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篇語)


    當破曉亮,我此生的心便已然碎卻,二十二年的等,半世的獨望,如今紅牆一隔,咫尺天涯,你我永不相見。


    但不知為何,我雖再欲淚流卻依舊是微笑了,隻因我知,隻因我懂,愛你,便是讓你一世安樂,由心而笑。


    (點篇詩)


    一牆難隔兩地連,相思枝橫訴相思。


    天窮地盡會有時,此愛無期不老念。


    (正文)


    旭日的升空,便仿佛是斷了紅線的刀,那樣的殘忍,無情。綺夢鑽在若瀟的懷裏就如同一個新生的嬰兒般安樂而寧靜,隻是閉上眼睛緊緊地抱住了他,抱住了這個她愛了一世卻從不敢真正在一起的男人。而若瀟卻隻是撫摸著她的額頭,輕輕地親吻了一下。綺夢便微微一笑,睜開了眼睛,望著他近在咫尺的英俊的側臉。


    “若瀟哥哥,你不要離開夢漪好嗎?”綺夢伸出手去,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臉龐眼中露出絲絲落寞與哀涼。


    “恩,我不會離開你。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你生命的最後一刻,永不和你分離。”若瀟溫柔的笑著。


    “恩……你不許騙我。”綺夢淡淡地笑著,一絲晶瑩之淚,流了下來。


    什麽是分離?什麽又是一起?人在一起是一起,還是愛在一起才是一起?


    當這清晨過了,萬物醒了,他們分別迴了各自的位置,各自的原點,而那該來的卻也是來了。


    傍晚的看樂殿被一片豔美的金光所籠罩,照耀著每個人,點點璀璨,如夢似幻,好似這個世上從未有過悲傷,好似人間本也極樂。你所愛的,你所恨的,你所留戀的,你所緊握的,好似一切都不值一提,也好似你依舊在那片花海弄著蝶,而我卻情深地注視著你。


    可是這世上的事,這一生的怨,不了的恨,卻是心中痛了的刺,時時刻刻提醒著你,夢,該醒了。


    綺夢躺在傍晚夕陽的躺椅上緩緩地睜開了眼,背後傳來的是一陣急促的腳步之聲。


    “柳婕妤,陛下有旨意,今日起就麻煩您去掖庭宮待著了。”隻見身後一個平時貴妃身邊的太監朝著綺夢假惺惺地一笑,隨後又厲色對著身邊的小太監說道:“帶走!”


    他身邊的小太監急忙迴了一句:“是……”便抖抖索索地跑到了綺夢的麵前,清了清嗓子,作了個揖說了句:“娘娘,得罪了。”便抓起了綺夢的手腕,朝著掖庭宮的方向走去。


    綺夢並未反抗也未掙紮,隻是看著這一赤虛空,卻反而感到了一股從未有過的寧靜,她微微地笑了。


    她迴過頭去最後看了一眼這她住了多年的看樂殿,這裏曾經有李鴻,有曉月,有著她半世的愛半世的恨……


    那人,是紅蝶?綺夢遙望看樂盡頭,望得一紅衣女子正在撫著那千年古琴為她最後一別,但當她想再細細看去時,她卻已然消失了這看樂盡頭。


    一殿看樂,一曲蝶哀,半世醉夢,何念恨怨?


    我本如蝶,自戀天闊,奈何一鎖,浮華白頭。


    陰森苦寒,勞逸白頭,哀嚎憫叫,鬼魅不分之地。隻見那小太監將那綺夢一把推了進去,便立馬鎖上了門逃了開去。


    綺夢望著四周,雖是陰氣陣陣但心中卻反而格外淡定,也許是她已是第三次來到這地兒,也許是在後宮之中這麽多年見到的人和事物比這裏更是可怕個萬分,也也許是她的心已死,再可怕的景致於她而言卻與平常事物並與二異罷了。


    她拍了拍身上的浮灰,輕輕地推開了裏宮的門,卻隻見一個白發披肩,臉色猙獰,笑如鬼魅的女子,突然血盆之口大開向她咬來……


    “啊!!!!!!”綺夢被嚇得一把摔倒在了地上,用手捂住了眼睛,拚命地叫喊著。然而就在此時卻不知是從哪裏突然伸出了一隻手拉著她便不停地往著那掖庭深處跑去。不知是跑了多遠,綺夢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她看著眼前這個拉著自己,穿著破爛鬥篷的女子的背影,感覺分外熟悉……


    隻見那女子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過了身來卸下了蓋著臉的鬥篷迴過頭來望著她。


    這熟悉的輪廓,這毀了的姿容,這隻梅花珠釵,不錯!這個人,這個人分明就是她的仇人——梅妃。


    梅妃微微一笑走向了她,抓住了她的手,將她推進了倉儲庫的一角,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這,不是終局,卻是新的開始……


    “噓……不要出聲,這裏每晚都會有一兩個這樣的人。這裏是沒人管的地,被人傷了,死了,便會直接被拖出不知扔在哪裏。”梅妃捂著綺夢的嘴,將手指放在自己的嘴邊神色凝重地做著噓狀。


