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黔一口承認道:“不錯,否則還能有什麽法子?本來我點過你的穴道,打算先應付過入洞房,賓客散盡之後,你不來找我,我還得趕著去給你通風報信。誰成想百密一疏,什麽都防著了,偏生忘了你近日功力大進,不等十二個時辰過滿,體內真氣先助你衝開了穴道。那也罷了,我在這邊拚了命的給你圓場子,你倒好,跑來大肆鬧騰。等著瞧吧,過不了幾日,此事定會傳遍江湖!到時看你這盟主的臉麵往哪裏擱?不感謝我,看在交情的份上,就隨你去了。那也不該將我罵得如此狗血淋頭!”


    李亦傑捶胸頓足,道:“陸賢兄啊陸賢兄,你好糊塗啊!現在還能想到,去圓什麽場麵?你還真是舍本逐末,難怪勞碌多年,都不是塊幹大事的料!什麽名聲、麵子統統都去他的吧!你要早一點告訴我雪兒的消息,我就可以早一點去救她!而今她落在七煞魔頭手裏,竟已過了大約一天一夜,還能有什麽好?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你……雪兒要是有個好歹——”


    原翼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道:“李兄,你消消氣。今日在此之人,既肯賞臉到場,無論往日交道遠近,就都是朋友。大夥兒在江湖上也算是各有一方勢力的人物,雖然大多稱不上同你有甚過命的交情,但同道有難,義不容辭,自當鼎力相助!正好大家都是現成的苦力,到各處去打探打探,或許能得著些線索。眾人拾柴火焰高,不要什麽事,都自己一個人扛。”


    李亦傑此時內心徹底亂成了一鍋粥,連一個謝字都沒閑心說,匆匆應道:“那就麻煩諸位了!”但想到自己與大多人並不相熟,卻要勞動他們去做如此危險之事。與七煞魔頭為敵,稍有不慎,隻怕就要丟掉性命。


    但看眾人也都是一臉的義憤填膺,有幾人已轉身走到門口,個個熱心,他也不好表現得太過疏離。或許相比之下,他才真正不是那一塊“幹大事的材料”,經這突發劇變,幾乎完全失了方向,好在原翼頗為冷靜,仍能指揮若定,實是幫了他一個大忙。焦慮中隻好又去詢問陸黔:“七煞魔頭可有什麽話說?”


    陸黔經他一番嚴詞逼問,腦中也是一片空白,道:“沒有,或許他覺得,自己要做什麽,你一定能明白的——”李亦傑怒道:“去他見了鬼的默契!”提高聲音道:“各位來觀禮的朋友,是我李亦傑給你們添麻煩了。願意幫忙尋找的,自然感激不盡,不願意的也不勉強,繼續留在這裏喝杯水酒吧!”


    一名雪山派弟子道:“李盟主說的是哪裏話,中原正派一向同氣連枝,如今遇上罕見之強敵,再不聯起手來,哪還能有勝算?咱們要救的不是一位尋常新娘子,是咱們未來的盟主夫人啊!要去找人,我們雪山派第一個出力!”既有這一先例,各門各派登時齊聲響應,最終幾乎每個人都聲稱參與。


    李亦傑猶如嚴寒中乍逢暖意,感動得直要哭了出來,從未感到這群正派的師兄弟有如此可愛,以前常說人心冷漠,看來大是不然。抱拳深深一揖,道:“眾位的恩德,我李亦傑記在心裏,來日粉身碎骨,也必將迴報!客氣的話,咱們暫時也不多說了。大家分頭尋找,一旦有了消息……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小線索,也要立刻飛鴿傳書!不能放過任何一點蛛絲馬跡。”


    陸黔上前一步,道:“李兄,此事我也有責任,讓我跟你一起去!”李亦傑看也懶得看他一眼,道:“不必了,你還是留下來,跟小璿繼續把未成的堂拜完吧。”說話間,眾人已紛紛退散出了屋子。


    陸黔望著瞬間就寂寥下來的大殿,心裏也是陣陣抽痛。忽然有人在旁扯了扯他的衣袖,轉頭一望,卻是程嘉璿,臉上仍是一副怯生生的神情,簡直看了就有火。沒好氣道:“你怎麽還在這裏?幫著他們一起去找人啊!”


