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不斷推進整個大明的改革,每年總能給文武百官整出點新花樣。


    而隨著蛋糕做大,就如朱祁鈺擺在陳循麵前的卷宗,利益的根須早就在不知不覺的裹挾了所有人。


    反對是不可能反對的,都是既得利益者,恨不得諂媚蠱惑聖人加深改革,讓他們的利益擴大,哪來想著反對。


    就如朱瞻墡上任天津渤海鹽業,那是以自身爵位作為籌碼,文官樂見其成,藩宗對於德高望重的襄王也沒有什麽可以指摘。


    而來到天津的朱瞻墡,一點都沒有覺得自己選擇錯誤的樣子。


    李賢對於這位宗室到來,其實是有一些膈應,這種膈應,就好比每個有藩王的州府官員內心一樣。


    誰都不想自己的轄區之內有一尊不穩定的大佛。


    但是,聖人欽定,襄王親自過來,就需要李賢來接待。


    天津一年一變樣,李賢無時無刻都要關注從京城送來的文書,這樣的感覺,雖然是忙了些,可是,總有一股推力,推動著他不斷前進。


    這讓李賢覺得,當官就應當如此,以自身軀殼,去燃燒,到了老後,再頤養天年。


    朱瞻墡來到天津後,所感受到的不是天津的繁華,而是一個忙忙碌碌的天津。


    白天的酒樓之內,依舊是滿滿當當,但是,這些並非是富戶享受,在李賢和朱瞻墡上樓前,能聽到酒樓內吃飯的人,多是攀談生意之事。


    “李知府,你說這天津,看似享受之處比比皆是,可為何,孤看不到任何享樂之景?”


    本來大腹便便的朱瞻墡,現在倒是有些消瘦了下來,從襄陽到北平,再從北平到襄陽,幾次三番,而後來到這天津,朱瞻墡的減肥效果十分明顯。


    李賢聞言,想到了樓下的那群人,有商賈,有商隊,也有一些高門大戶之人。


    “天津很忙,在家中設宴,不如在酒樓來得方便快捷。”


    既然襄王有問,那麽李賢自然迴答,道:“而這酒樓,乃是京城商會旗下,位置可不常有,因而自中午到夜間,酒樓都會滿滿當當。”


    推開包廂的房門,李賢側身讓朱瞻墡先走,展示了一下內裏的裝飾,繼續道:“此酒樓自建立之初,便是為了宴請商談,因而一些設施相較於多數人自家還要完善。”


    朱瞻墡環顧周遭環境,確實是安逸,但在細節之中,還是能看到一些奢華擺件,光是這包廂內的價值,已然超過了不少富貴人家。


    點了點頭,朱瞻墡笑道:“不瞞李知府,以往這酒樓,要想朋客滿堂,那必然有花魁嬌娘坐鎮,如今倒是不同。”


    “殿下別想了。”


    李賢頓時就嚴肅了起來,道:“皮肉買賣,存在便牽扯了逼良為娼、拐賣人口之事,天津沒有妓院,也不會有妓院,那些個豪紳惡霸,現在正在礦區裏使力氣,這裏也不會有什麽美嬌娘來侍奉殿下。”


    “孤沒有那個意思。”


    朱瞻墡瞥了李賢一眼,隨後直接找了個沙發坐下,整個身體都陷在沙發中,讓他感覺十分舒服。


    “此番上任鹽業工司,李知府可是有所指教?”


    麵對李賢,朱瞻墡倒是沒有一味的退讓妥協。


    “指教不敢當,鹽業工司,涉及鹽戶生計,下官此番宴請殿下,也是想與殿下探討想法。”


    就算襄王素有賢名,但李賢還是需要向對方說明其中的利害。


    鹽戶需要生存,而以前是依托於鹽場主,現在轉變成工司的員工,紙麵上的福利,還是需要由領導來落實。


    襄王的賢明,也就是不侵擾普通百姓,僅此而已,這樣的王爵,李賢看多了,而讓這類親王來處理產業,能不能善待鹽戶,那就另當別論了。


    “孤身負皇命,主管這鹽業工司,可初來乍到,尚有多不明之處,雖為主管,但諸多事項,孤還需要多學習。”


    朱瞻墡老神在在拿起了放在一旁的菜單,看都沒看李賢便說道。


    有服務員端上茶水,沒等開口就被李賢揮手叫了下去。


    “揚州之事,曆曆在目,陛下體恤民情,改灶丁為職業,鹽場為朝廷所有,下官並非置喙,而是鹽戶疾苦,經不起鬧騰了。”


    天津掃黑除惡,收迴了一大批鹽場,而李賢自然是見識到了那些鹽場主的手段。


    聞言,朱瞻墡抬頭看了李賢一眼,笑道:“李知府是怕孤與那鹽場主一般?”


