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覺得孫有德此人如何”剛剛蘇醒的杜天縱貌似無意地低聲問丁夫子問道。


    聽到杜天縱的話丁夫子正撚著胡子的手一抖,下意識揪下一根胡須思慮半晌迴道:“寨主此次去景石寨會盟商議地盤身受重傷,這其中難道有蹊蹺?”


    杜天縱臉色比未縫合傷口昏迷時強上許多,勉強抬起嘴角笑著道:“夫子誤會了,有德上山也有些年了。我想他不會做出什麽對不起山寨的事。”


    丁夫子點點頭看向門外,並沒有就這句話發表任何評論,有些話還是少說為妙。


    杜天縱見丁夫子不接話,心中暗想,這讀書人心眼就是多。


    感受了一下身上被細密包裹的傷口疼感已消退一些,杜天縱又向丁夫子問道:“先前我一直在昏迷之中,你和那肖公子有些相處,夫子看這肖公子為人如何?”


    “聽城裏踩盤口的弟兄迴來說,此人好像有些紈絝,不喜科舉也不愛參與家族生意,日常行事許是有些孟浪。”


    丁夫子看看寨主反應,見杜天縱不置可否,便接著說:“老朽看此少年人,並不像杜金迴來說得那麽不堪。許是自幼家中過於寵溺,所以有些玩世不恭。但其人本質不壞否則也不會在這種情況下救寨主。估計他隻是對科舉和經商不感興趣,但對雜學涉獵很廣。”


    說完這些丁夫子不再言語觀察起杜天縱的表情,心想,自己侍奉的這個寨主帶兵出身行事殺伐果決,有些話少說為妙。


    杜天縱安靜沉思一會說:“此次受傷我也想明白很多事也擔心一件事。這山寨中人想必夫子也都了解,都是山下過不下去被逼上山寨的粗鄙之人。年青一輩中讓他們逞蠻勇之力尚可,但這終究不是長久存身之道。”


    “寨主識人如炬,老夫也是這麽認為,山寨裏都是躲避稅賦的逃民自是未讀過什麽書,秉性樣貌也粗鄙。”對這個說法,自認為是讀書人的丁夫子當然認同。


    “那肖家其實我早年也認識的,剛建山寨三五年時,他肖家老太爺還時常跟隨商隊在各州府間來迴行走。”杜天縱邊說邊迴憶起早年的情形“那時山上什麽都缺,人都吃不飽比現在還難,我就時常帶人到山下找些吃食用度。每次如果遇到肖家商隊他家老太爺總是客氣的留下些財物當成平安錢。”


    丁夫子奇異道:“那肖老太爺是個軟性子?每次被攔住還主動送東西?他肖家商隊應有鏢局隨護吧。”


    見丁夫子還是沒太明白其中的道理,杜天縱輕聲說道:“嗬嗬夫子啊,你真是讀書人啊,何為江湖?就一定像我今天一樣和景石寨打打殺殺?他肖家算是本地大商,該做的事都會做。我們自己然也要遵守江湖規矩。”


    丁夫子這才點頭道:“這麽說老夫就明白了,他肖家是當地的大商戶,不是普通外地行商。不能得罪得太狠否則對山寨不利。”


    杜天縱聲音極低好似自言自語道:“而且那肖老爺子也是個人物,不是普通商戶的見識可比。若到明年蘭英就二十啦。今天我差點就再也見不到閨女嫁人生子,心中有些後怕。”


    聽到杜天縱似感歎似憂愁的話語,丁夫子有些明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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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隨著杜蘭英出了門,肖華飛讓她先帶自己去鐵匠那檢查下蒸溜鍋製作進度,杜天縱的傷還是要靠高度酒或酒精幫助殺菌,才能提高傷口防感染的機率。


    他實在是擔心鐵匠製作太慢耽誤提煉出高度酒,再者也怕東西因自己描述的不清做出差錯。按以前的項目管理經驗返工才是最影響事情的結果。自己倒是不急,可杜天縱未必等得起,所以還是要過問下進度。


