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敬,懷玉也不客氣,接過來就迴:「小少爺有禮。」


    聲若黃鶯,字句帶笑,聽著有點耳熟。


    江焱抬頭,很是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不看還沒事,這一看就驚得他退後兩步,瞪大眼低喝出聲:「怎麽會是你!」


    「焱兒!」旁邊的江崇嗬斥他一聲,「怎可如此大唿小叫?」


    「不是……父親……小叔……這不是白四小姐嗎?!」江焱頭皮發麻,使勁揉了揉眼睛重新看了看,然後連連搖頭,「她怎麽會在這兒?」


    看他這麽意外,懷玉也有點意外。當初江玄瑾決定要破罐子破摔的時候,她還以為江小少爺是知情然後特意離開,以便江玄瑾去白家下聘的……結果好像不是啊?


    這一臉的震驚,活像是天都塌了。


    懷玉疑惑地看向旁邊的江玄瑾。


    江玄瑾好像也沒想到他會這麽大反應,麵有惑色,卻還是從容地解釋:「她是你剛過門的小嬸嬸,自然是要在這裏的。」


    「可……」江焱臉青了,他想說白四小姐不該是他要娶的人嗎?但一轉念,他想起了之前在前庭與小叔說的話——


    「辦法不是沒有,但你可想好了,當真不願成親?」


    「想好了,不願!」


    當時長輩們給他定下的是白二小姐,他說不願,卻沒告訴小叔他願意娶四小姐,小叔什麽也不知道。


    再看一眼麵前的白四小姐,江焱伸手重重地抹了把臉,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他當時為什麽不多說兩句呢?為什麽不去反抗爺爺的決定?為什麽天真地以為自己還年輕,再過兩年成親也無妨?!


    這下可好了,原本他可以娶的人,現在要他喊一聲小嬸嬸。


    見鬼的小嬸嬸!


    「小少爺莫不是一路奔波,累了?」懷玉一臉慈祥地看著他道,「小嬸嬸讓人去替你準備熱水?」


    「……」


    深吸一口氣,江焱黑著臉朝她拱手:「不必。」


    然後扭頭就對老太爺道:「孫兒不孝,請爺爺責罰!」


    方才還插科打諢想逃避的人,眼下竟然主動要責罰?江老太爺很意外,看看他這一身的風塵僕僕,又看看他那疲憊的神態,略微軟了心,嘆息道:「先去沐浴更衣再說領罰之事吧。」


    「遵命。」低頭應了,江焱轉身就走,步履沉重,完全沒了方才進來時的瀟灑肆意。


    江玄瑾疑惑地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瞧了瞧自己身邊傻笑著的人,心念微動,墨瞳半闔。


    請安禮畢,他將她拽到了花園。


    「你可有什麽要說的?」他問。


    李懷玉樂不可支,笑得一顛一顛的,左右看看沒人,抓著他的袖子就道:「你看小少爺那表情好不好玩?哈哈哈小嬸嬸!他之前還當著我麵兒說白家四小姐是個傻子,結果一轉臉就要叫我小嬸嬸了!」


    江玄瑾沒笑,站在她麵前居高臨下地睨著她:「要是我沒記錯,之前你很想嫁給他。」


    還讓他幫忙來著。


    笑聲一收,懷玉立馬站直身子道:「這個我要解釋一下,當時我的確是很想嫁給他,不是因為他這個人,而是因為嫁進江家日子好過啊!」


    「那現在呢?」江玄瑾眯眼,「嫁給我,也是因為江家日子好過?」


    懷玉一噎,哭笑不得地道:「你這個人怎麽這麽小心眼?」


    瞧他眉心又要攏起來了,她連忙投降:「不是不是!我嫁給你,是因為你玉樹臨風瀟灑倜儻,天下獨一份的好人品,又是天下獨一份的好氣質!」


    不就是想聽她誇他嗎?隻要他想聽,她能每天變著法兒地誇!


    江玄瑾被誇得鬆開了眉,很是大方地決定不與她計較,收迴自己的衣袖道:「我去看看焱兒,你迴墨居待著,不要亂跑。」


    「啊?」懷玉垮了臉,「我一個人在那院子裏待著有什麽好的?就不能跟你一塊兒去麽?」


    「你不是說要劃地盤?」他道,「墨居給你,隨意劃吧。」


    眼眸微微一亮,懷玉跳起來就抱住了他的胳膊,眼巴巴地問:「當真隨我劃?」


    「隻要別拆了房子。」


    「好!」高興地拍手,她笑盈盈地道,「那我就迴去等你。」


    等他?這詞倒是新鮮,江玄瑾輕哼一聲,繞過她就朝江焱院子的方向走。眼瞧著要走出花園了,他頓了頓,悄悄地迴頭瞥了一眼。


    花園裏的杜鵑花開得正好,嫣紅嫣紅的,有人站在花叢裏癡癡地望著他。


    見他迴頭,她一愣,接著就咧了嘴,眼裏瞬間泛起光,興奮得原地轉了個圈圈,然後伸手朝他揮了揮。


    有什麽值得開心的?白她一眼,江玄瑾不屑地扭頭就走。


    然而,沒走兩步。


    「主子,您笑什麽?」乘虛不解地問。


    「我沒笑。」


    「可……」


    「閉嘴。」


    瞧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月門外頭,李懷玉立馬迴了墨居。裝作不經意的模樣四處亂晃,晃著晃著就靠近了洗硯池。