    李賢沒有開口,而是拿起桌上的茶杯,安靜飲了一口。


    “這天津可有何特色菜,知府不介紹一下?”


    朱瞻墡揚了揚手中的菜單,沒有在意李賢的表情。


    而李賢也是拿起菜單,叫來了服務員,直接點了幾道天津特色菜。


    “光是聽菜名,就知道皆是海味珍饈,孤在襄陽可不常吃。”


    朱瞻墡笑道:“灶丁苦不苦,孤不知道,不過,聖上信某,讓某上任鹽業工司,某必然不辜負聖上,李知府想多了。”


    “是下官小人了。”


    李賢雖然這麽說,但神態可沒有一絲歉意。


    “罷了。”


    朱瞻墡說道:“鹽業巨利,不知多少人盯著孤一舉一動,會有知府這般想法,也是正常。”


    包廂之中,暖意如春,李賢和朱瞻墡的對話,天津的其他官員都沒有插嘴。


    這樣的場合,襄王何等身份,天津知府能夠交談,並不代表其他人能和李賢一樣,質問朱瞻墡。


    “薄利多銷。”


    李賢笑著迴應道:“如今京畿之地,普通百姓都能用得起鹽,灶丁得了利,朝廷有了稅,乃是民之根本。”


    “那是,孤的月俸可是從中分利。”


    朱瞻墡拍了拍自己的肚皮,道:“說到底,孤和那些灶丁也沒有多大差別,如聖上所說,就是高級打工人。”


    “高級打工人?”


    李賢挑起眉頭,瞬間覺得十分有道理,頓時看向襄王都有些共情了。


    “倒是有些合乎情理。”


    其他陪襯的官員也是笑笑,如此,朱瞻墡也拉近了雙方的距離,表明了自己對於自身的認定。


    現在的朱瞻墡,介於商賈和官員之間,不享受朝廷的編製,但是受戶部管轄,也享受和官員相同的權力。


    “不知現在鹽業工司內有員工幾何?”


    朱瞻墡將話題給引向自己需要了解的情況。


    對於這些,李賢既然能來接待朱瞻墡,自然也是有所了解,便道:“當前鹽業工司內除襄王外,還有副主事一名,監事兩位,人事主管一名,財物主管一名,各主管下轄員工三至五位,而外便是鹽戶,製鹽由各鹽場場長管理…”


    李賢將工司人員情況敘述了一遍,聽起來也並不複雜,坐辦公室的,永遠是少數,而在一線做事的人,才是鹽業的主力。


    至於銷售人員,就是在天津的集散地與直營店。


    朱瞻墡在腦海中構築了整個管理體係,大致捋了一遍,緩緩道:“如此倒是簡練,怎的今日沒有見到那些個主管。”


    聞言,李賢開口道:“諸主管都在準備迎接殿下,歡迎會在明日舉行,屆時殿下自會認識。”


    “何必如此破費。”


    正說著,包廂的門被推開,服務員端著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入內,直接放到了一旁的圓桌上。


    朱瞻墡抽了抽鼻子,道:“那明日也是在此處?”


    “自然不是。”


    李賢扯了下嘴角,這酒樓適合商務宴請,可不適合擺席,雖然是公費吃喝,但若是戶部稍微一查,發現天津吃喝開支巨大,那自己這知府可就要倒黴了。


    麵對美食,朱瞻墡感覺有些失望,不過這失望很快就被翻篇。


    “殿下,還請入座,我等邊吃邊聊。”


    菜都端上來了,李賢起身,請朱瞻墡入座。


    造船業對於大明漁民的幫助無疑是巨大的,在飯桌上,光是海鮮就占了一半,更有大龍蝦擺在當中,看著就很有氣勢。


    “這是寧波舟山龍蝦吧?”


