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紫枝遒凝曉露,國豔天然,造物偏鍾賦,獨占風光高蹬處,聲名都壓花無數。蜂蝶尋香隨杖屨,睍睆鶯聲,似勸遊人住,把酒留春春莫去,瀛春堂是常春處。”祁采采出口成章,全詞未有一個壽字卻是祝沈太後永駐長春,是為極妙。


    不少大臣真心實意地誇讚沈尚書家學淵源,令沈知味頗為長臉,忙端起酒杯謙讓一番。


    蕭惟餘驚豔於沈小慎的才華,對太子諄幹咳兩聲引過他的注意,曖昧地眨眨眼,太子諄是肯定要再娶正妃的,與其被薑家鑽空再塞個薑鷺閑進東宮,這個沈小慎也算是太子諄的娃娃親,聽聲音溫良賢淑又有才情,是不遑多讓的太子妃人選了。


    一眼便領會蕭惟餘的意思,太子諄與身側的燕恭靖王正寒暄,談笑自若地用眼神示意蕭惟餘看對麵。


    順著太子諄的指引,蕭惟餘透過屏風看去就見女賓席上燕恭靖王的女兒熙怡郡主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若不是還有層屏風,保不住就得撲過來,再一轉目,熙怡郡主下首坐著的小姐妹似乎他也有過交集,是叫萍鄉縣主來著?見他看過來,一浪浪對他遞著秋波。


    不知怎的蕭惟餘腦中就冒出‘如狼似虎’四個大字,假借著醉意以袖掩麵,隔開了那兩束熾熱的目光,自己的婚事未定他就不該風騷起勁替他侄子瞎操心,還是安心看戲,看戲。


    迴說魏紫二字激得沈太後太陽穴又一跳,不自覺眼風冷冷瞟過薑鷺閑,礙於太子諄沒有發作。


    皇帝亦是抬眼細細審度了沈小慎,這差點成了皇家媳的孩子看起來氣色仍是不佳,久病之軀,也難為太後還掛念著這孩子。但想到曾經沈知味推拒太子婚事的手段,皇帝仍是心有芥蒂,雖不至於遷怒沈小慎,但也不會讚揚她給沈家長臉,先道是:


    “魏紫乃母後心頭摯愛,這孩子也是悉心。”不待沈太後將這話延伸下去,話語一轉問禦前太監道:“晨間讓放在園中那盆魏紫眾愛卿可瞧見了?那可是朕令花匠費時數月栽培的千肉魏紫。”


    這時沐陽王徐徐說道:“父皇,兒臣急著給祖母祝壽,沒注意那許多,都不曾親眼見這‘花後’,不若搬來殿裏以供大家瞻仰其風姿啊。”


    “嗯,叫幾個人隨沐陽王去搬花。”


    皇帝隨口下了令,卻聽沐陽王妃突然道:“父皇,讓陸公公同去罷?愷悌夜裏視物不清,別再搬錯了花。”


    下半晌袁中書令家的女兒路過牡丹園時無意瞧見太子諄在拾掇那盆魏紫,欲細看時被薑鷺閑打斷,之後又與離開的太子諄碰個正著,雖未將此事搞明清,但覺著有蹊蹺,遂告訴了沈小訥。


    袁中書令與薑太傅交好,站了沐陽王的隊伍,故而沈小訥對袁家姑娘的話不加懷疑,若真是那盆魏紫有什麽,有禦前太監在沐陽王身邊,也好多個可信的證人。


    禦前太監隨著沐陽王去花圃裏尋那魏紫,七八人點著宮燈卻不敢貼著花葉太近燒灼了這些個寶貝,花了一番功夫才找到‘花後’,說來在夜色裏,花後也罷雜草也好,不都是一個樣子。


    吩咐了小太監上去搬,“一二三,起~”幾人小心翼翼地抬起底座,那碩大的花朵卻應聲落地,嚇得幾個小太監都沒了聲,機靈點的先跪了下來哭喪道:“公公,不是小的,不是小的啊,您親眼瞧著他自個兒掉的。”


    “混賬東西,太後大壽的日子是你該哭的嗎!”禦前太監陸公公著惱,就知道多生枝節必沒好事,朝著沐陽王笑道:“王爺,這幾個孩子是生是死還得您做個證詞,雜家先替他們謝過您了。”


    沐陽王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他隻是聽小訥說這盆魏紫身上有太子諄的秘密才願意出來這一趟,現在看來還真是如此,待會兒迴去大抵又得熱鬧起來,興致高亢地挑起眉梢,甚至親手自泥土裏撿起那千肉魏紫,命小太監們抬好花盆,加快了步子往迴趕著。


    皇帝眯眼瞧著殿上跪著的陸公公,冷冷開口:“壽宴之上不能見血,將那幾個小太監發配去建造行宮吧。”


    陸公公迴身看了眼殿外瑟縮成一團的幾個小太監,覺得淒楚,兔死狐悲之感油然而生,卻說不出一個辯駁的字,適才答應他作證的沐陽王此刻旁若無人地把玩著手中觥籌,根本不看殿上一眼,隻似有似無地瞟向太子諄,滿含譏諷。


    “稟父皇,此事確實與這幾人無關,魏紫乃兒臣縛了繩接上的。”太子諄起身到了殿上,稽首叩拜。


    “哦?顯允,你這是要行欺君罔上之事嗎?”皇帝麵上無大變化,說出的話卻是將太子諄一下子逼到了懸崖邊。


    “兒臣不敢。”太子諄沒有多話可說,他為了避免旁人借著魏紫之事說道薑鷺閑逼他再娶正妃,出此下下策,卻不曾想皇帝會惱恨至斯,說出這般攻心之言。


    昭陽大長公主拄著玉杖站了起來走到太子諄身旁,質問道:“陛下,是老身不慎折了花枝,可是要給老身治罪?”


    一番話擲地有聲,問的皇帝在昭陽大長公主的逼視下眼神不自覺閃了閃,含混道:“姑母這是什麽話,大雍以孝治天下,朕這是在教顯允尊上。”


    “那陛下不妨問問太後顯允可有不孝之舉?”昭陽大長公主又看向沈太後,兩個仇敵在這一刻卻達成了某種共識,就聽沈太後說道:


    “陛下,這也是哀家的過錯,一早起來就心心念念這朵花,倒讓鷺閑那孩子看不過去摘了送我宮中做插花,也是出於孝心,顯允責罰過她了,哀家卻不知顯允這孩子心細如斯,還顧及著許多人未曾見著這魏紫,又將花兒接迴去,這一腔仁孝悌廉若還被陛下懲罰,哀家可是斷不能依的。”


    沈太後的話外音就是花是薑鷺閑折的,歸根究底錯也隻在薑鷺閑,要罰也罰不到太子諄身上。


    皇帝自然也聽明白了太後的意思,卻從中多聽出了別的意味,將此事看做是薑家針對太子諄的又一詭計,看向沐陽王的視線就帶了不虞,他還未曾老到能讓人在他眼皮子地下耍花腔!皇帝揚聲說道:


    “既然太子側妃孝心可嘉,便留在聚景園親自栽種一盆魏紫吧,花開之日朕有大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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