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萱還在一步步往上走,眾鬼聽聞此話,卻亂了起來。


    他們爭先恐後的踏上階梯,想跟上林若萱的步子,然而在他們腳下,那白玉階梯就宛如海市蜃樓,根本無法觸碰。


    宋時運也去踩了踩,卻根本踩不上去。


    這時林若萱已經帶著那條白狗走到了階梯盡頭,隻差一步,便能穿越天穹。


    她對下麵道:“都下去吧,你們道行和功德都不夠。”


    “主上,那我們要什麽時候才夠呀!”


    “這很難說,大家加油吧!”


    話罷,宋時運站在鬼群中看了林若萱最後一眼,林若萱也在階梯上看了宋時運最後一眼,隨即轉身。


    她幾乎沒有從仙界帶來任何東西,也不會從人間帶迴去什麽,楓林之中全是她堆的墳,他們孤零零的立在那,同樣注視著林若萱的離去。


    待天空的雲層緩緩收攏鬼市再次陷入黑暗,眾鬼和宋時運還仰望著天空發呆,不知過了多久才迴過神來,忽然,一人與眾鬼相望,卻是一愣。


    他們好像發現一個問題。


    林若萱還沒有將楓林的入口打開呢!


    他們被關在了鬼市!


    ……


    仙界,神夢陵。


    廣袤的陣法之上,眾人都等待著,那天空中的空間裂縫已經持續的半晌,也不知林若萱怎麽還沒出來。


    他們哪裏知道,林若萱現在正是萬眾矚目,當然要跟他們好好道別了。


    終於,他們看見那空間通道中有了動靜,然後……伸出了一隻修長的狗爪,一隻白色的狗走了出來。


    眾人:“……”


    那狗顯然不會飛,第一腳踩出來就踩空了,它“嗷嗚”了一聲,頓時一隻手伸了出來,提住了它的後頸。


    林若萱扒在門口探出頭來,四麵張望了一下,頓時瞧見了賀蘭緒一幹人等。


    林若萱目光望著賀蘭緒身上,驀然一笑,她還以為他死在外邊了呢,這麽久才來接她。


    林若萱這時還穿著方才在鬼市奏曲的那身青綠長袍,發飾滿頭,眼角帶著妝容,唇上也點著淡淡的朱砂,與平日裏完全不同。


    賀蘭緒望著她嘴角終於露出了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


    赤明還以為林若萱是在對他笑,激動道:“萱兒!”


    “師尊。”林若萱也喚了一聲。


    她扶著空間通道邊緣,提著梅小花,感受著自己體內逐漸解封的仙力,她可是有萬年以上沒飛過了啊……


    她拎著梅小花,終於一步踏出,飄在了空中。


    梅小花被嚇得“嗷嗷”叫喚,林若萱幹脆就將它抱在了懷裏。


    這時,她卻突然渾身冰冷,宛如墜入九霄寒獄。


    她體內的小九和蘑菇同樣感覺到了,站在那頭的賀蘭緒等人臉色一變,林若萱隻來得及抬頭,便見正如幾萬年前在丹穴山時。


    一道尖銳的月色長刺刺了過來。


    她瞳孔一縮,最後的思緒短暫而又漫長,她似乎什麽也沒想,又想了很多。


    痛是痛,不過她的身體已經不聽使喚了,瞳孔輕微的放縮,卻仰麵看見了天空。


    現在……不是白天嗎?這是清重的……


    “林若萱!”


    魂飛魄散的恐懼讓小九和蘑菇同時大叫起來。


    林若萱手裏還緊緊抓著梅小花,梅小花受不了這樣的餘波,痛苦的嗚咽出聲,林若萱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了,也感受不到四周任何一樣事物的存在。


    那股仙力刺穿了她的頭顱,一瞬間便灌滿了她的肉身和魂魄。


    鮮血灑落,看著從空中墜落的墨紅色身影,賀蘭緒忽然屏住了唿吸,他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似乎是下意識地想抑製住自己的失態,手卻依舊不止的顫抖。


    赤明飛了出去,那長刺穿透林若萱後,便化作了一道人影,正是清重。


    “清重?!”


    她望著賀蘭緒,邀功似的一笑,賀蘭緒手中的蓮花杵已出,一杵將她那張微笑的臉釘在了人界的陣法之上。


    至此,剛剛修繕的人界陣法又被他打出一個窟窿來。


    賀蘭緒管不了被釘死的清重,隨即也要飛出去,天空中的溫度卻在一瞬間升了起來。


    熱浪頃刻之間將整個神夢陵包圍。


    一道赤金色火焰突然從林若萱肉身上升起,仿佛一朵火焰之花,在赤明還沒有到林若萱麵前時,將她死去的肉身,尚未消散的魂魄都包裹了起來。


    火焰在整個神夢陵上空飛舞,伴隨著一聲聲清脆的啼鳴,那火焰緩緩綻放,先是兩對翅膀,後是頭部與長尾。


    “朱雀?”赤明錯愕出聲。


    昏暗的雲層凝聚,天色漸暗,雷聲在劫雲中悶聲怒吼,金色的雷光宛如弧線跳躍。


    那天空中的朱雀仿佛沒有實體,隻由一片赤金色的火焰燃燒而成,她那雙眼眸亦是金色,尾羽修長,托著一片金光。


    她在天空盤旋,金色的雷光不斷降落在她的火焰身軀上,她像是一片旋渦似的火燒雲,與雷雲對抗。


    她同樣打量著整片神夢陵,打量著下麵的仙尊仙帝們,看著賀蘭緒,看著赤明,夢魚……


    還有那被賀蘭緒釘死在人界陣法一角的清重的肉身。


    眾人望著她的眼睛,不知她在想什麽,甚至他們不知曉,此刻天上的朱雀,還是不是林若萱。


    赤金色的翎羽不斷從空中飄落,那朱雀在雷劫中仰頭鳴叫,不知過了多久,雷雲才漸漸散去,露出澄澈的天空,朱雀化作不成形的火焰,緩緩凝聚在陣法中央。


    火焰和溫度散去,一具如同鳥雀一般的東西呈現在了陣法中央,細看來,是一名女子渾身灑滿了赤金色的羽翼,正蜷縮著安睡在中央。


    眾人無聲,一時間竟無人上前。


    “這是……朱雀涅盤了?”


    鳳凰涅盤的能力源自朱雀,但鳳凰涅盤重生的隻有肉體,魂魄上的損傷不可逆轉,記憶能不能恢複也是兩說。


    但朱雀涅盤,他們還是頭一次見……不對,這世間早沒有了朱雀,連朱雀這種生物,他們都是頭一次見。


    林若萱躺在一片翎羽之中,微微顫動了一下睫毛,接著猛然睜開了眼,赤明還沒上前,林若萱便急不可耐地坐了起來。


    她這一起,身上的翎羽便迅速飄落,她似乎這時才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抱住了肩膀,不過還沒等她身上的翎羽全部掉落,一件男子的外袍已經圍在了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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