    「夫人。」一踏進去,有人來攔她,「夫人不如去別處走走?」


    不高興地嘟嘴,懷玉道:「君上說讓我在墨居裏隨意走動,這地方不屬於墨居?」


    「……屬於。」


    「那為什麽我不能走動?」她滿眼懷疑,「難不成君上在裏頭藏了姑娘?」


    「……」


    「還真藏了姑娘?」一看他這心虛的表情,李懷玉立馬大怒,「他騙我!還說什麽今生今世隻我一人,結果竟然金屋藏嬌?」


    「不是!」暗衛連連搖頭,「裏頭那姑娘不是……」


    「你給我閃開!」哪裏還會聽他解釋,懷玉柳眉倒豎,不管不顧地就往裏沖。


    暗衛很無奈,他很想去攔,但一想起乘虛說的這位姑奶奶惹不得,他就不敢攔了,隻能急急跟在後頭,一邊跟一邊喊:「夫人誤會了,誤會了!」


    不誤會怎麽可能順利進來?懷玉暗自撇嘴,臉上卻是一副吃醋嫉妒的模樣,徑直走到那上著鎖的竹屋麵前。


    「給我打開。」


    暗衛嘆氣:「夫人,君上有吩咐,旁人不得隨意靠近裏麵那位。」


    「還護得挺緊?」抬著下巴冷笑,李懷玉伸手點了點鎖頭,「你給我開開,或者我讓人來砸開,你選一個?」


    暗衛哭喪著臉跪了下去:「夫人三思,君上若是怪罪下來……」


    「有我擔著,跟你沒關係。」她很是霸氣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鑰匙拿來!」


    「您……您在門口看一眼就明白是怎麽迴事了,不用進去。」暗衛哆哆嗦嗦地遞出了鑰匙。


    懷玉一把搶過,手有點發抖,對了半晌才對準鎖眼,將竹門一把推開。


    「嘩——」


    竹屋裏奄奄一息的人被這聲音驚動,皺眉眯眼迴避門口落進來的陽光,好半晌才適應,抬頭看向來人。


    竟不是紫陽君,而是個秀氣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一看見她,仿佛受了極大的驚嚇,瞳孔緊縮,嘴裏倒吸涼氣,臉色也有點發白。


    「這是什麽?」她朝旁邊的暗衛吼。


    暗衛小聲迴答:「是君上抓住的刺客,要審問的,當真不是您想的那樣。」


    「你胡扯!」小姑娘氣得跳腳,「真抓著刺客怎麽可能不送去衙門,還關在這裏?我看分明是你們君上拐來的良家婦女,見她不願就範,就關在這裏折磨!」


    「……」暗衛想說,這個說法也太荒謬了吧?


    然而,那小姑娘像是氣急了,吼著吼著竟直接哭了出來,大顆大顆的眼淚順著小臉往下掉,小手一下下地抹著,卻是壓根抹不完,看起來可憐得很。


    「夫人!」暗衛嚇了個半死,「您別哭啊!」


    「我那麽喜歡他,他卻騙我!」懷玉哭得撕心裂肺,「他怎麽可以騙我!」


    「小姐。」靈秀也急了,「您冷靜些!」


    「我才嫁過來第一天,他就在府裏藏女人,還叫我冷靜?」懷玉瞪眼,負氣地道,「你們去把他給我叫過來,我要當麵聽他說!」


    一聽這話,暗衛腿都軟了。這府裏誰不是把君上捧著敬著的?她竟然開口就是一句「把他給我叫過來」,氣勢之足,震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靈秀最早迴神,點頭道:「奴婢這就去。」


    其餘暗衛目送著她離開,一動也不敢動。


    江玄瑾正在望舒院與江焱說話。


    江焱委屈得很,跪坐在墊子上耷拉著腦袋,小聲問:「小叔到底是為何突然成親?」


    「你走了,下聘沒人去。老太爺大發雷霆,我便隻能站出來頂了。」江玄瑾淡聲道。


    竟是因為他?江焱一頓,心裏生了些愧疚:「連累小叔了。」


    「無妨,成了親麻煩還少些。」江玄瑾搖頭,「但你為何不高興?」


    張了張嘴,江焱想說實話,又生生咽了迴去。小叔這麽護著他,他怎麽還能說那些話給他添堵呢?