    程嘉璿輕聲道:“不,我陪著你。我不知到哪裏去找,李盟主也不會樂意看到我,他才不需要我來賣好。”


    陸黔苦笑一聲,道:“也罷,咱們就是兩個不受歡迎的人,好生耽在這兒,消停些便是。”


    心裏一陣難言悲憤,自語道:“難道真是我做錯?看來,果然我天生就是個壞蛋胚子,難得做一樁好事,想正兒八經的將心愛的女人讓給好兄弟,誰料又衍生出這一連串的麻煩來。早知道,還不如我根本別去趟這淌渾水,得知了他們的婚事,就該避而遠遁才是。卻來故作什麽大度?你瞧,連老天也不容我如此虛偽。”


    程嘉璿安慰道:“別這樣說,這不是你的錯,隻是李盟主盛怒之下,一時口不擇言。況且,即便當時不是你同她在一起,也改變不了注定的命運,不過是你替李盟主背了這個黑鍋而已。”


    又尋思片刻,忽而一陣激動,道:“我有主意了!咱們去找淩貝勒好啦!”還擔心陸黔不明,耐心解釋道:“玄霜是……‘他’的徒弟,或許知道什麽秘密的聯絡地點啊。可惜他最近給韻貴妃關起來了,我見不著他,還得靠你幫忙。”


    陸黔挑了挑眉,心想若真有這條渠道可行,倒也好極。可從程嘉璿嘴裏提議出來,難免有些不大放心,道:“那又如何?難道你探聽清了七煞魔頭行蹤,是打算出賣他?再有,我並不是神,你們都見不著淩貝勒,他又是韻貴妃嚴令看管的頭號犯人,難道我就有法子見得到他?”


    程嘉璿正色道:“事在人為,你還不曾嚐試過,又怎知定然不行?你想在宮中拓展勢力,不是早就想討好淩貝勒?現今他下在牢裏,也定然急著脫困出去。你能在這時幫他一個大忙,無異於雪中送炭,他會念你的恩情……”


    陸黔聽她頭頭是道,心裏仍是不大信服。但他是個嗜功如命之人,但凡有一點可能,也不肯放過這個雙重立功的機會。想了又想,終於緩慢的點了點頭。程嘉璿歡喜得拍手直跳,陸黔暗自咬牙,她固是得償所願,卻將一切的危險負擔都推到了自己頭上。


    —————


    沈世韻耳目廣闊,距事發還不過幾個時辰,早有心腹前來報知,將一應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沈世韻若有所思,指尖在桌麵輕擊著,自語道:“李亦傑果然注定是個麻煩人物,本是苦盡甘來之日,終於同師妹結下良緣,最終卻仍鬧得個不歡而散。不過,如此也好,既然成不了親,就仍得留在本宮身邊效力。他本人是分文不值,但那個武林盟主的頭銜,我還是十分看重的。現在怎樣,他是否受了打擊,又要一蹶不振,關起門來喝悶酒了?”


    那侍衛道:“不……恰恰相反。他的幹勁比誰都足,頭一個奔出去找人了。他手下那群狐朋狗友,也都跟著去了。”


    沈世韻冷笑道:“連自己的新娘子也看不住,還要勞煩賓客代為找尋,李亦傑這一次的醜是出大了。說起來,南宮雪就是個災星,走到哪裏,就把禍患帶到哪裏。陸大人丟了青天寨,正因那幾日加緊派人尋她之故。殞少帥屢次出生入死,向來是順風順水,偏生遇到她,就連命也丟了。至於李亦傑麽,時至今日,仍然沒什麽大出息,正是因這位好師妹一直跟在身邊之故。”


    那士卒低聲道:“娘娘說得是,如今當務之急,還是要剖析局勢更替,對您所引起的利弊。”沈世韻道:“本宮既肯默觀事態發展,形勢自然是朝著好的一麵了。我早就瞧著那個女人不順眼,成天陰陽怪氣,好像我會來動她的寶貝師兄一樣!本宮要如何管教兒子,還輪不到她來幹涉。我會如此聽從她的提議,不過是引得火種,來燒她自己的身而已。”


    那士卒道:“據陸大人所述,七煞魔頭既然隻是抓走那個臭丫頭,卻不當場殺她,或許正是打算以之為餌,用來要挾李大人就範。”沈世韻冷哼道:“本宮太高估他了。哼,怎知做事這等不利落,既然抓到了那女人,一刀砍了便是,又何必再去威脅什麽?”


    那士卒推測道:“那魔頭既有能耐禍亂天下,從來不是省油的燈,既然是他攪和出來的事,想來也不會讓李大人他們太舒坦。”沈世韻一聲冷笑,道:“那也說得是。你帶些人手出去,一並加入搜尋,兵分兩路,力爭趕在旁人之前尋到這兩人下落。”那士卒奇道:“這……娘娘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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