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與太子諄達成協議,立了盟約,在真兇查明前土門客棧將為太子諄提供一切便利,且老者下令放了奴隸市場大雍的婦孺,以此獻誠。


    放走的婦孺由太子諄派兵護送迴朔方,今後如何安排她們,卻隻能問清她們的意願再做決定。


    本還豔陽高照的天氣突然風沙大作,遮天蔽日,大軍不得不再做停駐。


    客棧裏,祁隆和杜荇服下解藥仍未清醒,太子諄在另一間房裏聽鐵騎隊長詳細匯報今日之事,眉頭越皺越深,手下比劃著卻沒個答案,少頃,深深唿了口氣,似是自言自語地喃喃道:


    “這漠北之地,會是何人出手相助?”


    當時六萬大軍在胡楊林,老者派了數百人自各個方向吹入迷煙,這個太子諄早有防備,鐵騎與先鋒營一起在大軍周圍升起解藥的煙霧,但卻算漏了風向,致使兩萬兵士中了迷煙昏倒。


    若此時敵人以此兩萬人性命威脅,後果不堪設想,就在此時樹上多出一少年的身影,衝進圍著這兩萬人伺機以動作勢要點火燒樹的蒙兀人中,鐵騎隊長不得不誇一句武藝卓絕,輕鬆入敵陣將領頭擒拿後,交給了鐵騎隊長,未有交談又消失在林中。


    仿佛他的存在就是為了挽救這一刻。


    無論是太子諄的困惑也好,鐵騎隊長的感激也罷,他們始終覺得這個少年是相助的友人,既是友人,就不需要耗費心力去追查了。


    太子諄略一思索便將此事擱後了,畢竟目前當務之急的是找到西北薑家劫掠那百旦糧草的證據,以及查明母後死因真相。


    他相信華佗後人所言母後是中劇毒而死的,且死時極其痛苦,可老者並未欺騙他的必要,句句也是實情,那麽究竟是哪裏出了錯誤?太子諄再次陷入冥想。


    若母後是薑貴妃下蠱所殺,那為何最終是毒發身亡的症狀?何況情涯蠱要害人必須得是種蠱者有情愛之思,母後與父皇之間除了肩負的責任與使命,實在看不出有男女之情存在,很難想明晰薑貴妃為何要用情涯蠱害母後,母後不曾動情,又如何會冷心冷情、斷情斷欲致死呢?薑貴妃當時到底想要做什麽?真的僅僅是害母後性命那麽單純嗎?亦或是母後是被兩撥人暗害?


    太子諄喉頭發苦,雙手握拳,蕭後是何樣一個溫軟的人,這深深宮闈為何一定要將她吞沒在其中,“吃人的宮廷啊,那其中的妖魔何時才能掃清!”


    沒有人迴答太子諄,隻有無盡的沉寂。


    對於這個飽受創傷的靈魂而言,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他還有追隨者,還有一個深愛的女子,讓他壓抑著的怒火不至於立馬噴發,遮掩著的瘡疤不至於再次撕裂,迷茫的神魂還有個歸途。


    也許華佗後人就是參透了這一點,才再次破例,留在京畿,暗中保護著祁采采,對於太子諄而言,甚於他自己生命的存在。


    大漠風沙吹奏的荒蕪歌謠,同縣京城的雨聲一樣擾亂著不堅定的靈魂,將他們一步步拉向血染的深淵。


    三日前,縣京,雷雨,烏雲蔽天,無風。


    空氣凝滯得可怕。


    祁采采坐在窗前等雨停,自從太子諄走後,總覺得少了些什麽,以往同住東宮也見不得幾麵,但這會兒偏生出各種思念,寫了信即便看著窗外的榆樹梅都能睹物思人似的。


    釧兒站在旁邊打著扇子,陪著采采一起望著窗外歎息,隻是左看右看,也沒能看出被雨打禿嚕的榆樹梅枝有什麽好看。


    嫻靜地坐在另一邊繡著花樣子的金珠,學習著針法的鈿兒,以及躲在茶水間裏偷懶的釵兒,瓦上雨聲劈啪,催促著某些人心底的邪念滋長。


    釵兒捏著手裏的繡了一半的帕子,心裏撲通撲通跳個不停,早間薑鷺閑來給太子妃請安時給她塞了個花樣子,讓她抽閑去玉綺殿教習針法。對於薑側妃的邀請,釵兒毫不意外,但又難免惴惴不安,今日但凡入了玉綺殿的門,她和這燕安殿便從此對立了吧。


    糾結再糾結,釵兒念及前途,探頭瞅了瞅裏間,沒人關注自己,踮起了步子,躡手躡腳出了燕安殿。


    雨幕裏,也無人看得清彼此,最宜行些鬼鬼祟祟之事。


    “奴婢應側妃要求來商討針法,容得姑娘通傳一聲。”釵兒壓低了油紙傘,對著正在玉綺殿門口挑廊燈的丫鬟福了福。


    梧桐看不清來人的麵容,宮燈在雨勢中也閃閃爍爍,梧桐特意又挑了挑燈芯,來人將傘壓得更低,“稍等。”


    雖好奇,但梧桐恪守著本分,推門進去通稟。


    獨自站在廊下,釵兒依舊不敢收了傘,手中篡著那帕子,滿是汗水,好在沒多時,梧桐就來請她進去。


    釵兒頭一迴兒來玉綺殿,相交燕安殿,玉綺殿確實布置的不精心,陳設都是些常見的物什,倒不是釵兒眼界高,實在是燕安殿裝潢極有雅趣,大件小件一看便知不凡。


    有些唏噓,看到走在前頭引路的梧桐停了,釵兒忙又壓低了腦袋。


    “快過來,這麽大的雨勢難為你還記得,梧桐,去取件幹淨外裳給她,雨竹,去小廚房煮茶來,就用上迴薑夫人給的茶葉。”薑鷺閑慵懶地起了身,打發了在屋裏的兩個丫鬟出去。


    丫鬟的衣物皆是有份例的,薑鷺閑舍不得出錢,拿丫鬟的衣服來賞人,也是前所未見,而薑夫人給的茶葉可是薑鷺閑出嫁那時的了,可還能喝?用來賞人更是掉價。


    盡管心有異議,梧桐還是福了身子與雨竹稱喏。


    此時釵兒不免嗤笑起薑側妃的寒酸,好在一進門就行了跪拜大禮,頭壓得極低,也無人看到她麵上的譏諷。


    梧桐和雨竹前後出去,釵兒才抬了頭,一臉諂媚笑著走近薑鷺閑,“側妃有請,奴婢自然要效犬馬之勞。”


    釵兒這副卑微的模樣薑鷺閑很受用,抬了抬下頜讓釵兒在一旁坐了,拿過釵兒手中的繡帕做做樣子,用極溫和地語氣試探道:


    “上迴去燕安殿就你最機靈,本妃一眼就覺得你不同其他沒眼力見的俾子,你生得這般容貌,該是個騰達的命,若是本妃的人,本妃定要替自己人謀個好出路的。”


    “側妃抬舉奴婢了。”釵兒可不是傻子,隨隨便便被套出真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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