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和跋鋒寒是最後兩個退返山寨,所有壕橋全陷於烈焰中,李世民亦鳴金收兵,接近外塹的部分戰場仍隱見紫色的毒煙霧,隨風迅速消散,死傷者被帶迴雙方陣內。


    兩方互有損失,唐軍死傷者數目近千,是少帥軍十倍之上,算是沈牧狠勝一場,先拔頭籌。


    當兩隊唐軍騎兵衝擊兩翼,掩護三隊已形潰亂的步軍後撤時,沈牧方麵邴元真和跋野剛的矛盾手和箭手組成的兵陣早守穩陣腳,不讓敵人攻往壕塹的一方,而由沈牧與跋鋒寒、麻常率領的三千精騎閃電出擊,衝散和切斷敵人,且不斷來迴衝殺,掩擊的唐軍立告不支,李世民見勢不妙,親率玄甲精兵和另兩個輕騎部隊合共九千人,衝出被焚毀大半的車陣,排山倒海般殺過來,同時下令在戰場上被殺得叫苦連天的騎兵撤退。


    沈牧深悉玄甲精兵的實力。若與之正麵交鋒,必是苦戰之局,待等到羅士信等的過萬步軍重整陣腳,投入戰場,己軍必敗無疑。幸好他早有計劃,立即全軍移障,把毒煙地炮放滿地上,然後在地炮陣後嚴陣以待。


    李世民哪想得到他有此一著,三支騎兵旋風般衝入地炮陣,立時“砰膨砰砰”之聲大作,毒煙四起,把唐軍前鋒騎士陷在紫色毒霧裏,戰馬首先抵受不住,發瘋的跳蹄亂跳,騎士紛被拋下馬背,人馬均吃盡毒煙的苦頭。


    少帥軍以千計的勁箭一排排的分從兩翼射出,對再無還手之力的敵人無情殺戮,情況慘不忍睹。


    李世民無奈下敲響後撤的鑼聲,本是以旋風般氣勢如虹的殺來,落得黯然收兵的結果。


    沈牧見好就收,有秩序的返歸山寨。


    ……


    沈牧和跋鋒寒並騎進入寨門,從戰場凱旋的和留守戰士歡聲雷動,齊唿少帥萬歲,為贏得漂亮的一仗喝彩呐喊,士氣騰升至沸點。


    小鶴兒不知從何處撲出,歡迎兩人,興奮得粉臉通紅,高嚷道:“大哥真威風,外麵那些壞人都不是大哥對手。”


    沈牧和跋鋒寒甩蹬下馬,相視而笑。


    沈牧向小鶴兒微笑道:“他們不是壞人,卻是我的死敵。”


    陳老謀、王玄恕、白文原上來祝賀。


    邴元真和跋野剛立下大功,更是神情興奮。這場勝利得來不易,雖未能對唐軍造成根本的傷害,卻嚴重打擊對方士氣,阻延唐軍發動攻寨的時間,至關重要。


    沈牧伸個懶腰,道:“我們先要好好睡一覺,這處交給白將軍負守衛全責,玄恕可帶小鶴兒去玩耍兒。”


    王玄恕俊臉立即刷紅,一時呐呐無言。


    小鶴兒興奮的道:“有什麽地方好玩的?”


    王玄恕以蚊蚋般的聲音道:“少帥有令,我就帶你去看山峽內的小瀑布。”


    眾人這才察覺到王玄恕和小鶴兒間的微妙情況,不禁互視而笑。


    沈牧開懷笑道:“玄恕放心領我小妹子四處觀光,如此長達兩裏的峽道天下罕見,必是奇景處處,想不到在戰場上不但有瓦遮頭,更有景可遊可賞,上天真的待我們不薄。”


    跋鋒寒首度上下打量小鶴兒,微笑道:“小鶴兒的長發烏黑閃亮,何不到清泉處暢快梳洗,必是趟動人的享受,也可讓玄恕看看你長發垂肩的俏女兒家樣兒。”


    小鶴兒終領悟眾人在打趣她和王玄恕,嗔瞪跋鋒寒一眼,又不自禁的扯上王玄恕戰袍衣袖,低聲道:“我們去玩吧,不要再理會他們。”


    陳老謀怪笑道:“主樓內有幹毛巾,玄恕勿忘記攜帶。”


    王玄恕逃命似的和小鶴兒一溜煙跑掉。


    沈牧瞧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搖頭歎道:“戰場上是可發生任何意想不到之事的!我們的火器剩下多少?”


