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紅潮如滄海,甲如金光開雲霧。


    一支數千人的人馬向著朱由檢他們行來。


    這支人馬身材不高,大多隻有五尺左右,但是從他們的眼神卻能看出他們強悍能戰。


    他們裝備川東少數民族特有的利劍大刀和鋒利的長柄竹矛,身披鐵甲外又再套一層厚棉甲,可謂刀、箭不入。


    大軍行來、朱由檢一眼掃去,隻見軍容壯整,意氣昂然。


    “好好好!”一臉三聲好,朱由檢握住了秦邦屏的手道:


    “有此強軍,何愁建虜?”


    “殿下謬讚了……”秦邦屏聽到誇讚,雖然嘴上謙虛,身子卻挺的直直的,似乎十分自豪。


    見他們三人這樣,朱由檢又將滿桂告訴他的遼東各種事情告訴了三人。


    不過似乎是因為曾經經曆過了更難打的播州之戰,因此他們對於朱由檢口中厲害的建虜並不畏懼。


    這點朱由檢也不點破,隻是叫他們以守城為主,切不可追敵。


    秦邦屏也看得出,這是朱由檢對他們重視的表現,因此盡管他們看不上建虜,卻還是謙虛的應下了。


    見狀、朱由檢也不再說什麽,隻是關心了幾句後,又承諾了北上援遼的石柱土兵軍餉不會拖欠,和浙兵一樣每人每年二十兩軍餉,斬首真虜一級百兩。


    聽到百兩銀子一級的斬首賞銀,秦邦屏等人紛紛眼冒金光,隨後拍著胸口保證道:


    “殿下放心,有末將三人在,必死守沈陽,不使真虜踏入沈陽城中一步!”


    “好……”朱由檢笑著迴應,隨後短暫寒暄,便和三人告別了。


    等三人策馬離去,陸文昭才湊上前道:


    “殿下、百兩銀子一級的斬首,是不是太高了……”


    這話問出,王承恩也暗自點頭,認為確實太高了。


    不過朱由檢卻笑道:


    “高麽?”


    “別忘了眼下兩年多時間,朝廷已經在遼東投入了多少銀子。”


    “我倒是希望遼鎮兵馬能一下子斬首真虜十萬,將真虜平定。”


    “但是他們能做到嗎?”


    朱由檢嗤笑道:“他們要是能做到,何至於遼事如此?”


    “若是真能斬首十萬真虜,花一千萬兩銀子蕩平遼事,豈不簡單?”


    在他看來、相較於建虜,大明能否延續、真正的難題是怎麽解決土地兼並,清理貪官汙吏,變法改革,應對十幾年的大旱災。


    這些要是能做成,遼事根本就不是什麽問題,以大明的體量,直接就能壓死努爾哈赤。


    可問題眼下的情況就是,皇帝的政令隻能在北方一帶流動,一旦到了南方,除非派自己的親信前往,不然根本就起不到一點作用。


    這些問題、基本上隻要了解明末曆史的人都能想到,但為什麽天啟和崇禎沒有做到?


    首先是清理黃冊,這個做不到。


    要清丈田畝、統計人口,得有一支能不被地方勢力左右的團隊。


    朱元璋可以做,因為他的團隊淨是淮右布衣翻身當官,沒有根基,暴力管夠。


    哪怕到了張居正那會兒,中樞依舊強勢,丈田雖然有弊端,但也可以做。


    但是到了天啟、崇禎這會兒,敗仗打得越多,朝廷的權威就越下降,就越需要維持統治階級內部的團結穩定。


    經過兩百多年的近親繁殖,各種群體的利益都根深蒂固了,因此無論用什麽方式清丈田畝,用的人也脫不出士紳、衛所、勳貴、宦官、胥吏的圈子。


    自己人查自己人,查不出什麽名堂來。


    大部分做官者所求無非是升官發財,朝廷越強勢,升官的需求就越高,朝廷威信下滑,做官的就隻想著發財了。


    勳貴、太監、胥吏就更簡單了,他們沒法升官,隻能發財。


    沒有可用的人,什麽政策都沒用。


    政治上拉一派打一派的問題,天啟和崇禎曆史上做的都不錯,但是這根本沒用。


    朝堂上權力的遊戲玩得再好,老百姓和當兵的還是沒飯吃,什麽用也不頂用。


    要收稅就要對抗利益集團,要對抗利益集團,就要扶持一清二白的一支隊伍,並且要把利益都往同一個方向拉。


    戚金叫戚元輔南下,到時候隻要在浙江招募訓練八千兵馬,北方再稍微整訓一點,朱由檢就可以玩橫的。


    當然、他不可能把桌子直接掀了,隻因為他沒有朱元璋的班底。


    朱元璋和朱棣敢殺這麽多貪官,是因為有國子監的數萬學子為他們兜底。


    但國子監早就在朱棣後期被文官滲透的差不多了,而朱由檢要弄,隻有把邊軍將領遺孀接到昌平,給他們田地,教他們讀書。


    到時候他背後也就有一個利益集團了。


    數千學子要想出人頭地,隻有當官。


    官位是不會空出來的,所以最簡單的就是打倒一批貪官汙吏,把這群人換上去。


    至於他們會不會腐敗?這並不要緊。


    哪怕腐敗,但隻要能把稅交上來,應付接下來漫長的小冰河大旱就行。


    等大旱過後,該殺殺、該抓抓。


    沒有人會一直站在你身邊,他們永遠會站在利益旁邊,朱由檢深深明白這個道理。


    這麽想著、他也上了車,平淡道:“走吧”


    “是……”陸文昭迴禮,隨後命令車隊繼續南下,而朱由檢也對王承恩問道:


    “邊軍將士的遺孀,這件事上你多上點心,弄來越多人越好。”


    “殿下放心,奴婢已經派禦馬監的其他內宦和錦衣衛前往各地了,不出意外的話,半個月後便能將薊鎮和宣府一帶的遺孀接到昌平。”


    “隻不過因為風雪的原因,昌平的牲畜牧場、田舍沒有搭建好,眼下購買的十萬兩各種牲畜都在昌平紅門的牧場內。”


    “等石柱白杆兵過去燕山大營,那裏便有一萬九千餘人了,加上工匠就是兩萬人。”


    說到這裏,王承恩無奈道:


    “殿下撥的十萬兩銀子,已經花去一萬五千兩銀子,購來了兩千頭豬,三十萬雞鴨鵝。”


    “黃山所附近,派去了三十位值守太監,一千多佃戶,建起了二十處官場,占了懷柔的六千畝地,還有燕山的六座山頭。”


    “這些牲畜、一日要吃去三四萬草籽,三萬多斤糧食,每日最少支出三百兩,快比得上七衛一營的夥食了。”


    “一萬五千兩銀子麽?那就是每日三百多兩,比你我預計的六百兩要少,應該高興才是。”朱由檢沒良心的笑了起來。


    王承恩見狀,隻能歎氣道:


    “禦馬監內,除了這新設的二十處官場,也隻剩下二十萬不到的雞鴨,三千頭豬了。”


    “再這麽下去,估計禦馬監也頂不住……”


    見王承恩這麽說,朱由檢倒是沒心沒肺的又道:


    “放心吧、禦馬監的銀子,自然是可以堅持到下一筆銀子運來的。”


    說道這、朱由檢輕笑道:


    “下一筆銀子怎麽來,我大概已經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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