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我既讓你稱我一聲兄長,就把你當自己人看,但說無妨。”汪德寶覺著攬著沈秦微和摟著個女人似的,手下不自覺捏了捏。


    即使在朔方與軍士同食同宿過,也不曾這般親近,此時祁采采已經強忍著沒有把汪德寶過肩摔出去,哪還能與他平心靜氣地交談?


    也罷也罷,不如借著此事讓她男兒的身份更穩當些,自汪德寶的臂彎下退了出來,祁采采拍了拍汪德寶的肩膀搖頭道:


    “毫厘之差,要不是還要赴考不能亂了心智,就成了。”


    汪德寶聽罷笑得眼睛擠成一條縫,又道:“莫放心上。走,為兄做東,再帶你去紅袖招放鬆一下,那個花魁今次就直接拿下她的身子,省得我替你捉急。”


    這就很難為祁采采了,唯有同汪德寶訕笑道:“汪兄有所不知,弟弟我這幾日懸梁刺股手不釋卷,身子有些虛證,改日改日,這美意做兄弟的心領了。”


    見沈秦微頗為執拗,汪德寶也不強人所難,彼此告了別。


    其實汪德寶自己也不知為什麽與沈秦微稱兄道弟,事實上他是瞧不起這弱雞樣的男人的,比如韓清,但沈秦微體型弱小歸弱小卻總讓他覺著不可小覷,說是隱隱透著股傲氣吧,又不似,起碼不是韓清那窮酸故作清高的模樣,沈秦微平日可很隨和,也能一起閑談些葷話,不似韓清迂腐又呆板。


    而且他自聽了紅袖招花魁的話後還真就覺著沈秦微能高中,也喜歡這小子那日抱得美人歸時的飛揚跋扈,有種臭氣相投的感覺,不禁多了幾許親近。


    話分兩頭,再說祁采采與汪德寶分開後步履匆匆,三步一迴頭,餘光還四處瞄著,唯恐汪德寶再跟過來,心中已是極後悔放祁勝去了蘇杭盯采買。


    七拐八繞確定沒被跟蹤才折身迴到小院,已是日西時分,推門進去瞧見花塢和萍汀的俏臉心下寬慰,仿佛迷途歸家的遊子,掬一把辛酸淚,歎一句男兒苦,直接撲進了萍汀懷中。


    萍汀詫異,主子本就迴來的晚,還神色淒楚,隻消一轉念便有了猜測,輕輕撫著她的背,柔聲道:


    “無礙,莫再想那糟心事,花塢今日做了好些菜,還有你最愛的糖醋黃魚,更衣洗漱了用膳吧?”


    “嗯。”祁采采覺著溫暖,愜意地應了。


    無論是從前的東苑還是現在的小院都隻他們三人,以前沈小慎也無心立規矩,就沒有養成花塢萍汀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祁采采喜鬧,更不會管這種事,隻要不在外麵惹禍她對陪著小慎一路走來的兩個丫鬟很寬容。


    一頓飯萍汀都磕磕巴巴講著一些趣聞,花塢被攪得都沒能說幾句,能看得出萍汀盡量在讓氣氛活絡些,可她不如花塢能說會道,講的都難惹人發笑,但祁采采還是笑眯眯聽得津津有味,於是萍汀就一直說,直到晚膳用罷,萍汀也脫力般喘了口氣。


    此後幾日祁采采也不知萍汀同花塢講了什麽,兩人待她殷切又悉心,從頭到腳照顧得無微不至,祁采采過著神仙般安逸的生活,也懶得出門瞎玩了。


    事與願違,在等發榜的舉子這幾日大都有了閑心,亦是動了結交攀附的心思,幾人美其名曰春遊組織了一場數十人的大宴,自然也叫了沈秦微,時間定在後日,請帖下到了家門,不去儼然不行,祁采采私下裏罵這些男人多事,一日安生都不給,卻還是無奈的應下。


    彈指間兩日過,去之前祁采采四處一打聽汪德寶鬧肚子來不了,這才安心赴宴,她可不敢說再有人摟她她能忍住不動手,祁勝還沒迴來,也沒個幫忙打架的,可得離那些動不動就勾肩搭背的老爺們遠些。


    城外江邊瑰潮亭上,搭彩鋪氈,大排筵席,待一眾舉子觀江潮。


    沿江縛紅掛彩,綿亙十餘裏,江水如錦似緞,同風起乃是萬頃碧波隨地滾,千尋雪浪接雲奔。


    有百旦輜重花船,於水麵往來,施放五色煙花,衝天而起,印染晴空。船上有樂伎伶人舞弦弄曲,琵琶古箏聲聲疊起。


    自其他州府來的舉子皆嗟歎不已,文人相聚,自然要吟詩作賦不能免俗,於是,此盛景之下,便有人提議挨個作詩詞助興,這時一人笑說:


    “今次能見此奇觀,乃薑公子為舉子們置辦,便由薑公子開個好頭,賜一佳作?”


    一聽薑公子,祁采采自覺想到薑宴殊,錯愕於他竟有閑情操辦這一場盛宴,便眺目望去,卻見正中的坐席上一臉洋洋得意的不是薑宴幾又是誰。那副德性看得祁采采眉頭一蹙,又聽他哈哈大笑道:


    “既然點到本公子了,那我便博個彩。”複沉吟了一刻便道:


    “公子尋來,愔愔紅袖叢羅綺。潸然粉汗,風皺笙歌起。未開桃蕊,誤入桃源裏。珠簾底,小蠻斜倚,一寸春江水。”


    最後一字音落,滿場寂靜,少頃,方才推舉薑公子先作詩詞的書生才厚著臉麵率先鼓起了掌,緊跟著不少人也怏怏地鼓了兩下掌,稀稀落落的掌聲顯然並未有多少誠意。


    祁采采覺著好笑,雖然薑宴幾這人討厭了些,但總是什麽都敢說出口,不要顏麵似的,在世家子中也算是奇葩一朵。


    讓他看著江景作詞,他卻正經寫了一闕豔詞,寫到了紅袖招,寫到了裏麵的花娘,可若不是最後一句‘春江水’又有誰能看出這詞和江景有聯係,且就這‘春江水’也未必不是比喻別的什麽醃臢物。


    就這置禮學廉恥於不顧的詞境,實在不是時人能欣賞的來的。


    在座的舉子也算各地文濤卓越者,除去肅州、文州的舉子麵上一點都不顯厭惡,其他州郡多多少少還是有人竊竊私語譏笑薑宴幾汙穢不堪。


    這時那個幾次三番溜須拍馬薑宴幾的書生又起身說道:“薑公子詞做得甚好,接下來行酒令,各位可有想做令官的?”


    場麵上無一人應答,那書生好不尷尬,輕咳了兩聲繼續道:“朱某不才,願做令官,今日題目便是適才說好的江景,詩詞對聯由我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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