    肖華飛走到鐵匠身邊先向他問了聲好才問起製作進度,這讓鐵匠心情大悅連聲說:“肖少爺小人可擔不起你的禮,我就是一個無處存身的鐵匠,在寨裏幹點力氣活。”


    他本來還擔心第一次打造這種東西有生疏耽,怕誤了寨主治病的事內心有心擔心。現在看著這讀書人模樣的肖公子對自己如此客氣,鐵匠覺得渾身充滿了力氣,心想今天就是不吃不睡也要做完。


    對肖華飛來說,這是以前去下屬公司視察必備的態度,別管對分公司經理有多少意見,但對基層員工一定要真心實意好好慰問安撫。畢竟所有的苦活累活都是人家去幹,對真正付出努力的人要保持尊重。


    鍋體已打造出來,山上存鐵有限,鍋體隻能由半鐵半木組成。所有縫隙都用膠封死再用鐵環緊緊箍在外壁,有小半人高。肖華飛覺得這鍋勉強用一二次還沒問題,至於以後不在他考慮範圍內。


    鍋蓋的製作很繁瑣這也是肖華飛最擔心的部分,要把鍋蓋的邊沿全部堅起形成類似冷凝器用以降溫,進而保證鍋中酒水沸騰後蒸發出的酒精含水量較低。酒精的沸點要比水低許一些,控製好加熱過程蒸餾再冷凝,經過一到二次反複提取應該能夠應付杜天縱的傷口殺菌問題。


    以現在山寨的器具與存鐵打造不出太長的鐵管,便用竹管當出酒口。每個環節事無巨細肖華飛同鐵匠確認清楚,保證對方完全領會而不是憑相像胡做一通。


    杜蘭英對肖華飛這種不喜科舉卻熱心雜學的行為有些歎息,這是一個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時代。