    心酸全往肚子裏咽,小少爺強顏歡笑:「隻是沒想到小叔會與白四小姐成親,有些驚訝罷了……小叔很喜歡白四小姐麽?」


    江玄瑾想也不想:「不喜歡。」


    江焱一驚:「啊?」


    「她那個人,實在沒什麽好處。」他板著臉道,「又粗魯又沒規矩,不僅總是胡說八道,吃得還特別多。」


    江焱聽得傻了眼,吞吞吐吐地道:「侄兒以前見過她一麵,還挺……挺規矩的啊?」


    江玄瑾痛心疾首地搖頭:「看起來規矩罷了。外頭的傳言也不是空穴來風,這位四小姐雖說瞧著不傻,但瘋傻起來,比真的傻子也好不到哪裏去。」


    正說著呢,乘虛就慌慌張張地進來了。


    「主子。」他道,「墨居那邊出事了,請您快迴去一趟!」


    江玄瑾一愣,順勢就皺眉對江焱道:「你看,定是她又闖禍了。」


    說著便站起來:「我先迴去,你好生休息。」


    「是。」點頭應下,江焱目送自家小叔離開。


    站在門口發了會兒呆,小少爺傻傻地寬慰自己,或許他娶不到白四小姐,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江玄瑾一離開望舒院就沉了臉:「怎麽迴事?」


    靈秀跟在他們身邊小聲道:「主子見您在院子後頭藏了姑娘,氣壞了,非要請您迴去說話。」


    姑娘?江玄瑾很茫然,他什麽時候在院子裏藏姑娘了?


    想起整個墨居唯一的一個姑娘,他臉色一變,低斥一聲:「胡鬧!」然後加快步子便往迴趕。


    洗硯池那地方他說過不許人進的,她能找到青絲,定就是硬闖了!那麽多人也不知道在幹什麽,竟然不攔著她!


    心裏有火,江玄瑾走得怒氣沖沖,恨不得立馬抓住她教訓一頓。


    然而,一跨進洗硯池,聽見那嚎啕的大哭聲,他僵住了。


    李懷玉就坐在竹屋的門檻,仰著頭張著嘴,眼淚一串串地往下掉,眼睛紅腫,聲音都哭得有些抽。


    「你……」他走過去,皺眉將她拉起來,「怎麽了?」


    懷玉自顧自地哭著,甩開他的手,委屈得直嗚咽。


    江玄瑾冷眼瞪向旁邊的暗衛。


    暗衛連忙拱手:「屬下攔過了,夫人非要進來。」


    「誰惹她了?」他沉聲問。


    竟然不怪罪她闖洗硯池?暗衛咋舌,立馬將頭埋得更低:「屬下……屬下不知,夫人從打開門就一直在哭。」


    哭了這麽久?江玄瑾眉頭擰成一團,伸手捏了她的肩膀就斥:「也不怕哭昏過去?」


    「昏過去就昏過去好了!」懷玉鼻涕直流,瞪眼看著他,「你瞞著我金屋藏嬌,肯定是不喜歡我了!」


    嫌棄地看著她的臉,他拿了帕子便捂在她鼻子上:「用力。」


    懷玉很配合地擤了一把鼻涕,眼淚汪汪地瞪著他。


    江玄瑾看得有點好笑,捏著她的肩膀讓她轉了個身,指著裏頭渾身鎖鏈的青絲道:「你覺得誰金屋藏嬌會藏成這樣?」


    「怎麽不會這樣?」她抽抽搭搭的,「說不定人家是不肯跟你,然後被你囚在這裏不讓走呢!」


    江玄瑾嘆了口氣:「女人的腦子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還能想什麽?」懷玉理直氣壯地道,「想自己喜歡的人啊!」


    微微一噎,江玄瑾抿唇,將髒了的手帕扔了,換一張新的糊在她臉上:「別胡說八道了,裏頭這個人對我有用,隻是有用而已,沒別的。」


    抹了把臉,懷玉嘀咕:「什麽用啊?她有,我就沒有?」


    「你還真沒有。」江玄瑾搖頭,「畢竟她很了解丹陽長公主,你連人家的模樣都不知道。」


    李懷玉頓了頓,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很想說老哥,你夫人才是最了解丹陽長公主的,青絲在她麵前都隻能算是一知半解!


    然而她不可能這樣說,還得故作驚訝地道:「丹陽長公主?」


    江玄瑾猶豫了片刻,對身後的人道:「都下去吧。」


    「是。」


    等人都退了個幹淨,他才睨著她問:「想知道?」


    懷玉拚命點頭。


    想了片刻,江玄瑾拉著她進了竹屋。


    青絲的眼神從他一出現開始就變得淩厲,眼下見他進屋,更是動著鎖鏈,像是想撲上來。


    懷玉下意識地拽著他的衣裳,讓他退後些。


    江玄瑾瞥她一眼,微微勾唇,接著便道:「這是丹陽長公主身邊的婢女,她知道丹陽所有的秘密,但她不肯說,我便隻能將她留在這裏。」


    懷玉一臉驚訝:「人家忠於主子不肯泄密,你就把人家關起來?」


    「不是我要關。」江玄瑾嘆息,「而是我放她走,她仍舊不死心地要來取我性命,既然如此,我為何還要放?」


    懷玉咬牙就瞪了青絲一眼。


    什麽叫螳臂當車,什麽叫蚍蜉撼樹!好端端地遠走高飛不行嗎?非得迴來找死?


