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老師親啟:


    您好!


    自《且聽風吟》問世以來,我們便一直希望能把直木賞頒發給您。


    1995年年末,我們終於有幸達成此心願,將第114迴直木賞頒發給您的作品《介廾文學獎連續殺人事件》。


    當時評委會對您和作品的評語是:把直木賞頒發給《介廾》,是直木賞的榮耀!


    然後您也在致詞環節中說道:“正因為把獎項給與了無數流芳百世的作品,那些獎項才能跟著一起萬古長青。我認為直木賞就是這樣的獎項!”


    我們真的非常榮幸能與北川老師一起互相成就。


    時隔兩年,我們想鄭重地邀請您擔任直木賞的終身評委!


    直木賞自設立以來,一直致力於發掘並表彰那些深刻反映時代變遷、展現卓越文學造詣的作品及其作家。


    您的名字,在日本文學界早已熠熠生輝,無論是作為創作者、文學家還是文化推動者,您的深厚學識、獨到見解以及對文學的無限熱愛,都深深影響著無數讀者的心靈,為文學的繁榮發展貢獻了不可磨滅的力量。


    如果能有幸邀請到您擔任直木賞的終身評委,不僅對直木賞的專業性和權威性有極大的提升,更對文學後輩們也是一種巨大的鼓舞與激勵。


    我們也希望能授予《挪威的森林》“直木終身成就獎”。


    這是我們和現任評委會成員們共同商討的結果,“直木終身成就獎”隻頒發一次,隻頒發給您,隻頒發給《挪威的森林》。


    以上。


    再次感謝北川老師閱讀此信函。


    ——直木賞中央理事會全體成員敬上】


    讀完直木賞中央理事會發來的電子郵件後,北川秀哭笑不得。


    直木賞不愧是大眾文學的一番獎項,對書籍和文學家的商業價值敏銳度遠高於其他文學獎。


    北川秀現在自己搞了一個北川獎,其實狹義角度說,他和直木賞還是競爭關係。


    要是換成昔日的芥川獎和穀崎賞,大概率會想方設法阻止北川獎出名,以免被分走蛋糕。


    直木賞的理事會在這方麵卻格外的人間清醒,以前故意頂著一大波反對浪潮頒獎給他,現在又以競爭對手的身份邀請他擔任終身評委。


    伸手不打笑臉人啊。


    直木賞的頒獎典禮在12月24日,11月底就要進入審核流程,既然決定答應他們的請求,北川秀和夢子便直接訂了機票,幹脆在十二月初坐飛機返迴東京。


    沒想到飛機還沒落地,一顆又一顆重磅金融炸彈卻率先在日本國土上炸開了花。


    97亞洲金融風暴席卷亞洲各國,泰國、印度尼西亞、馬來西亞和韓國相繼倒黴,日本政府的人也不是傻子,見到鄰國一個個跟著完蛋,肯定早就有了兔死狐悲的覺悟。


    橋本內閣在十月份時就開始偷偷聚攏資金,第一期準備了800億美元,後來看見韓國人的慘狀,立即打算將準備金提高到2000億美元,折合日元高達20萬億円!


    這錢日本政府自己肯定是出不起的。


    日本名義上的經濟大權掌握在大藏省和日本銀行手中,實際上則被各個財閥集團的銀行壟斷。


    為了得到這些準備金,橋本內閣直接派人向各大銀行求助,甚至幹脆發布了求助政令——


    不管什麽銀行,都要盡國民義務認購政府發放的特殊時期國難債券,也就是把手裏的錢先借政府用一下,用完了以後經濟好了再還給他們。


    沒料到所有銀行都是一個態度:私密馬賽,我們沒錢,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首相官邸當場就愣住了。


    這些銀行可是常年把持著日本經濟命脈的大家夥啊。


    比如三菱財團旗下的產業中央銀行,專管日本外匯生意的東京對外銀行,三井財團旗下的三井銀行等等。


    哪一個拿出來,不得有幾十萬億円的資產啊?


    難道這些家夥想學習泰國佬,前方是國家政府大戰海外遊資,背後這些民間資本來一手暗度陳倉?


