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花塢萍汀接出來是祁采采的主意,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爭來的,沈知味本來不同意,祁采采唯有抹起了淚,實話將在東苑裏沈小慎的苦楚講了出來。


    沈知味做事謹慎,隻有他認準了的事才會放手一搏,推了太子婚約算是他一次錯誤的博弈,之後再不肯做那離經叛道的事,此次能陪著祁采采發瘋,除了自信沈小慎的才華,主要還是被嫡長子的死激得失了冷靜。


    他本還抱著永絕後患的想法,打算買個空棺下葬,就當小慎惡疾而亡,現在聽這一番哭訴,竟然不忍,手一抬封禁了東苑,沈小慎也沒就此‘喪命’,花塢和萍汀也由著祁采采帶到了這處小院。


    有花塢和萍汀陪著,祁采采是滿足了,可作為沈秦微她還需要一個小廝,不然一個公子哥每日裏與丫鬟廝混怪異不說,日後春闈上京的人多了,偶有一二相熟的舉子來她這坐坐,見她隻有兩位美婢,難免書生意氣,指摘沈秦微混溺溫柔鄉不知路有凍死骨。


    所以祁采采必須要給這小院再添一男子來做沈秦微的跟班,又必須得是嘴嚴且信得過的人,可她祁采采在京城待得時日算不得長,礙著太子妃的身份出去玩也不會與不相熟的人多攀談,除了被她踢斷了命根的錢公子她還真想不出認識什麽男子。


    犯難之際忽然靈光乍現,祁采采擊掌大笑,祁勝!被她娘自朔方逼她帶來的剩兒一家定還經營著她陪嫁的鋪麵、莊子,祁勝這臭小子若能尋到,就太好了。


    祁采采感覺自己死過一次後許是因為可憐,神仙多了幾分眷顧,福運深厚了些。


    翌日,因著波斯使者來訪,花塢心下貓撓般坐不住地生拉硬拽了祁采采和萍汀去看。


    在那摩肩接踵前來觀摩碧眼金發大鼻子的隊伍中,祁采采被擠得很無奈,她見過帕裏黛公主,遂覺著這異域人貌美是貌美也就兩個眼睛一個嘴沒什麽出奇,於是就漫無目的地瞎瞟著,卻忘了她現下做的是男兒打扮,在被一個貌若東施,形如水缸的女子死死抓住當做登徒子教育時,祁采采恰好看到了攢動的人頭中那個她正日思夜想的身影。


    “祁勝!”


    一聲嬌弱的唿喚自小郎君口中發出,那四方闊口,粗眉豆豆眼的女子抓著祁采采的手就鬆了,罵了聲閹人,女子撞開了周圍的人,哭著消失在了人海中。


    祁采采也愣了愣,一拍腦袋暗罵自己糊塗,鮮少出門這甫一出來,雖做了書生打扮,卻不記著變聲,這小慎的聲音又是柔弱無骨的綿綿之音,沒被識破她是女兒身也隻能說這成日的練武使身材俊朗了些,日曬讓皮膚泛著淺小麥色,遮蓋了她原本白皙水靈的模樣,有了幾分半大小子的感覺,加上沈小慎精致的容貌以及原有的書卷氣質,儼然一個小小濁世佳公子,難免招惹爛桃花。


    那頭裏祁勝聽得自己的名字,環伺了一圈,卻沒見著熟識的麵孔,身旁的嬌小少女拽了拽祁勝問道:“哥哥,怎麽了?”


    總之那聲音也不熟悉,祁勝搖了搖頭,摸了摸少女頭上兩個小揪揪,笑道:“無事,萌萌看得到麽?要不要去人少點的地方?”


    “嗯,哥哥,去那酒樓裏歇歇腳吧,覺著有點累了。”少女仰著麵,嬌憨得皺了皺鼻頭。


    祁勝笑笑,護著妹妹就去了京城新開的酒樓靈山客。


    轉瞬祁采采就尋不著祁勝的身影了,氣得跺腳,來一場偶遇總好過她跑去她娘給她的鋪子裏蹲點啊。她也不是不能去蹲點,可兩家鋪子,一個賣首飾,一個賣胭脂水粉,她一個男人成日裏蹲在附近看不被當變態抓起來很難,而她現在又不敢在外麵穿女裝,這膚色穿女裝過於惹眼,被太多人看到,以後鬧出事情可是滅門之災。


    完美的邂逅沒了,祁采采有些苦惱,不過好在祁勝終於迴京了,之前她被關在清悟宮時某日金珠說起祁勝突然去了朔方,她還詫異祁勝去就去吧怎麽還在這當口遞了消息進來,現下想來那會兒可能是阿娘逝世的時候,祁勝迴朔方應是去為阿娘料理後事了,心下有些難受,祁采采眼睛一酸,想著與祁勝相認了定要問清楚朔方那邊的情況。


    祁采采分心四下觀望著,花塢卻是突然拽著她的衣袖叫了起來:


    “姑娘,快看是上迴那公子,正朝咱們笑呐!”


    順著花塢的手看過去,祁采采一驚,趕緊把頭轉了迴來,左手扯著花塢,右手拉著萍汀就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沒看到我,沒看到我……”


    因著心虛,祁采采邊走邊默念著,方才她與噙著笑望來的男子四目相接,正是那日被她施暴泄憤的薑家人,旁邊另一個男子更是祁采采厭惡到骨子裏的薑宴幾,真是薑家蛇鼠一窩。


    好在雙方離得有段距離,中間人流又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祁采采唯今不容有失,不管那人為何關注她們,都隻有走為上策。


    薑宴殊目光緊緊隨著狼狽逃竄的祁采采,饒有興致地伸手摸著下巴,一雙劍眉挑起一邊,旁邊薑宴幾抬肘搗了搗薑宴殊笑得yin邪,討好道:


    “哥,可是瞧上了那小子的一對美婢?難得你對女人動心思,弟弟這就去給你買過來!”


    薑宴幾這就帶了小廝要去追,薑宴殊拎著薑宴幾的後領就將他拽了迴來,笑道:“想什麽呢?你哥是能看上那些庸脂俗粉的人嘛!我在看那個書生呢,有點意思。”


    說罷薑宴殊又張望了兩眼,他方才聽到那書生說話,嗲聲嗲氣活似太監,確實好玩,聲音又有些似曾相識,遂多了幾分注意,見人確實看不到了,才又繼續站定了在人群裏湊熱鬧。


    可薑宴幾這會兒不能淡定了,他雖也有養孌luan童的朋友,但那都是些沒甚抱負的,他不曾料到如他兄長這般俊雅人物竟也有這種特殊嗜好?難怪,難怪,娘給過去的通房婢女薑宴殊都原封不動退了迴來。


    思索通了,薑宴幾竟有幾分激動,覺著遙不可及的兄長更親近了些,這是他和兄長之間的秘密。


    於是薑宴幾更周全的護在薑宴殊身邊,和小廝將薑宴殊圍了起來,全然不讓周圍左推右搡的人群碰到薑宴殊,雖然不知兄長為何好好的非要來這湊熱鬧,但隻要有他在,那些個想對他兄長投懷送抱的女人就得撒泡尿瞅瞅,都休想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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