    青絲被她這一眼瞪得有些莫名其妙,微微蹙著眉看著她。


    懷玉接著就問:「那你把她關在這兒,她一直不肯說,你還打算關到死?」


    「總比放她出去落在別人手裏來得好。」江玄瑾搖頭,「她死隻一條命,放出去落在別人手裏,就指不定會連累多少人了。」


    李懷玉微微一震。


    他竟是這樣想的?還以為他這麽執著地關著青絲,隻是因為想從青絲嘴裏撬話,結果這人考慮得還挺多。


    青絲放出去會連累誰?很明顯,「三大餘孽」一個也跑不掉。眼下徐仙等人之所以還平安無事地留在朝中,就是因為沒有任何直接的證據證明他們曾替長公主做過事。


    上次厲奉行來要青絲,打的就是利用青絲的口供,將徐仙等人統統扯下水的主意。當時江玄瑾沒給,她還以為他是有別的陰謀,沒想到是真的惜才,不計較陣營立場也想護著幾個國之棟樑。


    難不成他當初也當真隻是被人利用,才給她送了毒酒?


    懷玉有點迷茫。


    「你還想知道什麽,就問。」江玄瑾淡淡地道,「既成夫妻,我便不會瞞你。」


    這麽大方?李懷玉有點不敢置信,抓著他的胳膊瞪圓了眼:「你就不怕我泄露出去?」


    「泄露出去對你有什麽好處?」他冷聲道,「你從拜堂那一刻起命就係在了我身上,我若是不好,你也沒有好日子過。」


    好像也是,如果她當真是白珠璣,這話就一點毛病也沒有。


    可惜她不是。


    咧嘴笑了笑,懷玉感動地抱著他的胳膊蹭了蹭:「我肯定不會出賣你的!」


    斜眼睨著她,他道:「為一個犯人哭了這麽久,虧不虧?」


    「不虧!」哭過的眼眸亮亮的,滿是光地望著他,「換你與我坦誠相待,我當真哭暈也無妨!」


    說著,踮起腳來吧唧一口就親在他的下巴上。


    江玄瑾一頓,看一眼旁邊就黑了臉,拉開她咬牙切齒地道:「你真當這裏沒人?」


    青絲在牆角錯愕地看著他們,那眼神,活像是見了鬼。


    懷玉滿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她反正也不會說什麽的,怕什麽?」


    「……」跟這種厚臉皮的人是沒法交流的,江玄瑾一甩手,扭頭就要走。


    「哎!」懷玉喊住他問,「我覺得這姑娘挺有意思的,眼下正無聊,可以在這兒跟她聊聊天呀。」


    聊天?江玄瑾沒好氣地道:「你要是能讓她開口說上一句話,落花河少說都得倒流半個月!」


    「是嗎?」懷玉不服氣,「那我偏要讓她開口!」


    迴頭看她一眼,江玄瑾道:「別越過你腳下那條線,其餘的隨你。」


    語氣雖然不太好,但說的話已經是將她縱容得上了天。懷玉喜上眉梢,眼裏的光滴溜溜地流轉著。


    見她終於高興了,江玄瑾抿唇,也忘記自己方才想的要教訓她了,隻喊來人低聲吩咐:「給她搬個凳子來。」


    暗衛在風中顫抖著:「主子,這……沒關係嗎?」


    不是說這地方誰也不能進來嗎?這倒是好,不但進來,還要給她搬凳子讓她聊天?!


    江玄瑾麵無表情地問:「有什麽關係?」


    ……暗衛拱手,也不廢話了,麻利地搬來一張凳子,放在屋子裏就飛快地退了出去。


    懷玉坐下來,一雙眼隻管盯著青絲看。江玄瑾以為她會說什麽呢,結果她開口就是一句:「姑娘,你多久沒洗澡了?」


    「……」青絲皺眉看了她一眼,沒吭聲。


    懷玉嘆了口氣:「你說你這是何苦呢?乖乖聽話把人家想聽的告訴人家,不就可以洗澡吃飯再舒舒服服地在床上睡覺了嗎?這樣被綁著,傷口也疼吧?」


    「我之前也受了傷,醫女說傷口沾著灰塵就容易發高熱,一發高熱止不住,人就容易死。你看看你,大好的年華,為什麽要想不開呢?」


    「君上是個好人呀,他也不是真的想害你家主子。你這麽兇狠地盯著他幹什麽?盯久了不覺得他相貌實在動人嗎?」


    「你又胡說些什麽!」背後的人斥她一聲。


    裝作沒聽見,懷玉眼神深深地看著青絲,說了一句:「既然能好好活著,為什麽非要死呢?」


    牆角的鎖鏈一動,青絲抬頭,怔怔地望向她。


    李懷玉沖她笑了笑,笑得很溫柔。


    雖然最後青絲還是沒有開口說話,但離開洗硯池的時候,江玄瑾挺意外:「你話怎麽這麽多?」


    一個人說半天,竟然也能不歇氣!


    懷玉口幹舌燥地道:「還不都是為了你?」


    「嗯?」跟他有什麽關係?


