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丞相走在真仙殿中,殿內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味,他本身並不是很討厭這種味道,不過每當這香味飄入鼻孔,他的心就跟著懸起來。


    小太監輕手輕腳地把盧丞相引至厚重的圍幔前,那裏有一位六十多歲的公公,正侍立在圍幔外。


    那公公見盧丞相到來,馬上衝小太監一擺手,然後躬著身用眼神示意丞相大人讓他稍等。


    不等老太監傳話,圍幔裏傳出一個低沉威嚴的男聲,“孫福,可是盧先生到了?”


    被喚為孫福的老太監,馬上迴身低頭衝著圍幔裏答道:“迴陛下,是盧丞相到了。”


    “賜座,把圍幔拉開吧,朕也正好做完功課,便同盧先生說會話。”


    隨著孫福一招手,便有小太監悄無聲息的搬來繡墩,讓丞相坐下。


    盧丞相先規矩的向皇帝行禮,然後高唿謝過賜座,這是他這個帝國丞相應得的禮遇。


    而且從今天皇帝對他的稱唿中,他對要麵臨的困難已所有明悟,必然是相當棘手。


    這個他當年的學生,如今的重熙皇帝,每次叫他為盧先生時,都會有很難辦的事情推給他。


    孫福將那重重的輕紗圍幕輕輕拉開,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正盤膝坐在高台上,他頭上沒有帶冠冕,隻在發髻上插著白玉龍頭簪,手持拂塵,身前擺著一支誦經用的金罄。


    盧丞相把腦門對著皇帝的腳尖,微微抬眼迅速望了下皇帝的麵容,見他整個人狀態還不算太壞,就是眼眶與嘴唇有些青紫,有些擔心這是丹毒外顯。


    “朕,今日讓先生來,是有件喜事想要同先生說說。”


    盧丞相馬上起身恭敬行禮,微躬著身站在高台前方,準備聽皇帝說話。


    重熙帝很滿意丞相的態度,他悠悠說道:“朕去年下旨營建的白玉觀就快要建好了,陸真人說觀中還要修一九層高樓,以承接天上仙靈之氣,朕若是到那處修行,當可早日得成長生。”


    重熙帝說話時,盧丞相始終躬身低著頭,口中欣喜的說著賀喜之詞,可嘴角卻直抽抽。


    他心中長歎,修!修!修!陛下你也不看看大晉國庫裏老鼠都餓得跑幹淨了。


    但他不敢把實話說出口,以前那些忤逆這位皇帝的臣子沒一個有好下場,連以前立有大功的三朝元老孫丞相,都被皇帝從墳裏挖出來鞭屍後挫骨揚灰。


    他雖然是帝師,不過卻清醒知道他其實沒有那麽大的麵子,能勸動一心修仙的皇帝。


    若還想以後能平安迴鄉榮養,最好還是順著皇帝來。


    皇帝聽著盧丞相的賀喜之詞,見他並沒有打算勸諫,就知道自己猜對了,看來沒有叫六部大臣一起來十分明智,那幾個肱骨大臣裏,還真有幾個刺頭,他也不願意招惹。


    真到時僵在那裏都下不來台,還真不能把大臣們都殺了,那樣他就會變的很忙,沒有時間修仙求長生。


    重熙皇帝笑著說道:“盧先生坐吧,就咱們師生二人時不必拘禮。朕還是拿先生當自己人的,不過現在有一點小麻煩,需要先生幫朕出出主意。”


    屁股還沒粘座的丞相大人,馬上又低頭,迴道:“老臣久沐陛下大恩,若是有事,還請陛下吩咐。”


    “嗬嗬,那個修高樓還缺些許巨木,工部估算從南海那邊砍伐加上運迴宮裏,可能需要五十萬兩銀子。”


    盧丞相沉默著聽到這裏後,真的有些開始想念先帝,他這大晉裱糊匠當的屬實太累。


    不過重熙皇帝沒想現在就把自己老師,真的逼去見先皇,他頓了頓說道:“內侍監那麵今年上半內帑能收到三十萬兩,不日便可入宮,不過這剩下的二十萬兩麽...”


    盧丞相已經不記得今日進到宮裏後,在心中歎了幾迴氣,他隻想早早迴家,喝點酒灌醉自己,反正明天皇帝也不上朝,大家都得過且過吧。


    “啟稟陛下,老臣前日將吏部的奏折轉到宮裏,不知陛下是否朱批。”


    重熙皇帝心中有一絲羞愧,他至少七八日沒看過奏折,但又轉眼間堅定起來,若是修得長生,就是看個千八百年又如何,到時再振興祖宗基業易如反掌。


    “先生有話就直說吧,朕每天日理萬機,難免有所疏漏。”


    盧丞相本想讓皇帝自己領會其中的門道,他多少還是有些愛惜羽毛,不過見皇帝根本不上套,隻好硬著頭皮背起賣官換錢這口黑鍋。


    “吏部上奏,距上次地方官員“外察”已經五年有餘,年初又因東蠻犯邊戰事吃緊,不便有太大的動作。如今大晉已國泰民安,是時候處理那些無為、不謹、有疾、才弱的地方文武官吏。至於多出的空缺,為地方安穩計,就對有心報效朝廷的賢德之士賜以官職,陛下看可好?”


