額肯定就是管理層的福利和對上的孝敬來源。


    肖華飛覺得應該還不隻如此,說不定營中糧庫的那部分也被以往那些人上下其手揣進腰包。


    大約過一個多時辰,天色漸暗,營門口響起馬車軲轆輪動的聲音。


    營門被打開,肖華飛抬頭一看果然是鄒通與嚴本書帶著人買糧歸來。


    兵卒們有的二個人抬的一頭豬,有的撫著運糧的馬車,前去買糧的所有人此刻臉上都掛著興奮的笑容。


    鄒通與嚴本書走到肖華飛麵前報賬,這二位可能是過慣了苦日子,沒有按肖華飛的意思真買二十頭豬。


    他倆趁著秋季新舊糧交替之季,共買去年陳米兩百擔,每擔米約有一八十八斤,剩下的銀子買下十頭豬,還餘有一百多兩銀子沒有花掉。


    嚴本書將剩下的銀子送到肖華飛麵前,肖華飛自然不可能收迴,大方的讓嚴本書收起來留著應急。


    還有至少二十天上麵才能下發糧餉,剩這些銀子夠不夠還兩說,肖華飛已經做好再墊些銀子進去的打算。


    此時打掃完營房的兵卒紛紛走出來圍著運糧車仔細地打量,有些看著那十頭肥豬甚至流下了口水。


    肖華飛再次高喊“整隊集結!”


    這迴兵卒們整隊的效率比以往高上許多,雖然眼睛都在盯著肥豬,但腳下不慢不等軍官喝罵便已快速整隊完成。


    出來最慢的反而是那幾個百戶,直到兵卒們都已站好,他們才慌張地從各自房間中跑出來。


    肖華飛看眼前的兵卒雖不能說氣質大變,至少終於有一分軍隊的模樣,心中稍有安慰。


    杜天縱曾經說過,軍糧就是大軍的底氣,如今看來是真有幾分道理。


    等大家站穩安靜下來,肖華飛喊道:“本將初掌本衛,大家不了解我的行事風格可以理解。眼下營中的困境,本將業已解決。稍後便著人殺豬造飯,讓大家好好吃一頓飯。”


    話音剛落,兵卒們馬上響起熱烈的歡唿聲,肖華飛很享受這種受人敬仰的感覺,沒有打斷眾人因他而產生的喜悅。


    肖華飛暗想,這也許就叫送人玫瑰手有餘香,除去荷包變癟以外,這種權力在握的感覺還真有點爽。


    同時讓他更深刻地理解,銀子是英雄膽這句話的真諦。


    如果今天他沒辦法掏出銀子,恐怕此時又是另一種景象。


    至少此刻通過肥豬加上幾大車糧食,兵士們已經看明白,肖華飛和以往的衛指揮不同,他不是個一心隻想在他們身上撈銀子的王八蛋。


    權力可以來自於朝廷,但根基永遠是兵士對主將的真心擁戴。


    肖華飛揮手下壓,校場內馬上悄然無聲。


    “老百姓說得好,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咱們當兵的自然要守軍規。嚴本書!”肖華飛突然表情一正,喊起嚴本書的名字。


    “下官在!”


    “王副指揮可曾向營中告假?”


    “王副指揮一月有餘未曾到過衛裏,也未曾告假。”


    肖華飛點點頭,“今晚你我二人共同上疏兵部參他,你可願意?”


    嚴本書眼皮一挑,大聲道:“我乃朝廷任命的軍法官,有何不敢。”


    肖華飛大喊一聲:“好!”


    肖華飛又把頭轉向鄒通剛要說話,隻聽軍營大門被人“咣”的一聲,一腳踢開。


    不知道運糧入營時誰最後一個進來,又忘記給大門落鎖。


    肖華飛正想對鄒通說話,此時被人打斷,心情極度不爽。


    隻見十多個人出現在營門口,也不和任何人打招唿,就直愣愣地往裏麵走來。


    他們這些人當中有幾人赤著上身,露出前胸後背上的描龍畫鳳,走在前麵為首一個漢子約有二十七八歲,滿臉橫肉,眼睛看天嘴上還叼著根草棍。


    軍卒們此時都看向大門那邊,有幾個低級校尉還往人群中躲去,好像是害怕突然出現的這些人一般。


    肖華飛也不明白是怎麽迴事,雲鋪衛軍營平時不愛關大門也就算了,怎麽還有阿貓阿狗隨時上門?