    陳老謀如數家珍的答道:“剛才沒再用過毒煙箭,枝枝原封不動,火油彈剩下三百二十個,地炮損耗較大,目前數量不到三百。”


    跋鋒寒道:“這該足夠我們抵擋另一趟李世民全軍出動的猛攻。”


    陳老謀道:“就算李世民早前想不到煙攻之術,這迴被我們的火器提醒。且建造另一批攻城器械須時,不怕我們的毒煙火彈,所以最便宜的方法莫如煙攻,幸好我們有防範之法,假若運用得宜,說不定可帶來另一次巨大的勝利。”


    跋野剛沉聲道:“我們不可放過任何致勝的機會,因為我們資源有限,損失無法補充;敵人卻有用不盡的資源人力,我軍一旦土氣低落,情況將不堪設想。”


    沈牧仰首望天,道:“希望大雪會在幾日內從天而降,否則若是下雨而非下雪,我們的處境將非常不妙。老跋你有把握嗎?倘真個下雨,我們什麽火油彈也難起作用。”


    跋鋒寒苦笑道:“我不是神仙,怎知下哪樣東西?”


    沈牧笑道:“那即是要看老天爺的意旨,所以不用費神去想,隻需作好一切準備。我要為陣亡的兄弟舉行一個簡單而隆重的祭禮,此事由文原去辦,我還要親自問候受傷的兄弟,昨晚是悠長的一夜,感覺上卻似眨眨眼便過去。真矛盾。”


    ……


    沈牧步入帥房,緩緩關上房門,到床沿捧頭躺倒,他坐的是山寨內唯一的床,是陳老謀特地為他製造。


    躺在床上另一邊的跋鋒寒勉力坐起來,道:“想什麽?”


    沈牧迴頭瞥一眼,苦笑道:“你好像沒有脫鞋子。”


    跋鋒寒啞然失笑道:“你還有心情計較脫鞋子或不脫鞋子?這是目下最該采用的辦法,待我們從厚載門再入洛陽時,才考慮脫鞋的問題吧!”


    沈牧呻吟道:“你認為我們會有那麽的一天嗎?”


    跋鋒寒沉吟道:“若是下雨而非下雪,李世民冒雨進攻,我們的毒煙火彈將無所施其技,那重返洛陽的事可能永不會發生!”


    沈牧歎道:“天上積的究竟是他奶奶的什麽雲。”


    跋鋒寒苦笑道:“是既可能下雨也可能是降雪他奶奶的烏雲!天氣說冷不冷,似仍未至於下雪,我們要做好準備。”


    沈牧淡淡道:“是否該每位兄弟供應一個雨笠呢?”


    跋鋒寒捧腹苦笑道:“你這小子!真有你的。”


    沈牧連靴往床上躺下,雙目卻是神光閃閃,緩緩道:“縱使下雪又如何?火器不足半天便會用光,始終要靠真劍真槍和李小子對著來幹。火器隻能在某種特定的形勢下取巧占點便宜,我們始終要靠實力。他娘的!隻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接著土來木克、木來火燒,他娘的!咦!我們似乎漏一招。”


    跋鋒寒訝道:“不是所有應做的事我們全做足嗎?”


    沈牧道:“這招叫檑木陣,我們有大批砍下的木幹,隻要搬上城頭往下丟,滾落斜坡,你說威力是否夠厲害呢?”


    跋鋒寒精神大振道。“這確是奇招,如此簡單為何沒有人想過?”


    沈牧道:“因為我們以為自己在守洛陽城,洛陽城外沒有斜坡,木材在四麵被圍的情況下又比黃金珍貴。但在此時此地這擂木陣法卻不怕雨淋,方便有效,隻要在寨外斜坡推下幾百根本頭,李小子即使能成功越境,也過不了這擂木陣,木頭曬幹後又可燒他娘一個痛快。哈!這叫天無絕人之路,隻在你是否肯動腦筋。”


    敲門聲響。


    有手下在門外高聲道:“稟告少帥!白將軍著小人來報,唐軍開始在寨外堆積木柴枯枝。”


    沈牧哈哈笑道:“通知白將軍,唐軍點火時才來喚醒我吧!”


    又向跋鋒寒歎道:“楊公曾說過,在戰場上不能安眠的人均非稱職的主帥。唉!楊公若仍在我身旁,那有多好呢?”