    重熙皇帝聽到後,眼前一亮,果然是自己的老師啊,這主意想的妙,既不會引起京中官員的反彈,又能多出一批官帽子拿換錢。


    “先生不愧為我大晉的中流抵柱,時刻為朝廷著想。那朕就允丞相所奏,整肅地方吏製,招募賢才。著吏部,禦史台參核地方五品以下文武官吏,若有賢才朕會派內侍監親自前往招募,到時吏部下發任命文書便可。”


    聽到皇帝的話,盧丞相心中想,這個學生為了搞銀子修仙,是打算徹底不要臉了,納捐銀都要親自派人去收,看來吏部那邊想在中間掏點銀子會很難。


    不過事不關己,他也不想再操那個心,盧丞相跪下領旨,在皇帝的再一次嘉許後,離宮而去。


    盧丞相離開真仙殿後,重熙帝吩咐孫福,待吏部梳理出罷黜名單後,把名單留中不發,然後快馬加鞭派宮裏人去出缺的地方納捐,千萬不可以讓吏部有機會搶先安排後補官員。


    不過在最後,重熙帝也還算沒昏聵到底,還是吩咐孫福,一縣或一地的正印官員不可出售,待最後由吏部評選後統一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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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中午,肖華飛很正式的梳洗打扮一番,然後拿好趙先生的請帖向縣衙方向走去。


    在出發前,他做了充足的準備,設計了許多張縣令可能提出的問題,對這些問題的難易程度,他也準備了許多不同的答案,到時根據現場情形再靈活運用,這是他以前在每次要做事前都必經的過程。


    在肖華飛過往的人生經驗中,他堅信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所以凡事多幾手準備,是他行事的準則。


    他甚至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實在情況不好,為了不連累肖家,他願意先暫時假死脫身,和杜蘭英迴到黃石寨做一對亡命鴛鴦,當然這隻是他最壞的設想。


    他不是沒想過讓杜金暗中出手,不過那背後想要他命的人尚未查出端倪,就算想要一勞永逸也無處使力。


    那條不知何時會咬他一口的毒蛇,才是讓他多手布局的根源,鄭捕頭不過是癬疥之患,肖華飛從來沒有將他放在眼裏。


    肖華飛思考間來到了姚安縣衙,不過他沒有從正門求見,而是來到了縣衙後的小門,敲門後向傭人遞上趙先生的帖子,便被讓到了院內。


    他跟隨著傭人來到了縣衙二堂,坐在了靠門口下首位置,安靜地等著趙先生的到來。


    時間不長,趙先生麵帶笑容的出現在二堂門口,肖華飛見到馬上起身以晚輩身份見禮。


    趙先生對肖華飛恭敬的態度很是高興,覺得肖華飛這個年輕人有才氣,卻從不居傲,這在現今的大晉已經不多了。


    他在京城時見過太多恃才傲物的年輕人,見識不多卻口無遮攔,仿佛他們就是大晉的救星,整天誰也看不慣。


    當然更主要的原因是,那群人總是瞧不起趙先生,認為他自甘墮落不考去進士,卻要去給人家當個永遠躲在後麵的幕僚不是真正的讀書人所為。


    “賢侄不必與我太過客氣,我與你們父子一見如故,那日在瀟灑閣見識了你的文采,我抄迴來給縣尊大人品鑒,他也十分驚歎。當下便說要見見你這姚安縣的才子,所以昨日才送帖到你家。”


    “趙叔可是幫了一大忙,這份人情我父子必記在心裏。小侄不過一介布衣,不過粗通些文墨。若非趙叔抬舉,想要得到縣尊大人當麵指點,哪能有一絲機會。”


    看肖華飛如此上道,趙先生心中也是高興,不枉他當日特意把詩詞抄錄迴來給張縣令看。


    此時張縣令正在後宅正在午睡,原本定的就是讓肖華飛午後晚些再來,不過肖華飛特意提前早到而已。


    肖華飛知道不能把人家的客氣,當成自己應得的待遇,他該做到的禮數不能有任何欠缺。


    張縣令不管在京中過往如何,現今都已是手握一縣百姓生殺大權的朝廷正印官員。


    何況肖華飛今年才十七歲,今天要見麵這二位無論在地位和年紀上都要高出他太多,他必須讓自己的應對符合對方的身份。


    趙先生讓人去張縣令房門外等候,待縣令睡來,便請過來通報,自己陪肖華飛在二堂閑談聊天,就像縣衙的半個主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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