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穀覺得,自己已經很激進了,但是從段位來說,自己卻落後了聖人好幾層。


    某些人站的位置太高,不願意低頭看看底層,迴首才發現,自己隻是站在一處小山坡,需要去仰望那之前看不起的百姓。


    所謂徐徐圖之,所謂潛移默化,莫不如是。


    想要發現,那必須格局要高,而格局高的人,又不會反對這能讓自己名傳千古的機會。


    就如史書,有人的曆史,才是曆史。


    天下農戶識字,讀書人就要卷起來了。


    一旦鋪開,這就是大勢所趨。


    高穀感覺自己又學到了。


    聖人,高某不如矣~


    “陛下,不知這所謂教科書,標準是什麽?”


    王直捧著教科書,這就是他,也是眾多讀書人一生的追求。


    “朕覺得行,就可以。”


    朱祁鈺很直接的開口,絲毫沒有掩飾,也沒有什麽冠冕堂皇的理由。


    “這…”


    王直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目前小學主要科目是語文和數學,附帶曆史和思想品德,還有體育畫畫這類的科目,王卿想入哪門?”


    朱祁鈺當然知道王直的心思,但是,王直當翰林學士的時候,強項是文筆,說實在,如果不涉及現代曆史,身為吏部尚書的王直,現在還沒有上教科書的資格。


    “語文。”


    王直捧著的就是語文教科書,自己可以寫文章。


    “王卿,你先看看,能上這裏麵的,都是什麽。”


    朱祁鈺揉了揉眉間,隨後抬眉看著王直越發羞愧的臉。


    華夏千古文章,在散文還沒出現之前,書上不是蘇軾就是李白,還有曆代文學大家的作品,就不用提孔孟語錄了。


    除非王直臉皮夠厚,不然他真的開不了口,和諸位先賢出現在同一本書裏。


    這也從側麵說明了,能上教科書的含金量。


    “王卿,你也不用灰心,這隻是小學教材,再往上,若涉及現在的曆史,那麽諸位可曾想過,諸卿可正在創造曆史。”


    一般這種話,十分振奮人心,但從聖人的神情和語氣上看,都十分平淡。


    “正是,諸公可是在創造曆史啊!”


    一旁的劉升握緊雙拳,其他老師也同樣看向諸位大臣。


    “於尚書,你可是在現代曆史之中呀!”


    劉升的目光和其他老師都看向於謙。


    朱祁鈺答應過工匠們,未來一定會名傳千古,所以涉及現代曆史的編纂,朱祁鈺將這任務交給老師們試試,其中除了工匠,最主要的便是京城之戰。


    於謙不知道,他有些訝然於眾人的反應。


    “從太祖,至京城保衛戰,朕稱其為近代史,當然,往後便是現代史,也就是如今,正是當下。”


    朱祁鈺做出了補充說明。


    一瞬間,大臣們紛紛覺得頭皮發麻,就連於謙也是。


    “硬要說的話,周卿的平米法,陳卿去年堅持開海,於卿力挽狂瀾,當然,還有王振擅權,胡濙造反這類,都會成為曆史教科書上的一筆。”


    周忱又被點名,不過這次他眼眶有些濕潤。


    士為知己者死,沒什麽比自己被肯定更能讓人感動的了。


    陳循如此,於謙也是如此,年過半百的他們,滿腹經綸的他們,卻不知道此情此景該說什麽。


    至於金濂和王直,六部尚書上了四個,雖然其中有一個名聲不好,但是自己明顯落後了。


    這便是情緒價值,一種無法用金錢和權力衡量的東西。


    “臣,不及陛下之萬一,不敢貪功。”


    許久之後,於謙對著聖人行禮說道。


    “朕知道,但是,若當初於卿不信朕,朕或許現在就不在京城了。”


    謙虛?那不可能!


    富貴不歸鄉,如衣錦夜行!


    難不成讓後人覺得自己這皇位是得了便宜,然後貪戀皇位才幹掉皇兄的?


    那皇兄的墳頭草都兩米高了,又沒有奪門之變,憑什麽?


    朱祁鈺的心理活動,於謙當然不知道,隻是不由得想起土木堡之變時的點點滴滴。


    “好了,這種事情,你們謙虛也沒用,上不上,那是朕說了算。”


    揮了揮手,朱祁鈺將話題掰正,說道:“高侍郎,你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嗎?”


    “迴陛下,有,而且很多,臣想留下來,多學習一番。”


    高穀滿腦子的問題,但不知從何說起。


    “陛下,這又是搞什麽新事物了嗎?”


    劉升也好奇了起來。


    “一張邸報,讓人足不出於戶,以知天下的邸報。”


    朱祁鈺摸著下巴,想了一下,起身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筆和直尺,就在黑板上劃分了區域。


    在不同的區域內,朱祁鈺添上了一些內容,比如詩詞,比如對聯,比如一些小故事,搭配上簡體畫,很快就完成了一麵黑板報。


    將粉筆放下,朱祁鈺拍了拍手,粉塵便震到空中。


    “大致是這樣的,詩詞除了經典,也可以是如今某些人的某些作品,而這些白話故事,可以是最近發生的事,也可以是故事。”


    朱祁鈺拿起教鞭,將不同版麵所包含的不同風格指給高穀聽。


    “至於識字這一塊,當然,高侍郎往後便是通政使,必須自己先了解,才能知道如何讓想識字之人識字。”


    這方麵屬於自學,沒有學習欲望的人,也不可能光憑一張邸報,就能按著他的腦袋學習。


    “諸位老師,往後學生們逢節日也可以給他們安排黑板報,分工合作,也能區分出字寫好看的,會寫文章的,會畫畫的,等等這些長處都可以從黑板報上挖掘。”


    擇日不如撞日,反正都要幹了,就給學生留一些作業吧。


    朱祁鈺可不光光看的是一張邸報,還有其配套產業,如造紙業、印刷業、賣報郎等等。


    這可都是就業機會。


    隨著朱祁鈺的不斷講解,眾人對於邸報也有了全新的概念。


    除了天下大事,邸報最重要的便是區域當下事。


    在京城,則是著重於朝堂發布的政令,其中摻雜一些民事糾紛,順便刊登經過審核的作品。


    一石好多鳥,隻是在天子腳下,高穀的壓力很大。


    但經過剛才教科書的事,高穀也覺得,這是自己名揚天下的機會。


    “陛下,臣定將邸報辦好!”


    想通之後,高穀鄭重雙膝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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