    “你等何人?...夜晚無故入我軍營可有正事。”肖華飛故意磕巴著小聲問道。


    為首那人看肖華飛的年紀和穿戴知道這就是今天的正主,他將草棍噗地一下吐到肖華飛的腳前。


    肖華飛覺得這人有些惡心,往後躲一步讓開草棍,沒想這個舉動讓紋身大漢更加輕視他。


    紋身大漢也不迴頭衝後一抬手,他身後馬上閃出一人,恭敬地將一疊紙送入他的手中。


    這漢子揚揚手中的紙嘿嘿一笑,看著肖華飛明知故問道:“各位軍爺,聽說今天咱們雲鋪衛有新的將軍到任,爺們受累來打聽下,這手中的欠條是不是該結了。”


    這漢子才說完,還沒等人答話便哈哈大笑,扭頭衝著身後的那些人眨眨眼睛,那些跟他一起來的人也張狂地哈哈大笑起來。


    肖華飛又往後退了一步,他看這漢子極可能有狂犬病。


    杜金正要邁步往前教訓這個家夥,卻被肖華飛一把攔住。


    肖華飛向嚴本書問道:“此人是什麽底細。”


    那漢子也不怕肖華飛打聽,抱著雙臂一站,歪著頭又望起天,其實此時天已快黑透,也不知道此人在看些什麽。


    肖華飛很想把地上那根草棍撿起來送到他嘴上,想想又覺得過於惡趣味,才沒有付之行動。


    嚴本書倒是不怕此人,不過還是好心提醒肖華飛,此人乃是王副指揮的親弟弟,在雲鋪渡的集上開有賭坊。


    頭一陣鄧指揮剛下獄時營中缺糧,嚴本書去見王指揮想辦法,對方便提出向富商借糧。


    誰知最後糧沒有借來不說,還經由王指揮的手用印打出去一千兩欠條,這一個月來這小子已經帶人來鬧過多次。


    肖華飛皺眉道:“難道你們都是泥捏的,不會揍他?他哥是副指揮,難道他也是?”


    嚴本書恨道:“我是敢揍他,可我一讀書人能打過他們?營中有不少校尉都欠著他賭債,否則他狂不起來。不過聽說他們在上麵還有靠山,隻是不知道是誰。”


    肖華飛聽懂了,原來這是個官二代,上麵有靠山,在當地親哥哥是靠山。


    他們小算盤打得不錯,真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看那些低級軍官剛才畏懼的樣子,恐怕他們有限的那點俸祿也都進了王家的腰包。


    肖華飛都忍不住想為王家兄弟鼓掌,一個翹班不上,一個上門訛錢,如今看來這對活寶兄弟,是打算在他身上搞一筆啊。


    這王家兄弟若不是上麵後台太硬,就是腦袋有坑,肖華飛猜大概率是前者。


    肖華飛微笑著向王老二說道:“老二兄弟,能不能把你手上的欠條給本將看看。口說無憑總得讓我看眼不是。”


    王老二衝地下吐了口痰,挑著眉毛說道:“誰是你家兄弟,看你年紀不大就是新來的指揮?胡子都沒有幾根,穿這身盔甲也不怕壓壞了你。”


    在王老二身後眾人的哄笑聲中,肖華飛再次往後退了一步,搓著拇指笑著點點頭。


    校場中的兵卒眼中都流露出失望之色,都覺得自己這新主將為人雖然不錯,可惜性子太軟,這都快被人騎在頭上拉屎了,都不見他動氣。


    躲在人群中的那些低級軍官連忙把頭低下,他們則更加擔心王老二一會拿著欠條找麻煩。


    肖華飛笑著說道:“不管本將年紀如何,也是朝廷任命的指揮。你如果不把欠條給本將看,就請出去,軍營重地關乎天下安危,不是閑談之所。”


    王老二看著肖華飛那少年般的樣貌,結合肖華飛剛才被自己嚇得那般做派,心中倒不擔心肖華飛這軟蛋能鬧出什麽花樣。


    他哥沒少當他麵埋怨,讓肖華飛這小孩子當將軍,朝廷分明是胡搞。


    原本他大哥以為這迴能不花一兩銀子就轉正,誰知半路殺出個肖華飛來截胡。


    王老二歸根到底認為自己是個講道理的人,如果不給肖華飛看上一眼欠條,恐怕也不好當著所有人的麵繼續刁難。


    王老二站在原地一抖手上的欠條向肖華飛遞去,嘴上調侃道:“就給小肖將軍一個麵子,但可不能你們營中有銀子買糧,卻沒有銀子還欠賬給你二哥。你想看就看看吧,都是白紙黑字還有他們的指印。”


    在眾人失望的眼神中肖華飛搖搖頭,仿佛害怕王老二一樣,再次又向後退開一步,避開那條伸過來的花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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