    「你說她對你有用,我就幫你勸啊,說不定那姑娘吃軟不吃硬,被我說通了,願意幫你呢?」她一本正經地道,「明兒我還來說。」


    「何苦?」他搖頭。


    李懷玉突然停了步子,朝他勾了勾手:「我告訴你個秘密。」


    疑惑地看她一眼,江玄瑾低下頭來。


    眼裏閃過一絲得逞的奸笑,懷玉伸手飛快地摟住他的脖子,張口就含上他的唇瓣,使勁一吮,「吧嗒」一聲再鬆開。


    「你特別甜,我一點兒也不覺得苦。」她笑。


    額頭還抵著額頭,唇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酥麻,江玄瑾怔愣地發了會兒呆,待聽清她說的是什麽之後,喉結微動,有些惱又有些臉紅。張嘴想說什麽,又噎在喉嚨裏說不出來。


    懷玉一瞧他這模樣就樂,摟著他的腰便哄:「別害羞、別生氣、別急著罵我,我說真的呀!要是可以,我想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下來塞你懷裏!」


    他別開頭,耳根有些泛紅,語氣有點兇:「再胡說八道,我就把你扔池子裏!」


    微風吹來,旁邊的洗硯池裏泛著漣漪,飄來點墨水的香氣。小巧玲瓏的姑娘站在高大的公子麵前摟著他的腰,仰頭笑眯眯地瞧著他。公子將頭扭到一邊,神情有點惱,但卻任由她抱著,也沒讓她撒手。


    午時,老太爺傳膳各房各院,江深哼著小曲兒走在路上,剛過月門就撞見了這對新婚燕爾的人。


    懷玉牽著江玄瑾的手走在前頭,心情看起來不錯,腳下都跳著小碎步。江玄瑾跟在後頭,眼神看起來有點嫌棄她,但還是乖乖被她牽著走,像一匹溫順下來的狼。


    江深下巴都要驚掉了,眼珠子一轉就笑著上去攔路:「三弟,弟妹,好巧啊!」


    抬眼看他,江玄瑾眼裏的嫌棄不減反增:「都是要去鴻願閣。」


    撞見是肯定的事情,巧什麽巧!


    被他一噎,江深很是傷心地扭頭告狀:「弟妹你看,三弟這幾日一直不給我好臉色。」


    「沒事。」懷玉道,「他也不給我好臉色。」


    「那可不一樣。」江深搖頭,「弟妹你是不知道,之前你受傷的時候……」


    江玄瑾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江深「咕嚕」一聲就把話咽了下去,無辜地眨眼。


    李懷玉好奇心被勾起來了:「之前我受傷的時候怎麽了?」


    「沒怎麽。」江玄瑾反拉著她往前走,「時辰不早了,別讓長輩久等。」


    「哎,你讓他把話說完嘛!」她不滿地鼓嘴,「我想聽!」


    「沒什麽好聽的。」


    「江玠~」她撒嬌。


    「沒用。」一把將她拉進鴻願閣,江玄瑾迴頭,遠遠地看了自家二哥一眼。


    本是笑著看戲的江深被他盯得背後一麻,瞬間收斂笑意打了個哆嗦。


    在老太爺眼皮子底下用膳,江玄瑾一度擔心旁邊這人會狼吞虎咽然後被教訓一頓。然而讓他意外的是,從提筷開始,懷玉就一句話也沒說,不僅細嚼慢咽,還麵帶微笑,舉手投足之間一絲錯漏都沒有。


    桌上的長輩都忍不住投來讚許的目光,懷玉微笑著頷首迴應。


    江玄瑾想,難不成這人當真學規矩了?


