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謙會後退嗎?


    答案是不會。


    “郕王殿下,皇子年幼,國中不可無君,還請殿下監國。”


    當於謙踏步出班,朱祁鈺的目光緊緊跟著他的步伐。


    在一片沉默中,於謙的聲音猶如天雷般炸響。


    諸臣紛紛反應過來,齊齊下跪,求請郕王監國。


    現在也先手裏的皇帝可是奇貨,新君才是破局的關鍵。


    內閣不是蠢人,蠢人也不會站在朝堂之上。


    可是,麵對成片跪倒在自己腳下的人,朱祁鈺有點想笑。


    他又何曾不明白,當初朱祁鎮能那麽快被放迴來,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在於他登基上位。


    優勢在我!


    更何況,以他親王的身份,自己就可以活得很滋潤了,不需要去爭什麽帝位。


    一個叫門天子,已經讓帝王的威嚴碎了一地了。


    可就算是碎了,在滿朝文武的心中,皇威猶存,也多虧了洪武太祖。


    朱祁鈺緩緩抬頭,看向珠簾後的孫太後。


    “太後之命,不敢不為。”


    淡然的聲音從朱祁鈺口中傳出,卻猶如一把尖刀,刺向孫太後。


    朝中於謙猛然抬頭,看向珠簾,大聲道:“皇明祖訓,後宮不得幹政。”


    這句話一出,那珠簾後的孫太後已然麵色煞白。


    如果沒人說的話,蒙混一下還好,現在擺上了台麵,這裏又本是君王理政之所。


    身為太後,出現在這裏,已經是垂簾聽政的。


    孫太後看向十分陌生的朱祁鈺,最後,重重歎了一口氣,自責道:“哀家心憂皇上,一時失了分寸,不知皇上北狩,可安好。”


    用天家的親情來轉移視野,朝中大臣也不好置喙。


    “太後說的是,這皇上北狩,安危最為關鍵,”朱祁鈺轉身,看向跪伏的太監問道:“敢問,陛下可好?”


    曹吉祥此時瑟瑟發抖,他也沒想到,一個被圈養的親王,是哪來的勇氣當殿衝撞太後的。


    要知道,現在大明的實際掌舵人就是孫太後。


    可當前,雖然郕王沒有表示要監國,但已然開始聚勢了。


    “迴,迴殿下,那帖木兒對聖上禮遇有加,一切安好。”


    這話一說出來,滿堂不知是要笑,還是要怒。


    朱祁鈺倒不奇怪,這叫門天子的社交能力杠杠的,在瓦剌裏混的開也是自然。


    點了點頭,朱祁鈺不由得佩服道:“不愧是…”


    話還沒說完,就直接收嘴,看向孫太後,說道:“太後,還有何問詢?”


    雙手在袖中握緊了拳頭,孫太後看向朱祁鈺,道:“國朝危在旦夕,還請郕王監國。”


    朱祁鈺幾次三番問她意見,已經把她高高架起,再伸手,那就是坐實了幹政,幸虧皇太子已經立下,不然她真的看不清朱祁鈺了。


    “今日廷議到此為止,還望諸公盡心盡力,護我大明,有諸公在,這監國不監國的,都一樣。”


    話一說完,朱祁鈺就帶頭先跑。


    六神無主的大臣們還沒反應過來,就隻能看到郕王瀟灑的背影了。


    不過,見過世麵的大臣可不會放棄,所謂三辭三讓,三勸進,這才剛剛開始。


    沒等朱祁鈺跑出宮門,就發現自己的袖子被人拽住。


    迴頭一看,那隻有出氣,沒有進氣的於謙兩眼瞪得老圓看著自己。


    “於尚書真是老當益壯啊!”


    朱祁鈺不由得感慨道。


    氣喘籲籲的於謙好不容易緩過來氣,行禮說道:“郕王殿下誇讚,下官想問,殿下真要坐視不管嗎?”


    朱祁鈺扶起於謙,再怎麽說,也是年過半百的人了,這一折騰,別壞了。


    拍著於謙的背,朱祁鈺說道:“於尚書,我要怎麽管?監國?然後登基?將夢境中的一切再走一遍?”


    “殿下,有此夢境,不正說明上天警示,”於謙一手抓住朱祁鈺的手,目光灼灼道:“下官以為,上承天意,夢境皆虛,臣等誠憂國家,絕非一己私計,殿下之夢境,絕不會再現。”


    聞言,朱祁鈺笑了笑,拍了拍於謙有些枯瘦的手,說道:“我信,別人這麽說我可能不信,但是於尚書這麽說,我真的會信,但是依照夢境,聖上明年就可歸來,若我坐上了那個位置,我兒照樣會死,到時候,您還是會不計私計。”


    於謙喃喃說不出話來,往前看,似乎對於郕王來說,並沒有什麽好處。


    抓著於謙的手,用力一掰,朱祁鈺頭也不迴的走了。


    大明立國不足百年,太祖餘威尚在,親王的身份,天然的高人一等。


    簡單的語言否定和現實的精神打擊,於謙陷入了自我懷疑之中。


    他隻不過想做一個臣子所該做的事情。


    可是,現在郕王需要依靠,需要給郕王足夠的信心,而這些信心,貌似在於他於謙能否完全站在郕王的身邊。


    另一邊,迴到郕王府的朱祁鈺,立馬喊來了張三。


    要想成為一條鹹魚,並不是躺平就行的,特別是他這種被圈養起來的鹹魚。


    “義父。”


    張三一見到朱祁鈺,就小跑著到其跟前見禮。


    “將你那些夥伴都叫至王府,該打掃屋子了。”


    朱祁鈺看了看周遭說著。


    “義父真的有人要害你?”


    張三覺得朱祁鈺總是神經兮兮的,但是連大明精銳大敗這種事都說中了,想必義父不是無的放矢。


    “以前可能沒有,但是現在,有了。”


    朱祁鈺十分自信,所以這一年的時間裏,他不斷收集孤兒,時不時去施粥,主要就是找一些小孩子。


    人不需要很多,主要能保護住自己就行。


    至於妻兒,朱祁鈺到現在都還不覺得那是自己的妻兒。


    人總是自私的,朱祁鈺也一樣。


    張三撓著頭,迴答道:“那義父怎麽安排?”


    “什麽怎麽安排?”朱祁鈺看向愣頭愣腦的張三,伸手戳著張三的額頭,道:“就由你帶隊,做飯會嗎?燒水會嗎?主要是這些。”


    “原來如此,”張三右手為拳,左手為掌,右手捶在左手掌心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那還不快去。”


    看張三這傻樣,朱祁鈺抬腳就踢向其屁股。


    次日,郕王府開始了一場大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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