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內。


    曹操軍營。


    曹操一席戎服坐於帥案之上,手裏正拿著一份書信細細揣摩著。


    這時,一健碩威猛男子身披盔甲踏步入內。


    “兄長,不好了!”


    來人乃是曹仁。


    曹操於滎陽敗於徐榮後,部下損失嚴重。遂與夏侯惇等人前往揚州募兵。揚州刺史陳溫、丹陽太守周昕給了曹操一共四千多名兵士。隻是等到曹操迴軍到龍亢時,這些士卒大部分都逃走了。


    而曹仁,早年就暗自集結上千青年,遊於淮河、泗水之間,在這時候加入了曹操,可謂是雪中送炭。


    因此,曹操後來對曹仁的信任絕對不僅僅是因為兩人都姓曹。


    “子孝,你現在好歹是軍中司馬,能不能不要這麽慌慌張張的,天塌不了!”曹操放下書信,手摁在上麵,耐心的對曹仁說道。


    曹操迴來的路上屢次告訴曹仁,做大事要有靜氣,胸有驚雷而麵如平湖者,方可拜軍中大將。


    此時的曹仁還有很重的江湖遊俠氣,他毛毛躁躁的上前說道:“兄長,這次真是大事,太守橋瑁被劉岱給殺了!”


    橋瑁是東郡太守,討董聯軍之初,就是他偽造三公書信傳檄州郡的。


    東郡是兗州下的一個郡。


    而劉岱是兗州刺史。


    當然,這並不代表,橋瑁是劉岱的下屬。


    漢代實行的是郡縣製,地方上的最高執政官就是一郡之長——太守!官俸兩千石。


    而刺史屬於監察官,官俸隻有六百石。


    刺史隻有對太守的不法行為有監察權,而沒有管理權。


    橋瑁早年也是先當了兗州刺史,然後升為東郡太守的。


    直到廢史立牧之後,地方上才出現“州”這一行政級別,官員也從刺史演變成州牧。


    ……


    聽到橋瑁的死訊,曹操麵色先是一凝,接著又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仔細說說!”曹操盯著曹仁說道。


    “是!”曹仁自顧自在曹操的帥案旁席地而坐,然後說道:“根據酸棗那邊傳迴的消息,劉岱先是向橋瑁索要糧草,橋瑁不肯。後來,雙方起了口角之爭,橋瑁當眾指責劉岱,說他身為漢室宗親,而除賊之心卻尚且不如一個外姓人,大軍集結將近一年寸功未立,隻會徒耗錢糧,橋瑁質問劉岱有何臉麵索要糧草?後來,劉岱就夥同張邈等人衝進橋瑁所在,斬下了他的頭顱,又任命王肱為新的東郡太守!”


    曹仁說完一直盯著曹操,見他沉默不語,又叫喚了幾聲。


    “阿瞞!”


    曹仁拳頭砸在了桌案上。


    “子孝!”曹操兩隻眼睛緊緊盯著前方,“你替我給張邈劉岱各寫一份信,向他討要橋瑁的身軀,就說我要好生安葬橋瑁!”


    “兄長!”曹仁驚得直接站了起來,“你是知道我的,我雖然識得幾個字,可是寫出來的東西粗俗不堪,簡直是狗屁不通,你讓我替你寫信,他們看了一準生氣。”


    “就要是狗屁不通,粗俗不堪!”曹操冷冷的道,然後眉毛豎起,一字一句的道:“不然,他們怎麽會知道我曹操的怒火?”


    “那兄長,這可是你說的哈!”曹仁摸了摸腦袋,雖然他行為有些粗魯,可是心底對眼前這位堂兄還是有些發怵的,說完,曹仁很快就離開了。


    ……


    這時候,曹洪則是帶著一位文士形色匆匆趕來。


    “荀彧拜見將軍!”


    “先生,快坐!”曹操立馬起身拉著荀彧一旁坐下,接著又看向曹洪,責怪的說道:“子廉,荀先生來了,你怎麽可以不稟報我,讓我如此失禮呢?”


    “兄長,這可是你說的,如果荀先生來了,不用稟報,直接就可以帶他來見你的!”曹洪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將軍無須多禮,這次來,我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將軍商量!”


    “先生請講,操洗耳恭聽!”


    曹操深深一禮。


    “將軍可知道,兗州刺史劉岱剛剛殺死了東郡太守橋瑁?”


    “剛剛從舍弟那裏得知!”曹操如實說道。


    “將軍可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什麽?”曹洪下意識問道。


    “意味著討董聯軍不再是貌合神離,而是徹底分崩離析了!”曹操說道。


    “將軍所言極是,值此關鍵時刻,將軍又該何去何從?”荀彧先是肯定曹操的話,接著又頗為急切的問道。


    “還請先生賜教!”曹操再拜!


    “我聽說將軍與那橋瑁交好?”


    “我與橋瑁並無深交,不過其叔父橋太尉(橋玄)對我影響深重,又多有提攜,我感其恩德,故而方才已讓舍弟寫信索要橋瑁身軀,以求安葬。”


    “單單如此怎麽夠呢?如今橋太守家人在東郡惶惶不安,東郡百姓感承橋太守恩德多時,如今驟然失去太守,周圍又有群狼環伺。曹將軍昔日既受橋公恩德,難道不該做些什麽嗎?”


    “先生是要我,以保護橋瑁家人和東郡百姓的名義,火速占據東郡?”


    “沒有錯!”見曹操一點就通,荀彧很是鬆了一口氣。


    “可是我有一事不解!”


    “將軍請講!”


    “先前我與先生交談,先生言語中對袁紹不顧公器,私奪土地之心多有指責,如今為何還要反過來勸我去做奪取土地這種事呢?”


    曹洪一聽,瞪大了眼睛看著荀彧,心想著,這個看上去忠厚老實,行坐留香的文士,不會是袁紹派過來,試探他兄長的吧?


    “此一時,彼一時!”荀彧迴答的很快,似乎早就知道曹操會這麽問,“之前袁紹有聯盟南北,共討董賊之望;而如今,酸棗盟軍已經分崩離析,短時間內,將軍定然無法再執掌大纛,揮師攻董。既然如此,亂世之中,將軍首要做的就是謀奪一安身立命之地,待到時機成熟,再設法營救天子,中興漢室。”


    “先生一言,讓操如夢驚醒,請受操一拜!”曹操三拜。


    “將軍無須多禮,在下今日之言,不過是為了漢室多留一份希望而已。”荀彧拱手。


    “操此生亦當為漢室肝腦塗地尓!”曹操說著緊緊抓住了荀彧的左手,而荀彧也將右手緊緊握了上來。


    此一刻,恰如高山流水,伯牙遇子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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