    二人得到鐵匠拍胸脯的保證,明早肯定能把肖華飛要求的東西做出來。杜蘭英又再三叮囑鐵匠後帶著肖華飛走向離聚義廳較近的空房屋。


    進屋後杜蘭英讓肖華飛坐下等待片刻,便像小媳婦一樣打水把屋子又打掃一下,然後去外麵抱來一捆幹草再把床麵鋪厚點。估計是擔心這原木搭成的床太硬他睡著不舒服。


    不多時杜蘭英抱著捆太陽曬得金黃的幹草,細細地鋪在他的床上。又找來一床還算幹淨縫滿補丁的被褥擺在床頭,屋子才算收拾完畢。


    肖華飛見看著她忙?的身影,恍惚間有些走神。看著杜蘭英為他忙前忙後有一種家的溫馨感向他縈繞,就像不管多晚迴家總有一盞燈亮著在等他歸來。


    他自嘲地想,是自己浪得太久,心裏想要安定下來?還是他一直就深深渴望能有個她等著自己迴家。不管在外麵多辛苦,多卑微,多風光都有她在家為自己點亮那盞燈就一切都值得。


    在杜蘭英出去為他張羅晚飯的間隙,肖華飛才仔細打量下這間自己暫時要住的屋子。屋裏基本沒什麽陳設,有張小桌子上有幾個水碗,二把木凳放在桌子兩邊。


    屋子四壁是黃泥與木頭搭建,上麵插著一節照明用的鬆明枝,屋頂稀疏的木梁鋪上些茅草用以遮風擋雨。用長短不一的老舊木板釘成屋門,門縫間還塞滿了幹草和泥巴。


    牆上有個不大的小窗戶,幾塊小板子拚成了一扇窗板向外支起,冬天這屋子定會相當寒冷。門窗做的小些估計也是為了防寒,這山間的屋舍看來一切都以實用為主。


    安頓完肖華飛的住處,杜英蘭在山寨裏抓了隻老母雞,心中多少有一絲不舍。這山寨裏沒有糧食喂太多雞,所以有限的幾隻雞都是要靠它們自己土裏刨食。


    這幾隻母雞偶爾會下幾個雞蛋,要存起來備著給有病的老人或孩子。但想到肖華飛對自己爹的救治,也就狠狠心找個逃上山的廚子,把雞交給廚子去料理。


    她的廚藝實在有些對不起這隻珍貴的雞,所以還是交給會做的人才不浪費。杜蘭英呆呆地看著砂鍋裏不斷冒出的蒸氣,也不知是在想人還是在心疼這隻母雞。


    太陽已經落山,就在肖華飛快餓暈在屋裏時,杜蘭英端著一個砂鍋還有些麵餅放到他麵前又去點燃那節鬆明照亮。


    肖華飛馬上起身向杜蘭英道謝,他小心地打開鍋蓋,看到還有些翻滾的湯汁裏有一隻燉母雞。嗅著沙鍋裏飄散出的濃濃香氣他心情不由大好,抬手請杜蘭英也坐下來一同進餐。


    看著眼前吃食的賣相,肖華飛略有訝異地道:“在下實在勞煩杜姑娘操勞,這雞烹製的湯香氣四溢。不曾想姑娘不僅武功高超,這廚藝也是如此精湛真是易室易家,將來誰娶了杜姑娘必是祖上積德。”


    他沒有注意到杜蘭英聽過此話,雙手已在桌下把衣襟就快揉破。杜蘭英臉上有些緋紅卻假裝鎮定地說道:“肖公子不必客氣,今日公子救治我爹是我杜家的恩人,我......我做些普通吃食感謝公子也是應該,不過山上困苦沒有太好的東西,還請不要介懷。”


    肖華飛搖頭表示這已經很好了,雖然肖華飛幾次邀請,杜蘭英卻推說剛才已經吃過不肯和他一起用餐。相讓不成他便拿起麵餅一口咬進嘴裏,卻覺得這麵餅口感很粗糲細看下才發現餅裏麵還摻著很多不知名的野菜。


    前世總聽家中老人說生活艱難時要吃菜餅子,今天一吃才發現原來比想象中的還要難以下咽。


    他本性是情商比較高而且又敏感的人,捏著手中的餅看了看沙鍋裏那隻雞,已經明白這已經是山寨裏能拿出最好的夥食。


    突然肖華飛覺得這雞湯有些難以下咽,不是因為難吃而是他做不出拿走別人最後一枚銅板的事。他放下手裏的餅,拿起筷子挑起那隻燉得很香的母雞,顧不得手被燙得嘴上直吸氣撕下一隻雞腿遞給杜蘭英。


    看著伸到眼前的雞腿,杜蘭英雖有些開心卻搖頭不肯接。


    見她還是不肯一同用餐,肖華飛微笑開口道:“杜姑娘可曾細看過寨裏那幾隻雞,你何時見過公雞與母雞搶食吃?是不是公雞總是在護著母雞,還咕咕唿喚母雞過來吃它刨出的小蟲。所以把雞腿讓給你吃,是在下遵循自然之理。”杜蘭英不敢看肖華飛,臉上被說的升起紅霞,低聲說道:“山寨裏沒有公雞,養來沒用。”肖華飛僵住無言,心想,這姑娘是在山上呆久了,還是聽別人說話從不走心?


    肖華飛看著忽閃鬆明火光掩映下的杜蘭英,美得如天上明月。最後在他百般勸解下,杜蘭英勉強和他一起用了餐。二人又聊了些明早要提純酒水的事,杜蘭英借口天色已晚便告辭離去。


    他戀戀不舍地望著杜蘭英背影離開視線,肖華飛才有時間安靜下來細細迴想腦海中的記憶。肖家?自己有個便宜老爹肖守業,爺爺肖長青對自己前身總是橫眉冷對。


    他還有個二叔肖守正身體單薄常年有病,他家隻有一個妹妹好像也有十五快十六了,已經和也是經商的莫家少爺定親。


    在腦海中又把幾個親人加府裏相熟下人的相貌名字在腦海中記清楚,防止迴去後萬一認錯人。他若是迴到家把人認混淆,再向管家叫聲爹!肖守業會不會以為發現了什麽不可言明的真相,那他的樂子可就大了。