    沈牧和跋鋒寒卓立牆頭,壕塹外的平原上三座堆得小山般高的木柴枯枝熊熊燃燒,送出滾滾濃煙,隨風送來,把山寨陷進令人嗆塞窒息的煙霧中。


    少帥軍全避進峽道和主樓內。


    唐軍在火堆後布成陣勢,等待攻擊的最佳時機。


    兩人卻是神態從容,絲毫不在意撲麵而來的火屑濃煙。


    跋鋒寒微笑道:“少帥的劍法大有進步,已達劍意合一的至境。”


    沈牧伸個懶腰,望向煙霧中疑幻似真的跋鋒寒道:“你才真的厲害,在戰場上你生我死時,仍有餘暇留心我的劍法。不過我的長劍早超越劍意合一,而是臻至劍即意,意即劍的境界。到最近我始明白宋缺說的‘舍劍之外,再無他物’的含意。”


    跋鋒寒雄軀一震,低聲念兩遍後,迎上沈牧目光,道:“究竟有什麽特別意思?”


    沈牧露出笑意,道:“就是真的‘舍劍之外,再無他物’,連自己也不存在,隻有劍,劍就是一切。當時宋缺還說你明白時就是明白,不明白就是不明白。哈!可笑我那時還以為明白,到今天才知自己那時明白個他奶奶的熊,根本是不明白。”


    跋鋒寒露出深思的神色,搖頭道:“你有否誇大?這是沒有可能的,你若思索,自會感到‘我’的存在。”


    沈牧正容道:“真的沒有半點誇大,劍就是我,我就是劍,劍代替我去感應、去思索、隨機而行,因勢變化,個中微妙處,怎都說不出來。”


    跋鋒寒點頭道:“你這境界的體驗,對我有很大的啟發,劍即意,意即劍。”


    一陣長風吹來,濃煙卷舞,對麵不見人影,待煙霧用散,跋鋒寒再現眼前,沈牧欣然道:“趁尚有點時間,你可否續說故事的第二迴。”


    跋鋒寒不解道:“什麽故事的第二迴?”


    沈牧若無其事道:“當然是巴黛兒和你老哥纏綿悱惻的動人故事。”


    跋鋒寒沒好氣道:“去你的!老子早破例向你說出童年痛心的往事,可是你覺不滿足?對不起!這方麵兄弟可沒得通融。”


    沈牧笑罵道:“我是關心你哩!好心遇雷劈。”


    跋鋒寒啞然失笑道。“每一個人心中也有不願說出來的秘密,更何況我描述得如何詳細,亦隻是真實過程中被我主觀扭曲挑選的部分。試試告訴我你和宋玉致或尚秀芳間的事,其中定有你不願吐露的一麵。”


    沈牧為之啞口無言,與兩女間的事,很多確不願想起,不想提及。


    跋鋒寒苦笑道:“明白嗎?”


    沈牧以苦笑迴報,頹然道:“明白啦。”


    “咚!咚!咚!”


    戰鼓聲起,濃煙後傳來人聲和車輪聲,唐軍趁山寨仍是煙鎖霧困的時刻,進行填壕的工作。


    沈牧取出刺日弓,沉聲道:“看看我箭即意,意即箭的功夫,請老跋為我掛上和燃點火油彈如何?”


    “蓬!”


    在逐漸稀薄的煙霧中,火油彈炸成漫天火球火星,在填壕的唐軍工事兵頭頂煙花般盛放,再照頭照臉的灑下去,方圓兩丈內的唐兵無一幸免,紛紛四散奔走。更有人滾倒地上,企圖壓滅燃著的衣服。


    鳴金再起,唐軍全麵後撤。


    沈牧和跋鋒寒愕然以對,前者抓頭道:“李世民竟這麽知機?”


    跋鋒寒仰首望天,歎道:“因為李世民也懂看天時,曉得最遲今晚將有一場大雨或大雪,所以不急在一時,更不願讓你有練靶的機會。”


    沈牧呆看著潮水般遠撤的敵人,欲語無言。心中沒有絲毫一箭退敵的喜悅,隻是更感到李世民的高明和可怕。


    狂風卷起,天城峽外山野平原敵我雙方的旗幟無一幸免,被刮得猛拂亂揚,獵獵激響。燒剩的草碎殘枝,炭屑泥塵,直卷上半空盤旋下降,聲勢駭人至極。


    在大自然的威力下,縱使連營數十裏,萬馬千軍,仍顯得渺小無助。


    山寨內的少帥軍正快速把木材運上城牆上,此時不由自主的暫停工作,以免被風吹倒受傷。


    沈牧、跋鋒寒本正遙察李世民方的情況,隻見新造的填壕車、撞車、擋箭車重排前線,卻非以前的一字長蛇陣,而是分成十多組,可以想象對方發動時會作連番出擊,前仆後繼的威勢到大風驟起,兩人的目光移往老天爺,看看有興趣下雨還是降雪。