    然而,這個念頭剛一出來,桌下就有一隻腳勾住了他,腳尖輕輕劃著名他的鞋麵,然後纏過來,繞住他的腿。


    一口湯差點嗆嗓子裏,江玄瑾愕然地看了看旁邊。


    李懷玉依舊在微笑,隻是對著他笑的時候,眸子裏就多了三分狡黠,腳上動作分明很大膽,身子還偏生坐得挺直。


    你幹什麽?他瞪她。


    還能幹什麽,調戲你啊!她笑得端莊。


    江玄瑾臉青了,放下湯碗想抽腿出來,然而這人竟然有本事將兩隻腿都伸來,纏著他不放。


    「三弟怎麽了?」對麵的江崇瞧見了不對,放下筷子問他,「不舒服麽?臉怎麽紅成了這樣?」


    眾人聞言,紛紛朝他看了過去。


    江玄瑾僵硬著身子,放了筷子迴答:「沒事,有點熱。」


    說完就聽見了旁邊一聲悶笑。


    額角的青筋跳了跳,他咬牙拿起筷子繼續用膳,繼續、平靜地、用膳。


    午膳過後各自告退的時候,江玄瑾攔住了江深。


    「二哥可準備好了參加今年的選仕?」他關切地問。


    江深一聽這話就退後兩步:「不勞三弟操心,二哥尚無入仕打算。」


    「是嗎?」江玄瑾頗為驚訝,「那為何白禦史呈上去的摺子上頭有二哥的名字?」


    「什麽?」江深愕然,「不會吧?我沒有呈報啊!」


    沉吟片刻,江玄瑾道:「許是我看錯了。」


    「哎哎!三弟你別走,我的名字你怎麽看錯!」江深急了,跟在他身邊道,「若真有,就多半是大哥給添的了,你知道我無心入仕的,趕緊幫我想想法子啊!」


    江玄瑾搖頭:「已經給陛下過目了,沒別的法子。」


    他要是選不上,就是給江家丟人,會被老爺子打死。要是選上了,那更是氣人,他壓根就不想混跡官場啊!江深苦了臉,頓時覺得天都塌了。


    江玄瑾沒多理他,留他一個人在後頭哀嚎,拉起懷玉就往墨居走。


    懷玉迴頭看了江深好幾眼,問他:「你報復啊?」


    「很明顯?」


    「實在是太明顯了,也就他沒反應過來。」懷玉唏噓,「說好的胸懷坦蕩?」


    江玄瑾冷笑,側頭看著她道:「我很記仇。」


    這話聽得她有點心虛,左右看了看,她幹笑:「天氣不錯啊,要去花園裏逛逛嗎?」


    說著,重心開始往後,拽著旁邊這人。


    然而,江玄瑾連應也懶得應她,感覺到阻力,迴頭低身,一把將她扛了起來。


    「哇!」懷玉尖叫,「你注意儀態啊!儀態!」


    「我儀態很好。」


    「可你這樣我儀態不好啊!」


    「無妨。」


    李懷玉簡直是哭笑不得,張牙舞爪地掙紮,卻被他按得死死的。一迴到主樓,她直接就被他抱下來抵進了床榻。


    「好玩嗎?」他問。


    懷玉自然知道他問的是什麽,嘿嘿傻笑,抬頭望著帳頂:「還可以。」


    嗤笑一聲,他伸手就捏住了她的腳踝。


    「哇啊啊!住手!別捏別捏!」懷玉被他這動作嚇了個夠嗆,連忙又是作揖又是拱手,「我腿傷才好沒多久,現在還有疤呢!」


    當初為了使苦肉計,她搬著石頭把腳砸了,結果腳踝上的皮被蹭掉幾塊,結痂了碰著都還疼。


    「才好沒多久?」江玄瑾麵無表情地道,「剛才倒是挺靈活。」


    懷玉扁嘴:「誰讓你瞞著我事兒呀?早上明明還說要坦誠相待,一轉眼又不認帳。」


    提起這事,江玄瑾有點惱:「他嘴裏能有什麽好話?」


    「那你說。」懷玉一笑,眨眼看著他,「我受傷的時候你做什麽了呀?」


    江玄瑾閉了嘴不吭聲,目光飄忽。


    他眼眸本就生得好看,凝神看人的時候不怒自威,但像現在這樣恍惚起來,卻有露出幾分濕漉漉的孩子氣,無辜又心虛。


    美色當前,懷玉咽了口唾沫,翻身就反將他壓到了被子裏,趴在他胸口低頭抵著他的鼻尖。


    「說不說?」她痞笑,「你不說我可親你了。」


    溫熱的唿吸交織成了一處,江玄瑾怔了怔,微微有些惱:「分明是該我計較,為何又是你來問我?」


    低頭輕啄他一口,她咧嘴笑:「誰讓你臉皮沒我厚?」


    「……」這等的理直氣壯,臉皮也的確是夠厚。


    江玄瑾想將她掀開,然而身上這人像是早料到了一般,立馬伸手將他兩隻手都抓緊,腿跨坐在他腰間,低頭又啄他一口:「你敢反抗我還親你!」


    「我沒反抗。」他有點氣,「你為什麽也親我?」


    「不好意思。」低頭又啄他一下,懷玉笑得眼波瀲灩,「你太好看了,我沒忍住。」


    「……」


    蜻蜓點水般的吻,一個個落在他的臉上、鼻尖上、額頭上,身上的人像是上了癮,來迴親了他好幾圈兒,再抬頭看他一眼,眼裏滿是情意,手摩挲著他的掌心,低頭又覆上了他的唇。


    江玄瑾不是個重欲的人,甚至可以說,這麽多年清心寡欲,都快拋卻了紅塵。可眼下被她壓著這般戲弄,他眼神微暗,喉結也抑製不住地上下滾動。在她最後吻下來的一瞬間,他抬頭,啟唇迎了上去。


    唇齒相及,一方倏地霸道起來,伸手撫上她的後頸,將她重重地按了下來。


    懷玉睜大了眼,悶哼一聲想抵住他的胸口,然而力量相差懸殊,掙紮兩下還是被人按住。接著天地一旋,麵前的人躬身撐在床上,將她抵在最裏頭的床壁上,貪婪地吻她。


    不複方才的冷靜僵硬,他唿吸灼熱,動作也有些急切,一邊吻一邊伸手捏著她細軟的腰肢,指骨突起,指節泛白。一股燥熱從喉管蔓延到心口,身子都在輕輕發顫。


    「江玠?」懷玉被他吻得喘不過氣,好不容易伸手推開他的唇,喊出來的聲音卻是沙啞帶著鼻音。


    江玄瑾動作一頓,輕輕喘了一口氣,接著更深地吻了下去。


    懷玉溫柔地承著他的索取,腦子被他親得暈乎乎的,想說什麽轉眼又忘了,隻是迷迷糊糊地想,這個人臉看著硬邦邦的,嘴唇怎麽怎麽軟啊……


    屋子裏有點熱,她的意識也有點恍惚,隱約間好像聽見門在響。


    「叩叩叩——」


    門真的在響!