    肖華飛在心中把家庭關係確認無誤後,忽然警覺想起這裏可是土匪窩,便走到屋外仔細觀察起周圍。見天上新月如勾四下已無人,各屋裏光亮已經稀疏。仿佛被故意壓抑著似哭似泣的聲音,若有若無地傳進他的耳中。


    這年代山寨中的夜晚,不用猜根本沒有一點娛樂活動,他心中感歎,下雨天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不過未成家的人可怎麽辦呢?想去衛生間方便下都找不到手紙。唉~


    他迴屋又等了能有半個時辰,便起身悄悄走出屋外到附近柵欄上抽了根木棒。今天清醒以後一直連驚帶忙,救過寨主後眾人對自己雖是表麵很恭敬,但還是找些東西防身為妙。


    肖華飛握著小孩手臂粗的木棒心裏有了一些安全感,迴到屋內把柴門用木凳倚緊,便懷裏抱著根木棒合衣躺上木床。


    月上中天夜色漸濃山寨已不聞人聲,山森間蟲聲四起喧鬧惱人。肖華飛睡得並不踏實,木床粗糙讓他非常不舒服。幹草與薄薄地褥子擋不住木床上支出的截子,膈得他翻來覆去無法深眠。


    半睡半醒間肖華飛覺得有輕微的響動從門邊傳來。起先他並未在意以為是風吹動門板帶響木軸,可響動聲停了幾唿吸又接著響了一聲,木凳還依在柴木門上。他躺在床上還下意識的想有人?


    當第三聲音木頭吱呀的磨擦聲響起時,讓他覺得這聲音不對勁這是在推門,屋外一定有人!想到此處肖華飛睡意全無覺得渾身汗毛豎起。


    他握緊手中木棒輕輕從床上坐起,卻不敢下地開門查看,真要是有人暗夜裏不打招唿想要入室那肯定不懷好意。


    門口的響動停止了,沒有再響起類似推門的聲音。


    他緊緊抿起嘴咬著牙有些輕微顫抖,恐懼間他心念急轉,如果唿喝驚走門外之人倒也可以,但眼下看來一時半刻離不開山寨。


    不知道什麽時候家裏贖金能送到,就算送到了可杜天縱之傷若是未好,估計杜蘭英也不會讓他離開。


    那自己在山寨中存身這幾日,每天身後就會總有雙眼睛盯著,不知什麽時候在他不注意時還會再下黑手。人不狠站不穩,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那不是他行事風格。


    在他坐在床上腦海高速思考間,屋外又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向窗邊移去,看來屋外人今夜是不肯罷手。


    黑暗中他盡力睜大眼嘴裏發出唿嚕聲輕輕溜下床,手裏緊緊抓著木棒,他貓腰躲在窗後的牆邊。心裏慶幸這富三代的身子日常營養肯定好,並沒有夜盲症,借著新月微光勉強可以看清窗外。


    輕薄的月光下隻見一隻手輕輕握住了支著窗板的短木棍,將木棍拿在手裏順勢扶著窗板往上輕輕掀起,在窗板抬起的瞬間一把尖刀閃著寒光伸進窗內,那條握著利刃的胳膊已伸進窗內。


    肖華飛此時已經不敢有多餘動作,更不敢現在就衝出屋去。他這身體比較瘦弱,十之八九要被此人迴身堵在屋外砍上幾刀。


    他沒有出聲唿救現在還不是時候,而是死死地盯住窗口方向,手中握緊了那根木棒。


    肖華飛決定先看準機會狠狠給這人一記悶棍,再趁這人驚亂跑出去向杜蘭英求救。


    那人影躡手躡腳把一條腿也伸進了窗內,隻要腰部再用力就可以鑽進茅屋。


    肖華飛不敢再等,看準那人已伸進屋內的小腿骨位置,用力揮起手中木棒唿的一聲砸下去。


    不等聽那人慘叫聲傳來,肖華飛一腳踢開倚著門的木凳,用力拉開木門向山寨中聚義廳跑去,一邊拚命跑一邊高喊:“杜姑娘救命啊~你哥要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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