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娘與程姑娘便是祁采采作沈秦微扮相時接觸到的第一個鄰居。


    那日裏剛搬來此處,祁采采心下好奇就獨自去附近轉轉,木塔巷是最近的早市,祁采采正溜達著便見一潑皮賴在一婦人的攤子前對著人家的女兒大獻殷勤,言辭粗鄙又露骨,婦人幾經勸阻,潑皮卻愈發囂張,甚至伸了手要去摸那少女,少女屈辱又害怕,眼淚吧嗒吧嗒就掉了下來。


    祁采采一看,火氣直冒,衝上去就將潑皮的手扭斷了,卻是趁著潑皮不備用了巧勁才做到的,潑皮疼極,狂性大發,也不管斷手,撲上來就與祁采采廝打,這下祁采采才反應過來已不是當初那個自己,雖日日勤加練武,也遠不及往日武學一半,兩人糾纏了一會兒,祁采采便挨了好幾下狠的。


    圍觀百姓見是兩個男人在打架也沒人去攔,看那瘦弱小郎君被潑皮打了就罵幾聲,處在上風時還幫著叫好。幸好是時間早,人不多,沒招來捕快,幾個來迴,潑皮漸漸沒了力氣,晃神之際由著祁采采又扭了另一隻手,祁采采也是力竭,潑皮方才鑽了空子逃了。


    這攤主母女就對祁采采千恩萬謝,又扶了她要去醫館看郎中,祁采采哪能去看郎中,當下就推拒了好意,母女倆死活不同意,祁采采沒法就說讓她們送她迴家中便好,家中有人會醫術,婦人聽完祁采采報的住址笑說正是鄰居,隔了不遠。


    那日祁采采迴到小院時的窘態將花塢和萍汀嚇得不輕,花塢的念叨是少不了的,祁采采自覺理虧也隻能聽著,萍汀也難得多了話,與花塢一唱一和,如那說書的捧角,愣是將花塢沒甚中心思想的瞎吆喝抬到了一個極賦高瞻遠矚的地步。


    不過萍汀也沒想錯,自那日起程大娘母女就成了她新居的常客,也就是考期將近才來的少了,卻是隔幾日送一籃雞蛋為沈秦微補身子。


    而其他鄰居呢,則是有日不小心撞到了沈夫人來看小慎,那闊氣的馬車往院外一停便知富貴,再有眼尖的瞅著了沈夫人通身氣度不凡,更是咋舌。看沈夫人的年紀也不像裏麵住的小郎君的姘頭,那隻能是親戚之類。


    這些個住在城南的小老百姓雖也見過不少國子監來往的鴻儒,卻不曾與什麽權貴人家做過鄰居,如今看著這小郎君似是貴人的親眷,瞬間就不知增了多少期許,已然預料到他的敞亮前途,加上本就生得好相貌,雖瘦了點,卻別有一番風骨,怎麽看都是乘龍快婿不二人選,於是日日來祁采采這送吃食竄門的就多了起來。


    不過都如程家母女一般,這幾日竟都不約而同的消停了,偶爾送來吃的也不會進來坐個許久閑話一番。


    祁采采覺著這些普通的百姓們活得真實可愛,可惜白瞎了沈知味這苦心的安排。


    沈知味本瞅著城南往來的多是在國子監教書的先生或是進學的學生,且如今離春闈的日子漸近,更是有好些家中殷實的舉子也在城南買了住處攻讀,日日裏書聲琅琅,氛圍也好,舉子之間多交際著培養點情誼,對日後為官也有益處,哪又能料到這許多變故。


    孟母三遷並非沒有道理,祁采采看在沈家父親為了女兒能高中花了心思的份上,這般頑猴脾性都生生每日坐定了讀三兩個時辰。


    這對祁采采來說難能可貴,但遠不及往昔的沈小慎自睜眼梳洗罷便能捧著一本書直到該安寢之時,除卻必要的飲食,沈小慎將她在東苑的人生全用在了讀書與哭泣上,沒書看了就多生愁思,就要惜花悲秋暗自垂淚,故而萍汀每每都挑好了書自沈小慎一早起來便塞在她手中,省去那不必要的嗚咽之聲。


    可近日來萍汀發現主子不讀書也不哭了,反而看夠了時辰放下書卷時會有種如釋重負的輕歎,萍汀很感慨,書讀多了果真是會讀傻的,適度才好,主子自從看書的時辰縮短明顯槁蘇暍醒了,所以她絕不多讀書,萍汀看著也就近日突然熱愛起讀書,時常捧著一本話本子傻樂的花塢暗自發誓。


    祁采采有了新的身份,新的居所,原先沈小慎住的東苑自那日祁采采得了沈知味的支持,便更神秘了,每日裏的吃食由著沈夫人的大丫鬟岫煙送進去,守門的下人都不知曉裏麵的人是死是活。不過東苑一向就沒存在感,沈府的人也是見慣不怪,隻是如今東苑更為死寂,人人都道是沈家惹了兇煞,嫡長子沈秦庭才客死異鄉,連帶著嫡女沈小慎八成也命不久矣。


    沈家的那些姨娘們覺著有了盼頭,慫恿著各自的子女們多多去沈知味那露個臉,過了些日子才發覺沈知味根本看都不看這些庶子女,連帶著吹枕邊風的姨娘們住處都很少去了,於是那些姨娘們又鬧將到沈夫人那去,無外乎是誇自己的子女多麽孝順,多麽有出息,沈夫人若過到名下能如何如何。


    姨娘們話兒說得好聽卻不著邊際。


    沈家家學淵源,沈知味更自詡遍讀聖人書,全府上下無論嫡庶子女都有進學,然姑且不說嫡出的沈秦庭與沈小慎還有二房的沈小訥與沈秦風四人被先生重點看管培養著,確實更容易才學精妙,單論資質也實是嫡出幾人占著先,大房的嫡子女還要更甚一籌,就此一比,庶出的是真的入不得沈知味眼的。


    沈小慎是自幼出眾,可惜後來一個‘惡疾’將她關入東苑,但沈秦庭不同,若不是出了意外,他本是京城四小公子之一,與薑太傅嫡長孫薑宴殊齊名,當今聖上也誇讚過他,可謂前途無量。


    故而沈秦庭的死對沈夫人打擊極大,那般出眾的兒子早逝,沈夫人本就羸弱的身子差點一病不起,好在這次沈夫人知曉她的女兒小慎不但不是快死了,反而健健康康得見天日,離開了東苑。雖然沈夫人對於女兒要做現世的木蘭很是惶恐,卻也通曉賭一把好過在東苑了此殘生,所以她全然不受那些姨娘影響,隻燒香禮佛,求了菩薩保佑小慎不被識破女兒身,為娘來說,小慎能活著,她的心就是活的,她強撐著這破敗身子就還有意義。


    保險起見,沈知味才先將化名沈秦微的女兒安排在外麵他的一處別院裏,對府裏說是遠方侄兒喪了父母前來投靠,卻沒讓沈秦微去沈府裏坐坐,準備著春闈後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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