    掙紮著推開身上的人,懷玉喘著氣道:「有人!」


    不耐地抓住她的手,江玄瑾悶哼:「別管。」


    什麽就「別管」了啊?懷玉哭笑不得,躲開他的吻道:「門沒鎖的!」


    抬眼看她,他眼裏滿是不高興。


    她連忙柔聲哄:「先看看有什麽事好不好?」


    江小公主冷哼,鬆開她跨下床,極為暴躁地一把將門拉開。


    乘虛喊了半晌都不見有迴應,正要伸手去推門呢,就見門「刷」地被打開,帶進去一股子風。


    他家主子站在門口,看著他的眼神裏夾著深冬寒冰。


    「主……主子。」乘虛腿都嚇軟了,「急……急事啊!」


    「說。」


    「徐仙徐將軍家裏一個時辰前被搜出金銀二十萬兩,眼下已經被柳廷尉親自押進大牢了!」


    「什麽?!」屋子裏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喊了出來。


    江玄瑾一愣,迴頭一看,就見懷玉衣衫不整地從床上跳下來,急急地就朝著他跑。


    「啪!」門突然被關上,又是一陣風甩過來,吹得乘虛有點茫然。


    江玄瑾走過去幾步攔住她,皺眉問:「你幹什麽?」


    「徐仙啊!」李懷玉抓著他的袖子急急地道,「這個時候出事,肯定是有人要害他!」


    話出口,猛地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又連忙補上一句:「他是陸景行的大哥,昨兒不是還來替我撐了場子的麽?」


    江玄瑾沒好氣地道:「事實如何你都不清楚,這麽快就下定論?」


    懷玉很是驚奇地看著他:「你不了解徐將軍嗎?連我這個閨閣女兒家都知道,他是戰功赫赫忠君為國的人!」


    「那也不能證明他完美無瑕。」伸手將她抱迴床上放著,江玄瑾道:「我先去看看。」


    懷玉有點氣他的鎮定,可轉念一想,這人本就與徐仙沒什麽交情,說話理智些也無可厚非。於是收了情緒就替他更衣。


    換上一身齊整的衣裳,江玄瑾突然問了她一句:「你同陸景行的關係,當真有那麽好?」


    懷玉一愣,以為他是懷疑了什麽,連忙搖頭:「也就是認識得早,他看我可憐,多照顧我些。」


    「你呢?」


    「什麽我呢?」懷玉茫然,「我什麽也沒有,報答不了他,就隻能記著他的恩情了呀。」


    看她一眼,江玄瑾沒說什麽,帶著乘虛就出了門。


    懷玉怔愣地坐在床上發了會兒呆,想起點什麽,整理好衣裳就往洗硯池跑。


    「夫人。」這迴暗衛沒攔她了,不用她說都主動上去給她開了鎖。


    懷玉進去關上門,深吸好幾口氣才鎮定下來。


    「青絲。」她小聲道,「徐仙出事了。」


    牆角裏的鎖鏈「嘩啦」一聲響,青絲猛地睜開眼,皺眉看著她。


    側耳聽了聽門外,沒聽見什麽動靜,懷玉抬腳就跨過了地上那條線。


    說時遲那時快,青絲幾乎是立刻起身,伸手就鉗住了她的脖子,猛地一收。


    唿吸一窒,懷玉卻沒喊,第一個反應是伸手抓住她手邊垂下來的鎖鏈,不讓它發出太大的噪音。


    青絲扣住了她的咽喉,低頭掃一眼她的動作,疑惑地看著她。


    「你……」艱難地喘了口氣,懷玉失笑,「你跟了我八年,這是頭一次對我動手。」


    八年?青絲一愣,正覺得不解,就又聽得她道:「不是說好要護我一世安康,不死不棄?」


    ——奴婢青絲,願護殿下一世安康,不死不棄!


    誰的額頭磕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麵,朝著合歡榻上哇哇大哭的小女孩鄭重許諾。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青絲心頭大震,倏地鬆開手,慌張地看著她。


