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堂課,不僅是教育孩子,更讓紮克在心中作出了某種決定。


    大同的一切,都讓紮克向往,孩子不應該待在馬背上,整天放牧牛羊,擔心豺狼虎豹,甚至是人。


    什麽自然淳樸,那是什麽狗屁?


    體驗了一節課的時間,紮克便帶著小紮克迴去。


    “要好好學,如果不想迴草原當奴隸的話。”


    迴到客棧的馬棚,紮克語重心長對小紮克說道。


    窮人不需要興趣愛好,學習就是他們唯一的機會,恰好隻要身份不差,大明有著很多機會。


    寒門之所以產貴子,那是因為,寒門知道並且有著明確的目標。


    聞言,小紮克整個身體都緊繃了起來,看向自己的母親,但母親並沒有幫他說話。


    不僅是小紮克要學,他們兩個也要學習。


    “我會好好學的。”


    小紮克抿著嘴,經過思考後迴答。


    “好!”


    紮克重重一聲,隨後看向妻子,道:“我去問問,看能不能暫住在這馬棚之中,等我有了錢,在找個住處。”


    對於這一家子而言,大同是他們新生的開始。


    大明各處都有著不大不小的改變。


    金濂進入寧波府後,馬不停蹄前往昌國衛。


    說實在,現在的他,也不太相信文官係統了,這些人太髒了。


    比起文官,昌國衛有著大明艦隊,在那裏展開調查,在應對危險方麵,更有保障。


    “金尚書,一路舟車勞頓,辛苦,辛苦啊。”


    舒良出麵迎接金濂,笑著拱手說道。


    “這一把老骨頭還撐得住。”


    金濂看向舒良,長時間吹海風,曬太陽,讓舒良整個人都黝黑了很多,再加上身處軍伍之中,少了很多陰鷙的氣質。


    “咱已經備好酒水,先入城吧。”


    迎接欽差,是要出城十裏的,而昌國衛所在的城,也就是軍屯衛所,一個小土城,也是洪武被撤廢的昌國縣。


    將金濂迎入城後,眾人就直接來到指揮衙門。


    一桌酒席,有著許多海味,金濂坐上首,下來便是舒良,然後才是參將指揮。


    “舟山這邊的海寇審問的如何了?”


    金濂並沒有多客套,飯席上就直接開始了解起了公事。


    “除了劫掠過往商船,舟山還是南直隸與浙江的私鹽集散地。”


    舒良放下筷子,其他人也都停下吃喝。


    “鹽商從鹽場主那邊得來的餘鹽,岸上不好藏,便可以藏在舟山。”


    舒良淡淡說道:“咱在舟山島上找到幾處鹽庫,大致有五萬斤。”


    “多少?”


    金濂也放下筷子,吃驚問道。


    “五萬斤。”


    舒良鄭重道:“除了海運往南北,還會沿著各出海口,由運河船舶運送至內陸,這五萬斤,還是因為開海之後,風頭緊才如此少。”


    聞言,金濂舔了舔嘴唇,再問道:“與之勾結官員,可有名單?”


    “很多,有些還死在了土木堡。”


    舒良淡淡道:“若是天命年之前,走私第一人,當屬王振。”


    聽到王振,金濂就想到當初聖人剛監國,就馬不停蹄去抄王振的家,聽說抄出來的好幾個庫房,都被直接送到內帑了。


    “其他呢?”


    金濂追問道。


    “官員多是收受賄賂,對私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其下巡鹽軍戶也有參與,還有便是晉徽兩商。”


    舒良沒有直接給金濂名單,而是開口說道。


    聽著舒良的話,金濂臉都黑了,道:“舒內官的意思是,大部分官吏都有涉及,隻是受賄多少而已?”


    對此,舒良保持沉默。


    那可就有點不好辦了。


    整個飯桌都沉默了下來,等待著金濂發話。


    “待某吃飽喝足,再去審審吧。”


    到某種程度,法不責眾並不是說笑。


    但是,對於朝廷來說,不責眾,但是也要抓典型。


    金濂需要作出調整,並且對於這樣的調整負責。


    之後,飯桌上就沒有再多說什麽了,每個人都在埋頭吃飯。


    劉昇看著金濂,對於舒良所說,一些情況還是他提供的。


    私鹽猖獗,可以說是從正統開始。


    畢竟什麽時候官員大規模腐敗,私鹽就什麽時候大行其道。


    對於金濂的沉默,也是劉昇所預料之中的。


    當真處理了所有涉事官吏,那麽整個南直隸乃至江淮,甚至是四川和閩廣,鹽政會直接崩壞。


    這樣的代價,是現在大明不能經受得住的。


    酒足飯飽之後,金濂便被安排在一處院子裏休息。


    周邊配備了不少軍力,加上緝事廠的番子,可以說是一隻蚊子都飛不進去。


    到了屋內,金濂並沒有馬上睡覺,而是請來了舒良,他需要看詳細卷宗。


    而舒良身為太監,皇帝的準秘書,早就準備好,送到金濂的住所。


    四個大箱子直接被抬入金濂所住院子,讓金濂都忍不住冒出冷汗。


    這些便是大明朝廷腐敗的代價。


    任何政策,一旦涉及腐敗,就算有著再好的說辭,後果都不會好到哪裏去。


    王振開始幹涉朝政是正統四年,但腐敗也不是從正統四年開始。


    在掌印官還不是太監的時候,文官至少還會遮掩,保持著表麵上的體麵。


    而朱瞻基將權力交給太監的同時,捕獻蟋蟀,可比殺虜立功。


    腐敗的盒子就此被撕開了一條巨大的裂縫。


    要知道,祖祖輩輩上陣殺敵、付出生命才能換取的功勳,隻需要捕獻蟋蟀,這對於大明的軍卒可以說是巨大的打擊。


    而接手這個父親職位的朱祁鎮,當然承前啟後,在其基礎上,加上了重用太監亂政這個亡國必要條件之一。


    從此,賄賂可以說是光明正大,畢竟王振要求的賄金都是明碼標價,童叟無欺,給錢真辦事。


    十年的時間,便衍生了土木堡之變的覆國危機。


    搞破壞很簡單,憑皇帝喜好加上手底下人的私心就行。


    可要堵住缺口,那便是一項艱巨的任務。


    金濂對著四大木箱,忍不住抿了下唇,隨後深唿吸幾口氣,才讓人將木箱搬到書房。


    本來想先直接辦一會兒公的金濂,覺得自己需要優先休息一下,不然自己可能要先猝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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