    橋本龍太郎立即讓大藏省的藏相跑去徹查這些銀行的底細。


    然後得到的結果讓他大跌眼鏡。


    這些銀行是真的沒有錢了。


    別看產業中央銀行這種巨無霸表麵風光,實際上內部早已千瘡百孔。


    泡沫經濟破裂時,光產業中央銀行的壞賬率就高達37%,損失的貸款金額難以統計。


    最近幾年雖然經濟情況有所好轉,但它的核心策略依舊是把錢集中到低迷的房市、股市上,妄圖來一手抄底迴血。


    結果顯而易見。


    大銀行的手裏隻剩下股份和房產,流動資金所剩無幾。


    一旦有了餘錢,要麽貸款出去給大企業繼續搞房地產,要麽自己偷偷灑進低迷的股市。


    這就好比橋本龍太郎意識到一場大戰一觸即發,他都做好了披掛上陣,浴血奮戰,帶頭殺敵的準備了,沒成想迴頭一看。


    好家夥,家被自己人給偷了!


    更離譜的是,查著查著,首相內閣發現藏相的屁股也不幹淨!


    這家夥作為日本政府的財政一把手,居然常年和財團的掌舵人們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灰色交易。


    大藏省被財團的人滲透得七七八八,本該被監管的銀行職員,出入大藏省官廳就和迴家一樣,簡直離譜!


    橋本龍太郎差點腦溢血。


    他頂著惡心請求對立麵的特搜部繼續查這些狗屁倒灶的事。


    然後越查越揪心,整個首相內閣都快爛完了。


    唯一沒有怎麽被波及的是町村信孝主管的文部省。


    大概是文部省隻和文娛產業有利益糾葛,而泡沫破裂後,民眾在文娛上投入的金錢少得可憐。


    和肥得冒油的金融、地產行業相比,這確實是一個苦差事。


    町村信孝這個文相建議橋本龍太郎向國會提出重組大藏省的建議,讓它徹底變成一個脫離銀行體係的職能機構。


    原曆史中,橋本龍太郎的這個提議被國會否定,這也是他後來落選的原因之一——


    他動了太多人的蛋糕。


    不過最後,扛不住金融風暴的日本還是棄車保帥,牙一咬,將大藏省重組成了後來的金融廳。


    這些都是後話了。


    忙得焦頭爛額的橋本龍太郎從町村信孝那裏聽說了北川老師即將迴國的消息,硬是擠出了時間,準備和他們夫婦共進晚餐。


    北川秀的《挪威的森林》雖說主題和內容都很喪,但在社會上的反響非常好。


    大家似乎把它當成了慰藉心靈的良藥。


    現在能幫助他穩住社會情況的人就是好人。


    因此橋本龍太郎毫不吝嗇資源和讚美,幹脆讓町村信孝把北川秀往日本文學史上第一人的位置上捧。


    可惜世事無常。


    12月1日,北川秀和夢子的飛機還沒落地,銀行業就爆出了大雷!


    第一個被曝光的倒黴蛋是世界排名第十九,日本排名第四的關西長信銀行。


    根據大藏省的記錄,去年它的壞賬率為19.2億美元,資本充足率為8.92%,看起來十分健康。


    可這是大藏省幫它做的假賬!


    關西長信銀行實際的壞賬金額為82.1億美元,折合日元8210億円。


    現在北川家族的資產也才1200億円,河出靜子的個人資產為2000億円,綁在一起還不及關西長信銀行壞賬金額的二分之一!


    真相大白後不久,該銀行的股價立即從100多円每股跌到了50円每股,三分之二的市值直接蒸發。


    銀行行長火速召開發布會,開始日本人慣有的無用道歉手法:九十度鞠躬加納頭就拜。


    解決問題的辦法是沒有的,道歉是要有的。


    然後就是懇求政府幫忙收購銀行,讓其繼續運作下去。


    不然民眾第一時間就要取錢擠兌,而他們的金庫裏沒錢,那就會造成銀行業信用危機。


    後果不堪設想!


    “抱歉,北川老師!等事情處理完後,我再重新邀請您和夫人!”