    而綺夢卻極力掙紮,奮力反抗的說道:“我就是死也不需要你救!”隻見這時突然有一隻滿手皺皮指甲細長而又鋒利的手搭住了綺夢的肩膀,從黑暗之中探出了一頭蒼白蓋臉的似鬼魅般的麵容,她露著血盆大口,嘴角裂到了耳後跟機械的轉過了頭來貪婪地看著綺夢說道:


    “找……到……你……了……嘿,嘿,嘿,嘿。”


    “啊!!!!!!!!!!”綺夢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竟似鬼魅般的人,嚇得那是瞬間便呆在了那裏遮上了眼不停的尖叫著。


    而那“鬼魅”竟張開大口向她咬去……


    “小心!”隻見梅妃一把推開了綺夢,而那白頭“鬼魅”便朝著她撲了上去,撕咬著她的嫩肌……


    綺夢緩緩地睜開了眼,望著那倒在地上被那白頭“鬼魅”撕咬著梅妃。


    她,是我的仇人,但是她卻救了我……


    綺夢咬了咬嘴唇,四處環視著周圍,突然她在竹簍裏看到了一根擀麵用的棍子,隻見她立即跑向了竹簍拿起了棍子便朝著那“鬼魅”的頭一棒子敲打下去。


    那“鬼魅”暈了過去,而她也腿軟的倒在了地上,不停地喘著氣。然而她氣息尚未平息,卻望著那倒在地上已然奄奄一息的梅妃,跑到了她的身邊抱起了她道:


    “梅妃,梅妃,你怎麽樣了啊?要死你也不能現在死,要等我親手殺了你你才能死啊。”


    梅妃微微地睜開了眼,將那滿是血的手放在了綺夢的掌間淡淡一笑道:“我還未最後見陛下一眼,我怎麽能就這樣死了呢?扶……扶我去……我的住處。”


    “你的住處在哪裏?”綺夢將耳緊貼梅妃的嘴唇聽著她那微弱的聲音,隨後扶起了虛弱的她穿過了幽黑的道,凹凸不平的路,朝著那掖庭宮深處最破舊的罪孺所走去。


    蜘蛛網格,紙破窗穿,四壁白牆,風雨可欺。


    這便是那曾傲雪迎霜,陛下猶愛,驚鴻舞絕,吹梅落花的梅精,江采萍的處境麽?看到這眼前一幕,綺夢竟難忍住這心中陣陣喜悅,不禁笑了出來。


    她推開了那老舊而“嘎吱”作響的房門,點燃了桌上的燭火,將梅妃放在了床榻之上,冷漠地對著她問道:“你的房裏可有治傷的藥?”


    “有……之前喜鵲給我送了些過來,就放在那最下麵的櫥櫃裏。”隻見梅妃伸著微顫的手,指著那最下麵櫥櫃的方向虛弱的說道。


    綺夢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打開了櫥門細細翻找了一番,果然在最裏層找到了一瓶用紅色蓋子封住的創傷藥。


    她拿著那個藥的瓶子,慢慢地走到了梅妃的床前,看著她滿身的血跡,心中雖是極卻的不甘但卻依舊將她扶了起來,褪去了她身上的衣裳,將那創傷藥塗抹在了她的嫩肌之上……


    “夢漪……不,是商綺夢。你可知道你們商家是因為什麽罪名而被滿門抄斬的?”隻見梅妃虛弱之中手卻突然死死地抓住了綺夢,眼神哀楚的望著她。


    但綺夢卻一把將她的手甩了去,轉過了身握著拳憤恨地答道:“我們商家的罪名你不是最清楚嗎?收受賄賂,忤逆謀反!”


    而梅妃卻隻是盡力地提著聲音撐著虛弱的身體對著綺夢問道:“是……收受賄賂,忤逆謀反。那你可知是收受誰的賄賂,又謀誰的反?難道你不想了解清楚這一切的來龍去脈,為商家洗脫冤屈嗎?”


    綺夢聽了梅妃此言雖是極度惱怒但卻依舊按下了那心間的火,思索了一下,答道:“據說,是收了嬪妃的恩惠與之結盟,意圖謀害陛下。”


    梅妃繼而又問道:“那你又可知那位嬪妃是何人?”


    “這……我卻不甚了解,隻知她好似姓顏。”


    梅妃聽了綺夢此話便突然淒楚地閉上了眼,忍著那欲流而下的淚,緩緩地道到:“你所說的那個人是顏嬪,顏白露。她現在就關在掖庭宮中最深的水龍地牢之中,難道你不想知道你們商家的冤屈,這背後的真相嗎?”


    梅妃此話一出,隻見綺夢刹那之間便轉過了頭顫微著指著她,怒視著道:“真相……真相就是你,就是你們梅家,你弟弟毀了我們商家!”


    而梅妃卻硬是撐起了身一步一步地挪到了綺夢的麵前,用著極為真切的神情望著她道:“若真是如此你又何怕去對質?”


    月,在幽黑下起了風。


    它卻吹散了一世的盛唐,


    引來了亂世的火種,


    一世的夢魘。


    “好……”綺夢望著梅妃懇切的眼神答著,心卻陷入了迷霧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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