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稅”和“賦”在一開始是不同的。


    稅,由“禾”和“兌”組成,是指百姓租種國君的土地,用莊稼補充土地的增值收入,是一種等價的兌換。


    賦,由“貝”和“武”組成,是指國家因為發動戰爭而向百姓額外征收的錢。


    前者是固定的,因為百姓必須種地才有飯吃;而後者是不固定,因為國家不是年年打仗。


    但很快,國君就發現,難道不打仗,就不能征賦了嗎?


    久而久之,賦也成為了一種常態,和稅沒有什麽區別。或許僅有的區別是稅交的是實物,而賦交的是錢。


    縱觀大漢四百餘年,田稅都是非常低的,但這並不意味百姓的負擔很輕。


    自古以來,隻有背叛階級的個人,沒有背叛階級的階級。


    後世有言論稱:漢室輕田租,實以資豪強。


    因為漢朝百姓除了繳納三十稅一的田稅,還有賦。


    有口賦,征收對象為7-14歲的年輕男女,每人每年23錢;


    有算賦,征收對象為14-56歲以上的大男大女,每人每年120錢;


    當然,這個征收年齡不是固定的,比如《前漢紀·景帝紀》記載:令天下男子年二十始賦。


    而在漢昭帝時期延遲到了23歲。


    這就是“昭宣中興”。


    但是漢末呢?


    《水經注》引用《零陵先賢傳》中有記載:漢末多事,國用不足,時民凡產子一歲,輒出口錢。


    意思是小孩剛生下來就要交賦了,這就是為什麽每到災難之年,百姓多親手把自己孩子掐死的原因。


    更別說賦稅之後,還有徭役了。


    在田稅極低的情況下,一位出生世家、擁有萬畝良田的公子,和一位出生貧寒,靠著租賃他人土地的佃戶之子,他們一生所要繳納的賦稅、服從的徭役幾乎是一致的。


    佃戶之子沒有出頭之日,難道是他不夠努力嗎?


    這就是漢末豪強做大的原因之一。


    ……


    郭嘉在和老伯一番交談之後,感歎不已,既同情底層百姓的遭遇,又在思考,國家應當如何聚集民力。


    他詢問道:“所以,陛下真的既不用你們繳納人頭稅,也不用你們服徭役?”


    “要不說陛下能死而複生呢?定是神仙見我們受苦,派他下來救濟我們了。當然了,陛下也說了,什麽居更,踐更一律不收了,但是自家門口修路,給自己的田地修建水渠,總得各家派人的,這要是還不出力,也太不是人了。”


    “老伯,謝謝你告訴我這些!”郭嘉不僅感歎陛下的決策,更佩服這位陛下,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就讓上了年紀的老農也對政策知道的頭頭是道。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去見見了。


    郭嘉迴到路邊的時候,正碰見左慈被護送之人攔住了。


    “老道我去邊上解決一下五穀輪迴之事,怎麽你們也要攔著嗎?”左慈吹胡子瞪眼說道。


    “道長不要誤會,這山林之中毒蟲甚多,道長不如就去田間解決算了,隻要小心別踩踏了莊稼就行。”


    左慈望著田間看了一眼,裏麵空空的,也沒什麽遮掩,於是說道:“豈有此理,老道雖是方外之人,可也知曉禮義廉恥,怎麽能在大庭廣眾下解袍露腚?你們快快讓開!”


    “道長,我們大帥說了,山裏新開辟的土地,光靠那點土木灰肥力是不夠的,所以這五穀輪迴之物,也該迴到它原來的地方。這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再說了,這山上住著這麽多人,如果道長不小心把東西落在了水源處,豈不是害了許多人?”


    “你放屁,你們大帥管的了天,管得了地,還管的活人屙屎放屁?”左慈一把年紀,愣是被這幾人一本正經的模樣給氣的不行。


    “道長要是不肯在田間,這山路每隔一裏也有一間竹屋,可去那裏解決!”


    左慈一路上來,確實見過不少這樣的竹屋,原以為是給守夜的人用的,沒想到竟然是茅廁。


    “你們莫不是框我?”


    左慈一路提著褲子往上趕,不多時就發現了一間這樣的竹屋,解決之後剛出來,就發現一個老農十分興奮的跑了過來,然後提著就往自己地裏走。


    左慈一愣。


    “道長之前是不在,一開始好幾戶人家就盯著這點東西肥地呢。後來幾個白麵書生看不下去了,就給附近的農戶劃分了日子,輪流著來,可是總有奸詐的人想著多占一點,所以每輪到一戶人家,總是派人盯著。”


    “老道我走南闖北這麽多年,今兒也算是開了眼了!”左慈驚訝的說道。


    ……


    郭嘉一行一路往上,並沒有發現什麽曲徑通幽,反而屋舍更多了起來,當坡勢放緩之後,儼然一個山中桃源。


    “先生與道長且在此稍候,馬上就會有人去稟報大帥!”


    此時的山陰處,一少年男子揮舞著鋤頭,翻著堅硬的泥土,時不時撿起一塊石頭丟在一邊,田地一頭的碎石已經堆成了一座小山丘。


    另有一名戎裝男子懷裏揣著一把寶劍翹起一條腿坐在一塊巨石上,眼神注視著四方時刻保持警惕著。


    片刻後,馬如風就說道:“大帥,有人來了!”


    男子不以為然,揮起鋤頭又挖了下去,腳上濺的都是泥土。


    “來的是一個儒生和一個道士!”


    “哦!”


    “這儒生好像是郭奉孝!”


    邊柳突然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接著臉上便是狂喜,連鋤頭也掉到了地上。


    接著便迫不及待往山前走,馬如風順勢從石頭上跳下來,緊跟了上去,走了沒幾步,就見大帥又停了下來,然後一股勁的拍著身上的泥土。


    “不行,得先去換件衣服,再把羽扇拿上!”邊柳似是在喃喃自語。


    但很快,又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算了,先見了再說!”


    很快,他就一路小跑到了前麵。


    “奉孝,奉孝!”邊柳一路衝了上去,給了郭嘉一個大大的擁抱,“真的是奉孝啊!我可等你太久了!”


    左慈看眼前少年這般模樣,心想著,難道他對自己的養心丹術不感興趣,竟然是因為——


    見對方望也不望自己,左慈趕忙說道:“貧道左慈,又於陛下見麵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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