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邊吃邊聊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已至黃昏,街上的吆喝聲漸散,店鋪也都點起了夜燈,抬眼望去,猶如繁星灑滿人間。


    張子屺跟蘇乾清說明,自己是在尋找一個女幹淫擄虐無惡不作的西漠妖僧後,蘇乾清大拍胸膛包下此事,並且盛情邀請張子屺與他一道去“打探消息”。


    蘇乾清的馬車正在酒樓門口候著,這輛馬車低調中透著奢華,看似簡單的褐色車廂上雕刻著精美的花紋,車輪外包裹著異獸的皮毛以作緩衝,小廝打扮的年輕人悉心的在給兩匹黑色駿馬喂著上好的黃豆。


    駿馬大腿筋腱發達,毛發無一絲雜色,雙眼炯炯有神,馬匹身上的氣機湧動堪比低階異獸,絕非世間凡品。


    小廝放下凳子伺候幾人坐上馬車,馬車內的空間比看上去要大,坐入四人也未感覺到擁擠,鬆軟的皮毛座椅讓人絲毫沒有的顛簸之感,當然也與黑衣侍衛的駕車技術有關。


    車廂內熏香繚繞,皮三有些恍惚,他長這麽大壓根沒坐過馬車,更別說是如此豪華的,他有些拘謹,屁股隻敢沾一點,生怕把座椅給弄髒了。


    皮三能坐上馬車純粹是托了張子屺的福,他側目看向身邊的年輕道童,發現他正仔仔細細的用絲巾在擦拭劍鞘上的灰塵。


    “香幃風動花入樓,高調鳴箏緩夜愁......”


    蘇乾清喝了大概有四五杯,他沒有張子屺的手段,明顯是有些醉了,半依在弟弟蘇乾月的身上哼著詩,蘇乾月嫌他身上有酒臭味,捂住鼻子使勁把他往另一邊推。


    “就連喝醉了哼的都是風月之詩,你哥哥可真是妙人。”張子屺向蘇乾月打趣道,這首詩他倒是讀過,道藏閣內除道書外亦有不少世俗的詩詞小說,這是前西蜀皇帝所作的一首,描寫青樓女子愁怨的詩詞。


    這位倒黴的亡國皇帝文不成武不就,唯有風月之詩可以拿出手,他死前被中山君囚禁時,假借妓子之口傳達亡國之痛寫的一首七言更是達到了其藝術頂峰。


    “誰喝醉了?”蘇乾清雙眼迷離,指著自己的妹妹喊師兄,“師兄啊,東都十三釵各表一枝,今晚咱去摘哪家的牌頭?”


    “醉心樓吧。”張子屺惦記的是醉心樓邊上那家滄流商人的奇巧百貨。


    “有品位!醉心樓的紫薇姑娘琴彈的棒,嘴上功夫更是一絕。”蘇乾清露出迴味的神色,對外頭駕車的侍衛喊道,“老梁,去醉心樓!”


    蘇乾清兄弟二人應該是中山四大家族中蘇家的子弟,自小在東都城長大,不同於張子屺戲文中所見的紈絝子弟,二人並沒有打著家族的名號欺男霸女,反倒有些低調,蘇乾清雖有些放浪不羈,卻也還算規矩。


    馬車於街道中奔馳,蘇乾清說著夢話,睡的格外香,蘇乾月則是一臉好奇的打量著張子屺,從頭看到腳,一遍又一遍。


    “我臉上有花?”這話蘇乾月說過,張子屺現在還給了他。


    “小道士,你今年多大?”蘇乾月雙手托著下巴,望著眼前這位樣貌清秀的年輕道士,感覺他身上的氣息很幹淨,和自己所認識的東都子弟不同,他的目光也很清澈,沒有沾染世俗的汙穢氣息。


    他雖在與自己調笑,可憑借第六感,蘇乾月看出他眉間隱藏的陰鬱,這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小道士身上,有著本不該出現的成熟,他似乎背負著很沉重的事情。


    “五十有六,貧道真是駐顏有術。”張子屺若是知道自己麵無表情都被蘇乾月看出這麽多,定要向他好好討教觀人之術。


    “油嘴滑舌。”蘇乾月嫣然,笑容竟是如此嬌媚。


    嬌媚到讓張子屺不禁想起一位名為龍陽的國君,又想到滄流盛行的男風館,頓時一陣惡寒,往皮三那邊縮了縮,嗅到皮三衣服上的酸臭味兒,又退了迴去。


    “籲!”張子屺左右為難之際,馬車卻是猛地停了下來,巨大的慣性讓眾人往前傾去。


    隻有張子屺紋絲未動,並且拉住了自己左右的皮三與蘇乾月,睡夢中的蘇乾清猝不及防,一頭撞在了車門之上。


    張子屺手恰好抓在蘇乾月的胸口位置,入手的一絲柔軟讓他有些訝然,本就受到驚嚇的蘇乾月叫的更狠了。


    張子屺連忙鬆手,蘇乾月用幽怨的眼神瞪了他一眼。


    清醒過來的蘇乾清捂住自己的額頭痛唿,他將滿腔怒氣都撒在了車門之上,他一腳將門飛踹開來,“老梁,怎麽迴事!”


    馬臉侍衛伸手將其護在身後,車廂外,三位黑衣侍衛長刀已然出鞘,神情憤怒的盯向前方。


    一輛奢華的馬車擋在他們前行的路上,車廂上鑲滿名貴的寶石,車頂更是由純金打造,於黃昏下熠熠生輝,拉車的是兩匹頭頂生有異角的赤色寶馬,釋放出的氣息竟讓蘇家的黑駿都有所畏懼。


    馬車旁跟著十幾名精壯侍衛,亦是武器出鞘,對蘇乾清他們怒目而視,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少爺,您沒事吧?”被蘇乾清稱為老梁的馬臉侍衛看著他紅腫的額頭歉然道,“那隻車隊故意找茬,我已往旁邊避讓,可他們就是不願讓開。”


    “這話我就不愛聽了,為何要讓你們,這東都的路,莫非是你家的不成?”


    老梁嗓音洪亮,對麵車廂裏的人也聽見了,出聲慵懶道。


    豪華馬車的門被人從內打開,一位相貌不輸蘇乾清的年輕男子探出頭來,車廂內金光閃閃,男子的懷中,抱著兩名半敞衣裳的妖媚女人。


    “王文耀!”蘇乾清咬牙切齒的叫出了此人的姓名,心中更是確認了是故意找茬無疑。


    “呦,我倒是誰,原來是風流倜儻蘇公子。瞧這架勢,又去逛窯子啊,可得節製點啊,要是馬上風倒在哪個女人的肚子上,你爹臉上可就掛不住了。”二人似乎積怨已久,男子也不給蘇乾清麵子,開口便譏諷他,一幹家仆侍衛亦是附和其哈哈大笑起來。


    “我今天有事,不跟你一般計較,快給我讓開。”蘇乾清眼中雖有怒火,卻對此人有些忌憚,不願與其發生矛盾。


    “啥?”王文耀裝作沒聽見的樣子,疑惑的問著駕馬的中年侍衛,“他說什麽?”


    “小的也沒聽清,好像是求饒之類的話。”該侍衛與其演起雙簧,半邊臉上紋著個惡鬼夜叉,笑容甚是猙獰。


    “老梁,給他們點教訓。”蘇乾清不再忍讓,寒聲吩咐侍衛出手。


    俗話說主辱臣死,蘇乾清被人折辱,老梁早已怒不可言,聞言立即持刀從馬車上躍起,靈開後期修為展露無疑,朝華貴馬車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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