    朱瞻墡剛落座,便看向大龍蝦說道。


    雖然在長沙或者襄陽的時候,海鮮並不常見,可襄王若是想吃,有的是人想辦法送到他手中。


    不過,像龍蝦這種珍饈,朱瞻墡也僅僅是在年輕時吃過。


    要說龍蝦,那當然是閩粵之地最為出名,可朱瞻墡生於北平,離北平最近的產地就是寧波舟山,可就算是如此,當初想要吃上這古籍中的神蝦,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是極。”


    李賢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趣事,笑道:“要說以前這神蝦從舟山運至天津,要活蹦亂跳可不容易,還多虧了陛下,想出活魚之法,造福漁民,現在活魚鮮蝦,從舟山海運而來,基本都能存活。”


    “哦?”


    這倒是讓朱瞻墡大大的好奇了起來,問道:“細說。”


    李賢也沒有賣關子,直接講聖人想吃海味,可多數海味送到京城,基本上都一命嗚唿,為此,聖人便將鐵匠中的鼓風機與水箱結合,創造除了最為原始的打氧機,從而提高了海鮮的存活率。


    如此,無論是天津還是北平,都能吃到鮮美的南方海鮮。


    朱瞻墡聽得津津有味,這種生活中的細節,到處都是,而且還都是他那位侄子的手筆,每次聽到新的事物,朱瞻墡總是驚為天人。


    可別小看這些細枝末節,不斷累積下,鑄造了如今聖人在百姓心中無可替代的地位。


    而不管是李賢還是其他的官員,麵對這樣的聖人,心中自然也滿是崇敬。


    等李賢說完,朱瞻墡朝北方拱了拱手,道:“如此還承了聖上的恩情。”


    “聖上的恩情可太多了。”


    李賢以東道主的姿態,捏起筷子,對著眾人道:“快些動筷子,別等菜涼了。”


    這天津知府的官員算是朱瞻墡上任工司的第一關。


    朱瞻墡和其他親王不同,他並不會端著親王的架子,再者,作為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他現在的身份更不能太過看重爵位。


    身份不過是敲門磚,讓朱瞻墡可以無需經過重重考核,就直接上任鹽業工司這類巨型企業的一把手。


    至於能不能坐穩,那還需要自己的工作能力,以及與當地的官員良好配合。


    有了美食加持,飯桌上的氣氛很是熱烈。


    天津府的行政官員對於這位襄王很是滿意,隻要別像其他藩王一樣,在地方作威作福搞事情,那麽襄王對於天津的發展應該是良性的。


    席間,朱瞻墡也深切認識了天津府的各級行政人員,這裏和襄陽不同,單就眼前的各個官員就不一樣。


    推杯換盞,美食美酒,也就差讓舞伎翩翩起舞了。


    “不瞞李知府,其實,某此番上任工司,是想要做出一番業績的。”


    小酌微醺,朱瞻墡舉杯敬向李賢,帶著些許醉意說道:“想必知府也知道,聖上是想讓我等宗室不當花瓶,用自己的實力與國同休。”


    聞言,李賢有些發愣,這一項政策,並不是他一個小小的知府能夠評論的。


    削藩對國有利,不少文官都想要完成削藩的功績,可是,聖人來做和官員來做,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


    現在這樣,或許是雙方之間相互妥協而得出的最好方式。


    “殿下能力出眾,必然能在任上大放異彩。”


    李賢舉杯迴敬,瓷杯微微一碰,仰頭便喝下杯中酒。


    “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朱瞻墡喝完酒,心中是有一點點緊張,畢竟這算得上是他的第一份工作。


    雖然都是當領導,可現在,朱瞻墡可以說自己萬眾矚目也不為過。


    示弱可不代表是真的弱,人並非一定要事事強勢,特別是需要別人幫忙的時候。


    “聖上慧眼如炬,既然讓殿下主持鹽業,那殿下必然能夠做到。”


    好聽的話誰都會說,李賢可是知道眼前這位襄王,上能監國,下能把持長沙乃至襄陽眾多產業,和那些相比,鹽業工司或許是小了些。


    對方直接抬出聖人,那朱瞻墡也不好說什麽,畢竟總不能說聖人眼瞎,這才看上了自己。


    於是,朱瞻墡又轉了個話題,以飯席為平台,雙方都在增進了解。


    鹽業工司在朱瞻墡的加入之後,也算是開始正式運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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