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耀華冷聲道:“本王即使是死,也會先拉個墊背的。你以為憑你這賤民,能隨意傷到我?”說著將長劍從他掌中“唰”一聲抽出,拖出了條深長血痕,幾乎要將半個手掌都切成兩半。


    陸黔手上越痛,心裏的恨意也就更深,正想直接了結掉他,恰好玄霜一步一拖的挪了迴來。在他麵前還不敢造次,隻得暫將火氣忍下。


    玄霜說道:“李師父,徒兒今天很累了,練武可否就到此為止?”聲音聽來確是有氣無力。李亦傑這次也極好說話,當即應允,道:“師父早就說過,像你這樣沒日沒夜的練,就是鐵打的人也吃不消。想成為高手,不是拚掉性命就能如願的。好吧,你先迴去休息,等明兒養得體力充沛了,再來練習。”


    玄霜輕嗯了聲,也不請退,直接拉著上官耀華便走。陸黔眼見是沒法以牙還牙,唯有逞口上威風,戟指戳出,喝道:“上官耀華!記得你還欠我的……”李亦傑在身後死死拉住他,勸道:“年輕人不懂事,陸賢兄,你別多計較。這傷口還是先去包紮一下。”


    陸黔一路罵罵咧咧,想到玄霜正和上官耀華在一起,這小子更為詭計多端,即使追上去,也討不到便宜。這樣想來就愈加憤怒。一麵順著李亦傑的台階下,同時嘟囔著“想我陸大王一世威名,竟給你這小畜生……”雲雲。


    玄霜狠狠踢著地麵,濺起塵土飛揚,一顆顆碎小石子紛紛滾了開去。同時扳著雙手骨節,哢哢作響,唿哧唿哧的連喘粗氣。從中聽來,又夾雜著幾聲哼哼,似是憤怒多過疲勞。上官耀華忍不住問道:“玄霜,這是做什麽了,何以動偌大火氣?”


    玄霜氣急敗壞,道:“我跟李亦傑學了一個多月,來來迴迴,總是那麽一點東西,沒半點長進!徒然耗費我的時間!”上官耀華勸道:“欲速則不達。或許你就照他說的,紮穩了基本功,再練複雜功法時,也能遊刃有餘。十年磨一劍,其時鋒芒必將大盛一時。”


    玄霜輕哼道:“你也不誠心!沒聽剛才那個李亦傑說什麽?要我再紮上個一年半載的馬步,才肯教我華山長拳的第二式?卻又隻得一拳?你以為單憑一拳就能幹掉七煞魔頭?”


    上官耀華老老實實的答道:“我想不能。”玄霜道:“那不就是了?哎!叫我怎能不灰心?放眼整個宮廷,可有一人打得過他?那還不說,就連跟他並駕齊驅的也找不出來。難道咱們的實力,就如此不堪一擊?說起來,我倒有個辦法,不過……很危險,成與不成,也隻在頃刻之間。”湊近他耳邊,將那主意悄聲說了一遍,再加上一句:“我都明白,這是個沒有辦法的辦法,不成功便成仁。”


    上官耀華直聽得大驚失色,脫口道:“不成!那是與虎謀皮啊?七煞魔頭雖是個瘋子,可他並不傻,相反,還很聰明,你以為他會給你幾句話一激,就頭腦發昏,心甘情願給你擺布得團團轉?這樣的念頭,趕緊打消,根本不要往這一麵去想。”


    玄霜道:“是了,他當然是個聰明人。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走這一步。”上官耀華道:“即使到了萬不得已,也不成。”玄霜苦澀一笑,道:“真到了最後關頭,你以為,咱們還有自行選擇的餘地?”上官耀華啞然,不知所語。


    自打玄霜心灰意冷之後,習武熱情驟減,又將李亦傑遠遠冷落到了一旁,程嘉璿等人勸過幾次,他也不為所動。


    這天好不容易提起些興致,打算一舉查清福親王的陰謀,好給上官耀華一個交待。這是為了讓他知道,一來自己很守信用,二來也是證實處事能力。那計劃早在腦中翻滾過數遍,盤算純熟,終可付諸行動。


    趁著沈世韻出外做客,一大清早就遣散了吟雪宮的丫鬟太監,在桌上擺了幾大壇上好的陳年美酒,放上幾個骰子,再扣上個不倫不類的酒盅,隨後請那幾名死士前來赴會。


    幾人仍是穿著侍衛服飾。不過近日上官耀華在王府居住,宮中用不著多盯,幾人倒樂得清閑,至於玄霜安危,才不放在心上,有吃有玩自然樂意,當即都欣然而往。


    玄霜早將長桌、椅子排列整齊,自己先坐了主位,等客人到齊,便起身站立,學著江湖禮節抱了抱拳,道:“諸位,這幾個月來我仔細想過,侍衛大哥的話不無道理。更不能因貪圖自己快活,連累大家不好交差。做人,該為他人著想,不可自私。因此我決定采納諫言……不過,每天悶得慌,隻好在吟雪宮玩玩,就勞煩各位陪同了,萬一有刺客,也可就近保護,是不是?我自會向皇阿瑪分說明白,不會算你們擅離職守,盡可放心享樂。”


    有一名死士皺了皺眉,道:“那不知淩貝勒……怎會看得起卑職們?為何不去尋小王爺?”玄霜道:“小王爺忙啊!他忙得腳也要舉了起來,作為兄弟,我就該善解人意,不能這時候去難為他。我想,在宮裏當侍衛,一定悶得慌。咱們既能聯絡些感情,又好玩得開心,一舉兩得,豈不快哉?”