    橋本龍太郎爽約了,但還是讓秘書官打電話代為道歉和轉告。


    北川秀沒怎麽在意此事,因為他知道大概率是不會再有機會和橋本龍太郎一起吃飯了。


    日本的經濟之後會像煙花般炸得遍地都是,引咎辭職是他最終的歸宿。


    比起和首相吃飯,北川秀更想先把自己的錢全部兌換成美元——日元要大貶值了,繼續留著,他的資產起碼縮水20%。


    他也把這事和千原雅人提了下。


    雖說千原雅人幾乎成了他的私人財務助理,但名義上還是產業中央銀行新宿區支行的融資一課課長,現在銀行遭重,他也得迴來好好幹活了。


    當然,北川秀資產兌換之事還是由他負責。


    千原雅人起初沒有太過在意北川秀說的事。


    因為那實在太過駭人聽聞了。


    日本的銀行會一個接一個完蛋?


    這聽上去就很假。


    相當於有人告訴你日本國要國家破產了一樣。


    從事金融業十幾年的千原雅人更加不太接受此事。


    他覺得銀行還是有很大的抗風險


    然而才過去三天,他就發現自己錯了。


    日本排名第十的北海道開拓銀行停止營業,多名高層幹部被傳訊;


    純山銀行聯盟宣布解體,高木、遠海等多家城市銀行宣布停止營業


    中小型銀行一個個倒閉破產,令人猝不及防。


    12月5日。


    臉色凝重的千原雅人行走在寒風凜凜的馬路上。


    不知道是不是經濟危機帶來的錯覺,他覺得路上的行人都變少了。


    北川老師迴來後召開了一次書迷迴饋簽售會。


    即便他把簽售點放在了最高檔的東京帝國大酒店,給入場設置了較高的門檻,簽售會當天,酒店還是被人山人海的讀者們擠爆了。


    北川老師不得不從後門逃離,然後隻能在網上致歉,順便曬了一波娃照。


    聽說他現在正封閉在大阪的一間酒店裏,擔任著直木賞的評委。


    這讓千原雅人沒法聯係上他。


    他從東南亞帶迴來的許多禮物好像隻能等北川老師忙完後,他再登門拜訪送出去了。


    “銀行業應該不至於真的完蛋吧”


    千原雅人已經從最初的不信到現在的將信將疑。


    他邁上台階,來到支行大門,卻發現平時對他和善的保安故意躲開了他的視線。


    奇怪!


    千原雅人繼續往裏走。


    那些平日裏和和氣氣的櫃員小姐們也一個個避開他,讓他更是疑惑。


    換做往常,她們大多會興高采烈的過來喊“千原課長”,要不是他早就結婚了,桃花運估計得泛濫的不行。


    “千原,樓上行長辦公室,淺野行長在等你。”


    一名同事走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裏充斥著複雜的情緒。


    千原雅人點頭,立即上樓去見那位手腕強硬的淺野匡行長。


    辦公室的大門敞開著。


    “行長,是我。”千原雅人敲門。


    “嗯,進來吧。”淺野匡坐在位置上,正低頭批閱文件。


    千原雅人走進來,順手關門,然後恭敬的問道:“您找我有事?”


    “先坐。”淺野匡沒有抬頭,而是繼續批閱文件。


    千原雅人坐得筆直,靜候他的下文。


    過了許久,淺野匡終於把手頭的文件都審閱完了,這才抬頭看他。


    “千原,我記得你是90年那一期的吧?”


    “是。89年大學畢業,90年入職。”千原雅人點頭。


    “沒想到一晃就是七年了啊。”


    淺野匡雙手緊握,微笑著看他,


    “你覺得證券行業怎麽樣?”


    “證券?”千原雅人心頭一凜,“還行吧。”


    日本的證券公司基本都是銀行的下線,全被銀行控股,對於一般的金融從業者,那確實不錯,但對銀行人而言,就很一般了。


    “這是總行的一份調令。”淺野匡把一份信箋遞給了他,“你這些年為銀行做了不少貢獻,現在北海道的證券公司正好空出一個常務的職位,你去那邊放鬆下吧。”


    證券公司的常務,那就是中等薪水的養老工作。


    但年僅31歲的千原雅人還是年富力強的年紀,根本沒有考慮過養老的事。


    “去北海道?為什麽?”他沒有接過信封。


    這不就是行裏口口相傳的流放麽?


    行業不景氣,裁員、流放、降薪都有,可他的業績和能力完全與這些東西不沾邊吧!


    “還記得那5億円的貸款麽?”淺野匡平靜的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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