    風起雲走,一團團厚重的烏雲翻滾疾馳,瞧得人人已悸神顫。


    驀地“噠”的一聲,豆大的雨點落在沈牧臉上,冰寒刺骨。


    沈牧道:“我的老天爺!”


    風勢一轉,短促而有力,卷上高空的塵屑往下灑落,接著大雨沒頭沒腦似的從四方八麵襲至,視線所及大地的輪廓變得模糊不清,山野仿似在搖晃抖顫。


    跋鋒寒嚷道:“很冷!”


    沈牧當機立斷,吩咐另一邊的麻常道:“全體兄弟進主樓避雨。”


    麻常駭然道:“若敵人冒雨來攻,如何對付?”


    沈牧道:“給雨淋病也是死,不管那麽多,立即執行。”


    麻常吩咐號角手吹響警號,山寨內的人如獲皇恩大赦,擁入主樓,包括在各塔放哨站崗的戰士。


    大雨一堵堵牆般橫掃原野,肆虐大地。


    沈牧見麻常、跋野剛、邴元真、王玄恕仍陪他們在牆頭淋雨,喝道:“你們立即進去避雨,這裏交給我們。”


    麻常等自問功力遠及不上兩人,無奈下遵令離開。


    此時沈牧和跋鋒寒早渾身濕透,全賴體內真氣禦寒抗濕,即使以他們的功力,仍感苦不堪言。


    沈牧舉手抹掉臉上的雨水,苦笑道:“老天爺今趟不肯幫忙。”


    跋鋒寒道:“來哩!”


    車輪轆轆聲中,三組敵人分三路朝壕塹推進,每組二千人,各有填壕的蝦蟆車過百輛,擋箭車二十輛,撞牆車尚未出動。


    沈牧狠狠道:“我敢保證這批人事後必大病一場,李世民真狠。”


    跋鋒寒歎道:“病總好過打敗仗。這場雨沒一個半個時辰不會停下來,那時三道壕塹均被填平,隻好由你我兩兄弟負責擲檑木,希望能挨到雨竭之時。”


    沈牧苦笑道:“老哥有更好的辦法嗎?”


    三道壕塹,在半個時辰內被逐一填平,填壕的唐兵功成身退,撤返營地,事實上他們已力盡筋疲,飽受風吹雨打,吃盡濕寒交襲的苦頭!


    雨勢稍減,朔風漸放,天地仍是一片茫茫大雨,“嘩啦”的風雨聲,掩蓋了兵士的呐喊聲和車輪的響音。第二批新力軍開始冒雨推進,清一式的步兵,由劍盾手、弓箭手和工事兵組成的五支隊伍,漫遍丘原的朝填平的壕塹迫至,目標是山寨的外牆。每個攻寨部隊均由十輛既能擋箭兼可撞牆的重型戰車和擂木車打頭陣,備有雲梯,像五條惡龍般緩慢卻穩定地逐步迫近。


    “咚!咚!咚!”


    百多個戰鼓同時擊打,指揮和調節著每個兵力達五千戰士,共二萬五千人的步伐,更添昏黑天地中殺伐的氣氛。


    少帥軍在麻常、邴元真、跋野剛、白文原、王玄恕率領下。從主樓和山峽的營地衝出,沒人有半點猶豫。沈牧對他們的愛護,每趟戰爭均是身先士卒,深深感動他們每一個人,令他們心甘情願為沈牧效死力。


    沈牧瞧著自己八千多個兄弟,奮不顧身的飛奔到牆頭,攀上箭樓,搬石運木,準備投石機,做好一切迎頭痛擊兵力在他三倍以上的敵人。哈哈笑道:“生力軍對生力軍,我們有山寨可恃,奇險可守,目標更是清楚分明,等若把戰力提升三倍,所以一個人可頂上三個人,雙方實力扯平。”


    跋鋒寒一拍背上偷天劍,笑道:“再加上刺日射月,偷天長劍,剛好蓋過敵人的優勢,我們尚有何懼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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