    眾死士當他小孩子天真,隻要有的玩,其他事均可拋到九霄雲外,也沒起疑心,一起含笑點頭,道:“貝勒爺體貼下屬,英明仁義。”


    玄霜笑道:“別給我戴高帽子,其實我就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屁孩,承蒙各位抬舉,將來還請多多照顧。”眾死士隨口應付,都道:“那是一定,一定。”


    玄霜為與眾人拉近距離,高高抬起一條腿,踏在了身旁椅麵上,扮出一副粗豪相,邊說著話,同時不斷在桌上砸著巴掌,道:“說起男人間的遊戲嘛,也無非是喝酒、賭錢、女人。這女人麽,宮裏的不能亂動。有身份的咱們動不起,沒身份的,像那些宮女啊、嬤嬤啊、燒火丫頭啊,要麽是奇醜無比,要麽是膽小懦弱,玩起來也無興味。再說這幾張麵孔每天看來看去,都瞧得膩味了,要玩,就玩個從沒見過的女人。不是都說妾不如偷?這‘偷’的過程,不管能得與否,本身都是種享受!你們當侍衛的,這也不成,那也不成,一大串亂七八糟的約束尤其多!等我當了皇帝啊,登基後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廢除這些上下不平等的規矩!太監麽,也不要淨身了,憑什麽當皇帝的能有佳麗三千,他們就連一個老婆都討不到,更別提傳宗接代?好不容易,家裏的婆娘落下了種,還是給他戴上頂綠帽子。說了這許多,總而言之一句話:想必大家都是垂涎已久了吧?可惜為了你們,我還不能隨便出宮。這樣,等收拾了七煞魔頭,我帶你們到城裏最大的青樓,人人去抱上個最漂亮的妞兒,花錢如流水,快活無比!如何?”一番話說得眾死士齊聲叫好。


    玄霜又道:“今天撇開女人不談,咱們隻玩前兩者,也能盡興。不過事前說好,大家隻是賭錢喝酒,不談公事。誰有公事要談,我也不樂意聽!”眾死士笑道:“不錯,享樂之時,再談公事可不大傷氣氛?”


    玄霜道:“很好!先向大家說一聲抱歉,我吟雪宮不是什麽專業的賭坊,一時之間,也找不出上等的賭具,因此隻好玩玩最簡單的賭大小。不過我是莊家,總是按著老套路,多沒意思?不如我來提出個新玩法。勝負一分,贏家喝酒一杯,輸家有三個選擇,第一是罰酒三杯,第二是按照舊辦法:輸錢。第三是,別人可以吩咐他做一件事,比如讓他唱一首小曲,跳一支舞,動作要學著女人腔調,足夠嫵媚。還比如問他一句話,不管涉及到多隱秘的私事,都得照答不誤。到底要輸家做哪一件事,任憑贏家選擇。當然了,願賭服輸,假如是我輸,也是嚴格依規矩辦事。另外,這是個被詛咒過的遊戲,誰要是犯規,就會被魔鬼吃掉靈魂。”


    最後一句原是個小兒科,眾死士卻信以為真,不敢作怪。有一人問道:“貝勒爺,你一人獨挑我們幾個?”


    玄霜道:“虧你想得起來!總算還有點良心!來啊,你們也過來幾個,雙方人數持平,才算公道。”


    眾死士想著玄霜地位尊貴,站在他那一邊,總能更有麵子些。立即有幾人奔了過去,直到玄霜笑說夠了,沒搶上的才悶悶不樂的站到對麵。隨後又推舉出一位矮個子,稱他“是最老實的一個,一定不會作弊”。


    玄霜暗自冷笑,心道:“你們死士,哪一個不老實?可哪一個又不耍滑?”等那人揭開酒盅,給眾人明白看了三粒骰子,掂過分量,確認並未灌鉛,才又將酒盅蓋上,單手連連搖動。在外能聽到骰子碰撞盅壁的清脆響聲。


    一名死士問道:“貝勒爺,咱們押哪一邊?”玄霜道:“我年紀小,可還是比你們厲害。這個叫四兩撥千斤,彩頭好得很啊。唔,就押小的。”說著模仿賭徒模樣,拍著桌子叫道:“小!小!小!”他說話從來是慢條斯理,這麽像市井粗人一般大聲吆喝,沒一會就喉嚨發幹。


    另一邊死士則叫著:“大!大!大!”接著那搖盅死士放開了手,直上直下的提起酒盅,桌麵上三粒骰子滴溜溜的旋轉。玄霜拍手讚道:“好!好技術!一看就是平常聚眾賭博慣了的,哈哈哈!”見那死士神色尷尬,又大笑著套近乎,道:“別緊張,賭場無貴賤,都是自家兄弟!”


    此時骰子已停了兩顆,朝上一麵都是三點。那最後一粒則更為重要,玄霜幹脆連腳也用上了,拍桌跺腳,大叫:“小!小!小!一!給我來它個‘一’!”另一桌死士賭得興起,拚起了嗓音,叫道:“大!大!六!六!”


    那骰子又轉一陣,終於停下,麵上果然是個“六”點,頓時桌前一邊歡聲雷動,一邊唉聲歎氣。


    玄霜大大方方的道:“我輸了!你們要我做什麽?”見對麵眾人都緊盯著自己麵前的厚厚一疊銀票,一個個眼裏似冒出了綠光。了然一笑,道:“我知道,你們不把我贏個精光,是不肯罷休的。眾位兄弟一個月也沒幾錢俸祿,不難為大家,既然隨著我賭,贏了平分,輸了算在我頭上。給!拿去吧!”說著從堆得小山似的銀票中抽出幾捆,推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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