    懷玉輕輕將她的鎖鏈放下,捂嘴咳嗽兩聲,好笑地道:「本還心疼你傷重,但這力道看來,倒是不用我擔心了。」


    嘴巴張合,青絲怔然地看著她,伸手想去碰碰她的臉,又惶恐地發現自己滿手血汙,連忙將手放在背後使勁擦。一雙眼眨也不眨地看著她,又是震驚又是疑惑。


    懷玉正想再說兩句,竹門卻突然被人推開了。


    「夫人!」門外的暗衛衝進來,瞧見她捂著脖子渾身是灰地坐在地上。倒吸一口涼氣,上前就將刀對準了青絲。


    「哎哎!」懷玉皺眉,「你幹什麽?」


    暗衛咬牙:「屬下來保護您!」


    哭笑不得,懷玉捂著脖子道:「就你這反應,她真要殺我,你現在進來看見的就是屍體了。刀收起來。」


    暗衛一愣,低頭才發現她越過了地上的線,而旁邊的青絲並沒有什麽動作。


    「我與她都說好了,她不會再傷我。」懷玉道。


    暗衛瞪眼,明顯不相信。懷玉立馬起身,把自己的脖子伸到了青絲麵前。


    「夫人!」暗衛嚇得低喝一聲,跨步想上前,卻見那渾身鐐銬的姑娘不但沒動手,反而輕輕笑了一聲。


    竟然笑了!


    這下不止是暗衛,李懷玉都驚著了,連忙迴頭看她,想看看青絲笑起來是個什麽模樣。


    然而,她髮絲披散下來擋了臉,笑容藏在裏頭,一閃即逝。


    很可惜地嘆了口氣,懷玉直起身子看著那暗衛問:「這墨居裏,有沒有更隱蔽一點的、可以藏人的地方?能讓人搜也搜不到的那種。」


    暗衛搖頭:「君上未設私牢。」


    就連這竹屋,也是專門為了關青絲而騰出來的書齋。


    李懷玉皺了皺眉,喃喃道:「這不行,得趕緊找個地方。」


    「夫人想做什麽?」暗衛問。


    「救人。」懷玉答。


    「……」


    江玄瑾趕到廷尉衙門的時候,裏頭已經站了不少的人,看見他來,柳廷尉從人群裏抽身,親自迎了上來。


    「君上。」他麵帶喜色地道,「你怎麽也來了?」


    掃了一眼院子裏的人,江玄瑾道:「聽說你抓了徐仙。」


    「消息傳得還真是快。」柳雲烈笑著搖頭,帶他往後庭走,走到一處庫房前,打開門讓他看了看。


    「這迴是人贓並獲,徐仙辯無可辯!」


    堆積成山的金銀,看著很有衝擊力。江玄瑾皺眉問:「是從他家裏搜出來的?」


    「自然,否則我哪能那麽輕易把他關進大牢?」柳雲烈說著,覺得他態度有些不對,慢慢地就收斂了笑意。


    「君上。」他看著他道,「近日朝中不少人都說你開始與徐仙、韓霄這些人同流,難不成是真的?」


    「哪裏來的謠言?」江玄瑾道,「本君入仕八年有餘,你可曾見本君與誰同流過?」


    「可……」柳雲烈眼神古怪地道,「有人說你在翻丹陽長公主的舊案,加上昨日你大婚,徐仙這些人竟然都去湊了熱鬧……難免讓人多想。」


    頓了頓,又道:「若是沒有,雲烈便先給君上賠個禮。」


    微微收攏衣袖,江玄瑾問:「誰告訴你我在翻丹陽舊案?」


    「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呢?」柳雲烈垂眸,「就好比我剛剛才抓著人,君上就聞訊趕來了。隻要是發生過的事,總會有人知道的。」


    江玄瑾沉默。


    院子前頭跑來個人,像是在四處尋著什麽,瞧見他們這邊,眼睛一亮,提著袍子就大步走了過來。


    「柳廷尉,君上!」厲奉行臉上也滿是笑意,仿佛先前未曾與江玄瑾有過衝突一般,過來就拱手行禮。


    江玄瑾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柳雲烈倒是開口問:「厲大人有事?」


    「得知廷尉大人抓著了蛀蟲,下官特來道喜,順便……」看了江玄瑾一眼,他笑道,「順便給大人提供個更大的線索。」


    「什麽?」柳雲烈好奇。


    「徐將軍身上可不止貪汙這一樁罪名啊,還牽扯著長公主呢!有個重要的證人青絲,被關在紫陽君府上。大人若是提問,想必定能有收穫。」


    青絲?柳雲烈一驚,側頭問:「她在你府上,你怎麽沒告訴我?」


    江玄瑾臉色很難看,目光森冷地盯著厲奉行,活像是要將他盯出一個洞。


    厲奉行笑容滿麵地道:「君上莫怪呀,下官也隻是有話直說罷了。」


    說著,又貼去柳雲烈耳畔道:「大人快去抓人,千萬別給了君上轉移的機會。」


    聽著言之有理,柳雲烈立馬喊了一聲:「來人!」


    「你要搜江府?」江玄瑾不悅。


    「你若直接交出人來,我便不用搜。」柳雲烈微怒地看著他,「可你竟然藏著這麽重要的人不讓我知道,玄瑾,你在想什麽?」


    「自然想的是如何袒護長公主的餘孽了。」厲奉行笑著拱手,「下官可是見識過的。」


    「厲大人。」不等江玄瑾發火,這迴柳雲烈先睨了他一眼,寒聲道,「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汙衊君上可是大罪。」


    厲奉行一驚,連忙低頭。


    柳雲烈又看向江玄瑾:「跟我一起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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